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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悠悠转醒,见一双秋水剪来的秀目,顾盼生辉,正看着他,登时心如鹿撞,一时与之四目相对,看得他如梦如醉,又见那女剑仙身旁有云烟轻笼,绝非尘世中人,心想:“世间哪有如此绝色?该是适才不慎摔死,此刻魂归天外,见到神游九天的玄女姐姐了吧?”
又想道如今父母还未寻到,修道没个建树,自己便就英年早逝,好不甘心,不禁痛哭起来:“仙女姐姐,你……我……,哇呜呜,我不想死啊!!!”
那女剑仙闻言一呆,见他不由分说便就哭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人傻得可爱,不觉已伸手去拂去他的眼泪,笑道:“傻小子别哭,你若死掉了,哪会还有眼泪?”
莫愁这时睁眼一瞧,见她葱白玉指上果真沾着一滴泪珠,这才相信自己未死,想到方才自己一时情急,颜面丢了精光,羞红满面,不敢正眼去瞧那女剑仙。
那女剑仙见他已经无恙,于是道:“小兄弟,方才谢你相助,宝物还你。适才你助我诛杀那人,乃是百獠山芒牙洞里头的六耳老祖,本是金丝猕猴成精,天赋异禀,本该成仙可期,奈何生性凶残,为祸一方,今日得你相助,将此獠击杀于此,也是他命数如此,你我算是得了一件功德。你若有所求,但说无妨。”一言未尽,她将手掌那枚铃铛朝莫愁递了过去。
莫愁见到铃铛,把它接了过来,转念又想:“这位姐姐剑法了得,师傅不传我剑术,不若我就求她好了。她欠我个人情,想来是不会拒绝的。”于是迎面那女剑仙,稽首拜道:“既然如此,那就求仙女姐姐教我剑法!”
那女剑仙犹豫半晌,一脸为难道:“小兄弟,我见你中气饱满,真炁浑厚,非旁门散修的半吊子道统可比,想来是有名师指点,何不求你师傅传你剑法呢?再说你已有师门,另投别派,学习他人技艺,实乃道门大忌啊。”
莫愁闻言,将元真子不肯传他剑术之事告知。那女剑仙听了一阵儿,摆了摆手,将莫愁打断,只听她道:“你师傅所说,甚是有理。要学上乘剑法,非把真炁练到内外归一不可。想必你是看我与那六耳贼比剑,故而觉得剑法易学,却不知道当年我走了许多歪路,导致后来的诸般辛苦。”
莫愁听过以后,还不甘心,又求了半天,那女剑仙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不能食言之下,只得勉强答应道:“罢了,罢了。我正好还有一套剑法,别处得来的,不算本门武艺。既然你非得要学,且还不怕日后麻烦,今日我就收你做记名弟子,将那剑法传授予你。”
莫愁大喜过望,正要上前拜师,可这才想起,方才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那女剑仙名讳,于是问道:“敢问美女师傅芳名?日后徒儿也好方便称呼您啊。”
那女剑仙闻言不喜,温怒道:“师傅就是师傅,为何非得加上‘美女’二字?!岂非儿戏,像你这般不能尊师重道之人,怎能一心向善?”
