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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在流,水没见涨,也没见落,一如既往。水质清澈见底,细石滑溜,线条流畅,食指大小的鱼儿婉转而游,嬉嬉追闹。
河边几颗硕大的枫木树没有夏秋那般枝繁叶茂,偶尔有风,光秃秃的树枝干,随风摇曳,似乎在为划破隆冬的笼罩而欢欣鼓舞。用不了多少时候,树们又将迎来嫩黄的叶芽,那将预示着接踵而来的万物生发,树们重新拥有清爽的新装。
河边的石板上有人洗菜,也有人洗衣服。这里是女人的领地,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男人不小心,陷落在女人堆里,要么接着尾巴,任由女人调侃,直到受不了疯话而落荒而逃。要么识相些,有多远躲多远,边边角角的位置比较适合。
今天恰好相反,男人有四个,女人只有俩。对起嘴来,两个女人丝毫不落下风。经验告诉人们,婚后的女人,打嘴仗,任何时候,任何男人都不是对手,千万不要轻易和已婚女士斗嘴。
张家娶媳妇,今天是远客,亲戚前来,族房拢场帮忙的日子。柴火,洗菜,洗碗,桌椅,端菜送菜,酒水,厨房,大师傅,帐房,接礼回礼,每个族房都有一套。各种□,事宜都是现成的安排,有序展开,只须考虑外出不在家的人,或者锻炼年轻人,临时调配。
张才运四人洗菜回到张家不久,门外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吸引众人出门观看。
江信北领头,后面跟着郑毅,杨友宁等七人,鞭炮一挂接一挂,从张家屋角开始,接到张家屋前的坪子停下,摆出条长龙阵。
这阵仗少见,呛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没能阻止看热闹的,特别是一些姑娘大姐,小媳妇大婶,一边观看,一边议论来人,不知道到底是在看热闹,还是在看人。
明天才是正日子,张家的客人不多,多数是帮忙的族房。炮声停下,江信北把礼包递给接客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引领江信北进屋就坐,接着,张美玉和另一女子端水送到八人面前。
俩女子显得有点措手不及,八个帅哥不知道给谁先好,江信北道:“美玉妹,放在这就行,我们自己来。”
张美玉似乎松了口气,和那妹子转身离去,这时。又有俩妹子走来,江信北见是单柳和吴念汝,不自然地扭过身去。
单柳和吴念汝比江信北大方多了,笑盈盈地跟江信北打招呼。
江信北看了一眼吴念汝会说话的眼睛。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荡,显得有些慌乱。
半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那晚与江信北独处,在吴念汝心里成为一种美好回忆。却不一定非得嫁给江信北。即便真发生了什么,民俗如此,**不等于一夜性。浪漫的情怀,与异性的暧昧,远甚于求偶配对的念想,物竞天择,少男少女之间的相互吸引与选择也是再自然不过的自然法则,吴念汝不会表现出幽怨的情态。
事实上,那天晚上,包括江信红,江信北和谁在一起,没人会关心,合意了交合也正常,与现代试婚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如缺憾是一种美丽,或许那晚江信北和吴念汝仅仅只是肢体接触,感知异性的气息,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给两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反而留下美好而动人心弦的回忆。
江信北八人前来,客观给江信红撑足疗面子,江信红本想和弟弟好好说说话,见江信北和单柳,吴念汝言笑,不便打搅,只好作罢。
想到姚梦兰其实也蛮不错的,江信北心里泛起若有所失的遗憾。
弟弟走那么远的路,饿了吧,江信红丢开不切实际的幻想,把儿子交给婆母,亲自到厨房交待厨房给江信北八人摆桌子。
张才景从屋外进来,笑呵呵地,道:“我正想去找人帮我去接亲,你们来得正好。单柳,念汝,你俩马灯找来了没有,我还指望你俩帮你们梅姐嫂子提马灯嘞。”
众人笑呵呵地应承,有件事情做,比傻呵呵地呆坐强多了。
西流村是盘寨,山溪和西流寨三寨的统称,西流寨最大,是全村的中心,山溪距离西流寨有五里路山下,但如果翻山的话可以近一里多路。盘寨地势最高,和西流寨相距大约有三里多路。
寨子两两之间的这点路途不算距离,盘寨陈家是个小户人家,一些习俗能免就免了,江信北一行得以顺利进屋。
江信红好面子,张才景去年所赚不少,给陈家的彩礼很大方。在张家打好的家具也一并送来陈家当嫁妆用,陈家堂屋塞得满满当当,引得寨子里姑娘羡慕不已,更有媳妇大婶对家具评头论足。
陈家亲友不多,桌席的多是寨子里贺客,再加上一些帮忙的,总共十一二桌。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陈支金和陈家没有血缘,但不妨碍陈姓人家走到一起,陈支金被安排管给各桌倒酒。
十一二桌的酒席,不用开两班,妇幼占去三成,不喝酒,不好酒,或者酒量不行的,在这种场合一般都会藏拙。陈支金给每桌倒过两轮酒后,桌席已经散去一半。
陈支金第三次给江信北这些关亲客斟酒,江信北道:“支金,来挂个角,和我们一起得了。”
陈支金客气道:“不了,等下我和厨房人员一起。”
江信北道:“客气什么,和谁吃不是吃,莫非你还嫌弃酒菜都是我们吃过了的?”
