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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不和富斗,民不与官斗。
江信北终于放弃逃走的打算,牵上马,瞪着俩警察道:“只铐我一个?”
能牵着马匹的人不是毫无家底,俩警察见江信北没有半点害怕,没做强求,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反差,说不过去。俩人寻思从这人身上得到些许好处,借此给对象一个下马威,展现一下王八之气,接下去的事情或许会顺利得多。
残阳如血。
太阳通红地挂在山头,没有给大地留下红光,没有为南河两岸洒下金色。
屋舍的投影渐渐淡去,石峰,黄永三,江信北和警察一行的身影越来越稀薄,最终消失在一片灰色的傍晚当中。
围观的人群有些散去,有些三三两两打开话匣子,八卦话题自然多与江信北相关,臧否事态,评点人物,相信以后数日,人们又多了个窗口传递彼此的谈资。
天空洒落的灰色渐渐加重,最终把整个大地完全拉入自己的黑幕当中。
甭管: 江信北做的适当不适当,在房旭和钟彦眼里,少年人的血性展现的淋漓致尽,俩人对江信北充满景仰。
房旭向钟彦吹嘘自己和江信北如何熟悉,钟彦兴趣激发起来,揪着江信北的话题不放。
房旭对江信北能有多少了解?好在人聪明,这些天断断续续地知道自家从瓜坪到南河一路的一些微末细节,脑补加工,形成颇为引人入胜的故事。
至于江信北被警察带走,俩人都自动屏蔽,以江信北之能,那没有什么悬念。
街弄到了晚上,除了大户人家门前的灯笼发出些许光亮,夜幕来临,掩映了日光下的一切,包括白日的喧嚣与阴柔,房旭来到自家门前。
门前挂着的灯笼,大门虚掩,房旭耳贴着门板聆听一会,没什么动静,轻轻推开大门,放下心来,只要第一时间没被父亲逮住,今天算是过关。
心思未落,耳朵一痛,被人掐住,房旭不敢稍有忤逆,否则只会换来更加痛苦的回应。
被房如松提到堂屋,房旭捂着耳朵,轻轻揉着,眼睛不住的飘向母亲。
房夫人也乐得装傻充愣,儿子捂着耳朵,贼眉鼠眼的,装出可怜兮兮的样,无非就是想得到做母亲的怜爱,典型的变相撒娇,丈夫做恶人,那自己就得扮慈母,把房旭拉到身边。
看看房旭的耳朵,还真有两个深深的指甲印,房夫人不由心疼,向房如松埋怨道:
“教训一下就行了,有必要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你真忍心呀。”
“慈母多败儿,你就宠着他吧。真要出事,哭都没眼泪,你才知道痛心。”
对老婆老是在自己教训儿子的时候,出言维护,房如松腻歪心思由来已久,一边狠声狠气地对老婆开吼,一边一把將房旭拉过来,再次揪住房旭耳朵。
与西城静谧的街弄不同,南街北街灯火通明。
南北两街不是南河的主城区,但算的上南河夜生活最繁华之地,原因在于,南河陆路崎岖,山匪出没频繁,而水系较为发达,水路漕运占了商货流通的半壁江山。
南河境内最大的码头建造于此,商客往来,或有安居于此,或借住于此,渐渐于南河两岸形成商贸活跃之地,自然繁衍出其他的行业。
支撑起两岸繁华的得益于三大产业,宵夜摊贩,牌九**以及风月场。
三大营生各有固定的区域,相互支撑,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偶尔也会有通宵。
下午四点左右,宵夜摊贩就已经着手准备,到了傍晚便万事俱备。前来就食的,不仅仅街面上玩乐的混混,赌徒,行脚的走贩,爱热闹的世家子弟,家境稍稍宽裕的家庭,也会偶尔举家前来。晚风徐徐,夹杂河水的清凉,丰俭由君,或者一家老小,或者朋友三四,或者独品小酒,放眼看去,少则三四十桌,多则五六十桌,别有一番情趣。
心血来潮,去风月场逛逛,找找**,自得其乐。想翻本,牌九麻将,押大小单双,各凭兴趣。
谭建强自在瓜坪被石峰揍了一顿,连带被陆永标和张才景恨上,沉寂了半个多月。今天上午在牌九室试试手风,几个小时下来,输输赢赢,上上下下,不见涨水,失去了耐心,和几个朋友窜到北街溜达,恰好看到石峰被江信北狠揍,又被警察带走,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反正吃晚饭还早,几人又返回赌场。
或许,人逢喜事精神爽,没多大会,谭建强小赢十六个大洋,便收手打住,带着朋友前往宵夜摊,选了个靠河边的桌位。
街头混混不仅仅只有街上人家的子弟,附近村寨的也不少,各成团体。平时或许有些交往,但到来利益相冲时刻,说翻脸就翻脸。
都是十七八岁,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酒水上来,几杯下肚,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谈到石峰吃瘪,聊到今天有十多大洋的进项,兴奋飞扬,声音之大,弄得边上几桌频频侧目。