莫愁连忙讨饶道:“是弟子失言了,还请师傅不要见怪。”
那女剑仙见他认错,也就不再追究,随口道:“为师乃是大雪山天阙宫七代弟子,道号鄂黛,你唤我做师傅就好,不可再加别号。”
随后她从袖子里取来一块象牙笏板,递给莫愁后解释道:“为师几年前去过一处秘境,得了这块刻有剑诀的笏板,本是想交由师门保管,填充藏书阁里的经卷。可惜这门剑法并不适合女子。而天阙宫入门弟子皆是女流,这才便宜了你。为师演练一遍,你且看好了。”
说完,鄂黛仙子就拾起一根三尺来的树枝,在林子里舞了起来,莫愁起初还能看到一些人影,越到后来,见她兔起鹘落,舞得越急,只剩一团白雪。忽的又听鄂黛仙子道:“还有一招,你且看好了!”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两分,她手上树枝如星驰电掣般,投身一株老树怀中,又听咔嚓脆响一声,将那老树穿堂而过,树身丝毫不震,尤其那不堪一折的树枝,到头来竟也未伤分毫。
莫愁正看得目瞪口呆,就听鄂黛仙子话音又道:“此为‘六合剑法’,方才为师不使半点真炁,却能将那老树一以贯之,实为剑法之威。剑法分作四式:其一‘上下纵横’,攻则攻敌必守;其二‘左右逢源’,守则滴水不漏;其三‘正反两立’,倒转阴阳,败中求胜,奇招克敌;其四‘一扫六合’,有我无敌。”
鄂黛仙子随即又与他演练一遍剑法,之后二人一同在林子里讨教起来。他俩一个教的仔细,一个学得认真,加上莫愁在剑术上颇有慧根,往往鄂黛仙子只是提点一句,他就能够举一反三,悟到其中许多玄妙之处。越学到后来,越觉得这套剑法霸道非常,尤其最后那招,意欲寰宇无敌,颇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之气,剑法过于刚阳,的确不适女子修炼。
鄂黛仙子见他聪颖,什么都能一学就会,于是又提了几句剑术学问。莫愁更是账单全收,他只是学过几招铜人剑法,只会剑招,不懂剑理,更是从未听人讲述过各种玄奥,早就如饥似渴。鄂黛仙子如今虽只收他做记名弟子,但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愁哪肯放过得来不易的良机,听得倍加用心。
说到后来,他俩不再是一问一答,莫愁偶尔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比如六合剑法中那招‘左右逢源’,鄂黛仙子非说那是守招,可在莫愁想来,创出这套剑法之人,该是个不世勇者,如此勇士,焉能要他去防守?所以此招必是似守实攻的诈敌之术。为了此事,师徒二人竟吵了起来,完全忘记上下尊卑,长幼有序一说。
鄂戴仙子听他强词夺理,不觉娇喝满面道:“你口口声称此术是大勇之人所创,那为师问你,如此勇士,怎会使用诈术克敌?!”
莫愁闻言,当即反驳道:“大勇非愚钝,佯守为攻又有何不可?”
鄂黛秀鼻冷哼一声,沉声道:“黄口小儿,为师三岁从师,五岁学剑,十岁技成,十七岁成丹,大小斗剑数十,十之捌玖战而胜之,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教!多逞口舌之快无意,不如咱们手下见真章。为师也不欺你,单手立在原地不动,不用真炁,若是你能逼退为师半步,就算你赢。如何?”
莫愁垫脚一跳,站立起来,朗声叫好,随后折了两根一样长的树枝,二人各持一根,在林中对舞起来。鄂黛仙子果真如她所说,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只使那招‘左右逢源’,巍然不动。莫愁与她对打,他俩一时竟斗个旗鼓相当。可越到后来,鄂黛仙子越是显得游刃有余,反倒莫愁黔驴技穷,使尽种种招数,都不能破她此招。
是夜,师徒二人酣战未休,眼看东方泛白,一番比剑之后,莫愁已将六合剑法中,除了最后那招之外,其余三种剑招均已练得七七八八,只差一些时间领悟,便能达到如行云流水的小成之境。
就便如此,可鄂黛每每当他有所提升时,总能压他一筹。莫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美女师傅,竟一直在给他喂剑,心知欲要在剑法上胜她,自己还差得远哩。于是把树枝一收,抱拳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认输了。不过此为非战之罪,并不能说明师傅的理论便是对的。”
鄂黛不欲与他争辩,随口道:“既然如此,等你他日练成绝技,你我师徒若是还能再见,为师便再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何?”
莫愁虽知她这是用得激将法,激励自己日后勤奋练功,争此一时之气,但也毫不客套的一口答应,并道:“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等我丹成以后,必定去大雪山一趟,与师傅真真正正的斗上一场!”
鄂黛仙子闻言,笑而不语。莫愁这时看她,与昨晚初见时,感觉略有不同。虽是一样的冶艳灵动,但相处久了,才知她面冷心善,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反倒还有几分好勇斗狠的蛮脾气,也难怪能追杀六耳老祖,从十万大山,一路来到襄阳。
眼看黎明将过,昼夜交替,师徒二人话无好话,心知到了话别的时候,可都又不舍,寒暄几句,正要分道扬镳。这时忽听东南面传来角鼓雷鸣。鄂黛仙子见多识广,当即叫道:“不好!襄阳城有难!这是北狄人攻城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