陈支金无言以对,江信北又道:“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不知道你有兴趣没有,坐下来我们一起谈谈?”
陈支金怦然心动。张才景以前也找钱,但绝对没有去年收入好。很明显,张才景是跟江信北做事,才有去年的效果。如果自己能跟江信北做事,不求和张才景一样,但收入肯定比在家里弄几亩稻田发算。
迟疑片刻,陈支金道:“那好,我去让厨房给你们这桌加点菜。”
陈支金离开不久。端菜的又端来几样主菜。陈支金给剩下的几桌添加酒后,随手拿起邻桌的一根凳子来关亲客处挂角坐席。
都是年轻人,几口酒下肚,乡村见闻,新奇之事,农耕节气,随意而谈,陈支金渐渐融入江信北他们的话题。
石顺东道:“信北,你还没介绍呢,弄得我想和这个兄弟碰碗酒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陈义海。杨友宁附和,刘玉坤,郑毅和庞振民,欧全海无言,不过眼光却在江信北和陈支金之间有几个来回。
江信北笑着说着把那晚和陈支金的冲突经过叙述出来,接着道:“支金手劲好大,我差点扛不住,支金,你说说。你是不是练过什么。”
陈支金笑道:“你还说我手劲大,那晚说起来丢丑,不说这事,我只是天生力气大。”
江信北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单柳很那个,现在怎么样?”
陈支金道:“什么怎么样,就那样。”
江信北:“你还是老实交代,我这有七八个弟兄。都还没老婆,你要是没进展,也就不要浪费力气。干脆让位,行不行。”
明明知道江信北是开玩笑,陈支金还是觉得心头一堵,说道:“怎么没进展,至少目前,还没见她对谁比好好过我。所有年轻人当中,我机会最大,何况也没人敢跟争抢。”
杨友宁笑道:“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你还是快点下手,开耕播种的比较牢靠……”
石顺东接道:“是呀,生米煮成熟饭,生地变熟地,那就是自己的自留地,怎么耕种还不由着你来?那用得着整天跟人争风吃醋。”
陈支金一张嘴怎么说都说不过对手人多,貌似对手好像还有几人没有开口。
“信北,你说说,你跟念汝那个了没有?”
陈支金借助喝酒的停顿,成功地把大伙的注意力引向江信北。
杨友宁:“噫,信北,原来你在这还有故事呀,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学学经验。”
石顺东:“是呀,信北,你都有老婆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娘养我这么大,连个女人骚气都闻不到,你就不可怜做兄弟的?传授点经验,好让我也找个老婆玩玩。”
大伙轮番轰炸下,现在轮到江信北百口莫辩。
不过酒席上,很多事情当不得真,很容易转移话题,江信北道:“我们别乱说了,念汝和单柳来做伴娘,万一她俩听到了,不好意思见面。”
众人虽然还是纠缠此事,但稍稍收敛,话题也就随之一变。
来接亲,家具的搬抬自然是哥几个的任务,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喝酒适时而可。
酒水差不多了,江信北道:“支金,说真的,如果你想出去做事,可以到瓜坪镇上找我,这几天我会在瓜坪的,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怎么样?”
这感情好,陈支金点头答应。
散了酒席,江信北等人忙着给家具捆轿,所有家具和陪嫁品,要分成四台轿子,确实考究几人的捆绑工夫。
完成准备事宜后,天色还没有断黑,八人占据帐房,床上,楼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随便扯上东西盖盖。
大伙酒量差不多都到点,不久,说话渐渐低去,粗重的呼吸声,随之而起,和外面的鸣响子应和。
陈家只有那么多房间,没有讲究的条件,也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更不是讲礼让的地方。你到人家家里来接人家的人,抬人家的东西,想要主人家安排睡觉的地方,没有可能,想都别想。如果不先下手,那就只能熬夜,第二天回去再补觉。
新娘出门定在卯时末,一个是时辰合,另一个是天已经放亮,不论是抬东西的还是抬轿子的,都方便走路。
第二天清晨,刚进入卯时,陈家便忙碌起来。弄早茶,集中送亲队伍,检查是否有遗漏,零碎而琐屑,往往这又是最耗时间的。
接着又是陈供梅哭嫁,姑嫂,姨娘,婶子,娘亲轮番来几遭,出门时辰就已经逼近。
江信北腹诽不已,这里恐怕没人比陈供梅离开陈家更急切,她该是最高兴的,偏偏要哭哭啼啼的,给喜事添上一抹心酸。
送亲抬轿的在前面慢悠悠的,后面接着鸣响吹奏喜乐,接着是一些送亲的妹子姑婶,热热闹闹。
陈家倒是很风光,江信北杨友宁八人跟在后面,抬着的家具压在肩上,却不免有怨言。
出了寨门,路面稍宽,江信北和石顺东配合默契,一齐吆喝一声,八人四大轿,加快步伐,越过送亲队伍,越过鸣响队,几步超过新娘骄子,走到最前面,疾走如奔。
这完全不按常理,后面的花轿,鸣响也顾不得这么多,赶路要紧。
家具先进屋,意味着新娘是奔着夫家的家具而来,够得让人说闲话,陈家丢不起这个脸面。新娘轿子先进屋,后面有拖斗,拖着的是一路家具,底气足,面子足,陈家女儿不是到张家看人脸色的。
一前一后,道理不可同日而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