谭建强扬眉吐气,开心之极,站起来想给各位弟兄敬酒,却道:“边上有个熟人,我去敬敬酒。”
“既然强哥遇到熟人,不如我们一起去混个熟脸。”
“算了,人家是读书人,难说看不上我们,别弄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人也是随口一说,没有在意。各有各的朋友圈子,不对路,相见不如不见。
“要去快去,磨叽什么,我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竹园春了。”
众人一阵大笑,谭建强离开。
一人接口道:“你荷包的那几个银子怕门都进不了吧。”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那些妞,那个脸蛋,那个细皮嫩肉的,薄薄的衣衫下那对要露不露的奶子,轻轻捏一把,都能捏出水来,你就不心动?今天哥们几个都小赢了些,进去坐坐,摸一摸,上不了她的床,晚上回去打手枪都让人心醉一把。”
大实话,引来哥们又是一阵狂笑,气氛又高涨一成。
“我也有点心动了,妈的,这些地方虽然贵,但真的就不一般。”
“竹园春,红树林,小桥流水,听名字就让人想入非非,妈的,不知道是那个狗日的,连起个名都花那么多心事,相比那龙凤阁,还不如直接叫鸡窝。”
“那当然,要不怎么那么贵?日逼日脸面,要不然,灯一黑,裤子一脱,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
“子昂兄,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赵子昂:“过十五后去了。你呢?就不想出去看看?”
王酉年有些难以启齿,犹豫未答。
赵子昂又道:“用钱来说事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现在在外面读书的人,好多都是边读书,边打工,勤工俭学就可以,要不要我帮忙?……”
“酉年,好久不见了,怎么,你也好这口?”
谭建强端着酒杯走过来,打断赵子昂,和王酉年打招呼,眼睛移向赵子昂:“这位兄弟是……”
王酉年见赵子昂似乎不那么热情,介绍道:“我书院的同学,子昂,这是我发小,启蒙时候,同过几年私塾。”
赵子昂给了一个笑脸,点点头。
“我就在过去的第三桌,要不一起过去坐坐?”
谭建强和王酉年对碰一杯,接着发出邀请。
赵子昂顺着谭建强指示,看了一眼,不待王酉年回应,道:“不了,我们吃完了,该回去了。”
谭建强没作强求,笑了笑,便告辞。
王酉年能够继续求学,以后身份地位很难相比,谭建强过来打过招呼,是期望以后还能交往。
没一会儿,王酉年结账,俩人便边走边聊。
“其实,我很想去从军,自从头两三年,田中奏折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我就有这个想法,最好是去东北。”
默默走了一段,王酉年忽然说道。
赵子昂:“那时我也有这个想法,我父亲要我考师范,当时我很不情愿,但出去读书这两年,接触多了,算是明白了。想为国家出力,也不一定非要从军,兴许读书比从军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同路不多,分别后,赵子昂脑子里就剩下,在饭桌上俩人聊的话题,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自家。
赵元茂正和冷锋斟酒小酌,弟兄间平时只能靠手下传递信息交流,会面的机会难得。见儿子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正踏步上楼,心里恼怒:“读书读到牛屁眼里了?见了三叔,不会打招呼了?”
赵子昂朝冷锋歉意地笑笑,搬过椅子坐到桌边,道:“三叔好。”
赵元茂道:“自己去拿碗筷,陪三叔好好聊聊。”
刚下桌席又要喝酒,赵子昂不敢表露,默默离开去拿碗筷。
“二哥不要太严苛了,子昂这小子还是相当灵便的。”
“三弟就不要抬举他了,我看,江信北至少不比他差。那小子既有乡下小子的质朴憨厚,又不显得木讷,还有些狡诈,他掩饰的很好,哼,从这点,子昂差人家就不是一点两点。看江信北的样子,也没读过多少书,就不知道江敬林怎么生出这样的小子。”
冷锋见赵元茂今晚三番两次地提到江信北,总不大相信。
“江信北我还没见过,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有机会,我倒是想好好认识认识。”
赵子昂拿碗筷转来,听到父亲和冷锋的交谈,惊诧之余,一声,“江信北?”脱口而出。
赵元茂和冷锋不约而同地看向赵子昂。
两人虽然和江敬林相熟,但晚辈却毫无交集,赵子昂的惊讶,无疑告诉俩老,赵子昂知道江信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