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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瞥见剑光,想是认出了来人谁,只见她满面娇嗔道:“我还当是谁呢?如此良辰美景,遇上你这冤家,真是大煞风景。咱俩几十年没见,道兄还是那般冲动,一见面就非要打打杀杀,有失气度。”随说,妇人摘下头上金钗,扬手抛了出去,金钗方一脱手,便化作金光。
莫愁躲在树上,抬头看见几点金星与一道白光当空绞在一起,你来我往斗得异常激烈,心里好是羡慕。
‘叮!……叮叮!叮叮叮!’
飞剑与金钗打杀一阵儿,白光猛地一戳,甩开金钗的纠缠,原路折回,被从半空落下的中年道人接在手里。
妇人见了道人,提起袖子虚掩小嘴,一面朝道人挤眉弄眼,一面娇笑道:“元真子道兄贵人事忙,不在太行山修行,怎跑到山下来了?莫不是山上孤寂冷清,大老远跑来襄阳,特地找我寻欢作乐的?今夜月色朦胧,这林子也算幽静,道兄还真有品味之人。”她说话时,腰肢乱颤,笑脸如花,似乎来得道人不是对头,而是姘头。
道人平举长剑,剑尖直指妇人,又听妇人满口污言蔑语,怒由心生,当下怒发冲冠,丹田提了一口真气上来,虎啸一声:“妖妇住口!”
随他一声大吼,平地生风,刮得林中草木倾斜。妇人离得最近,却一动未动,只是脸色已经变作平常,再无先前那般搔首弄姿。道人见她安分,又喝道:“妖妇!你可叫贫道好找啊,今日正巧遇上。三十年前那件惨案,连同你那种种罪孽,咱们一并算算吧!”
话音刚落,道人一手持剑,一手掐诀,脚踩八卦步位。少顷,但见他一指手中长剑,‘铮’的一声,宝剑飞将而出,化作奔雷走电,摧枯拉朽地朝那妇人射去。
妇人也不惧他,抬手往头顶一抓,又金钗扬手抛出,立即化作金色霞光,迎了上去。莫愁偷瞧那二人斗法,夜空中恰似繁星点点与皓月争辉,煞是好看,却不知其中暗藏着无限杀机,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妇人与道人斗法,不一会儿就觉倍感吃力,她终是经验老道,一见元真子的飞剑厉害,心道此人不能轻易打发,于是又拿了一把金钗抛出。当下她也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然后再从长计议脱身之计。
这时林子里到处金光白芒,躲在树上的莫愁正看得过瘾,心驰神往,忽听树下一片沙沙声,忙低头去看。原来是李毅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树下,此时正匍匐着,往林子外面潜行。
他眼珠子一转,心想:“你这狗东西,强抢良民,偷了别人家的孩子供给妖人修炼魔功,忒也可恶了。今日被我撞上,万万不能让你就这样逃了!”于是往怀里一摸,把短剑取了出来,可又怕铜剑锋利,一不小心把他杀了,惹出人命官司,于是又把短剑换做铜牌,见准时机,突然跳下树枝。
这时李毅忽听耳后生风,忙转头一瞧,见一硬物呼啸而来,不等呼救,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莫愁见李毅被他制服,心里正自得意,却没想到他铜牌一离身,行迹立刻暴露在斗法那二人的眼中。
他两正打的火热,倏地又发现有人现身,均是以为对方来了帮手,忙朝林子里齐声喝道:“是谁!?”
此话一出,这才知那人都不认识,定眼一瞧,却是个半大的男孩,站在林子里,一脸茫然,手里还拿着一块铜牌。正邪二人又是一声齐呼:“麒麟令!”说罢,竟同时化作遁光,往他那里飞去。
最终还是妇人的遁法更胜一筹,快了元真子一步,抢先将莫愁抱起。这时妇人手上多了个人,遁法没有之前快,而且与元真子咫尺之遥,元真子见状,心知失不再来,于是怒喝一声:“妖妇!该是你劫数到了!”一提袖子,飞出一张渔网。
那渔网名唤‘一气兜天网’,乃是大雪山的冰蚕蚕丝织成,非但质地坚硬,蚕丝天赋极寒冻气,只需把人网住,一时三刻不能脱身。妇人哪会想到元真子会有这等法宝,一个不查,被天网罩住。正想着破了这劳什子的渔网脱身,怎料运动真炁时,一股寒气袭来,生生将真炁困在体内不能发作。
妇人暗道不好,连忙使出最后手段逃命。但见她朝小腹一拍,披风旗袍自行解去,露出一身冰肌玉骨。莫愁朝赤体一瞧,粉弯雪股上纹着条触目惊心的赤蛇,蛇头两点红光暴涨,随即蛇身蠕动,竟然活了过来,猛的网缝中窜了出去,不等元真子追来,便逃到林子里,眨眼没了踪迹。
元真子见妇人逃遁,饮恨道:“该死的孽障!一不留神,竟被她走了分身。也算这厮当机立断,知道不能脱困,甘心舍了辛苦成的肉身。好在她一身功力去了七七八八,无法再生事端,亦算上是件功德。”说完,又往天网瞧去,见里面莫愁被冻得战战栗栗,再看妖妇肉身,血肉正自干瘪,不消片刻,只剩皮骨还在。
说起那妇人来头,原本是一条赤蛇,机缘巧合吃了一枚朱果,这才修炼成精。后来被路经此地的白素仙子遇到,收录在门下做弟子,修成人形以后,随师行善多年。却因一些私怨误入歧途,偷了她师傅几件法宝,又练了魔功,成为正邪两道不容之人。这其中还与莫愁有些渊源,留待日后再说。
元真子见十几枚金钗散落了一地,金光流走,想是妇人逃得匆忙,来不及带走,于是一招手,金钗被他尽数收入袖子。然后回头对莫愁说道:“小娃娃,再多忍一会儿,贫道将那妖妇肉身毁去,便放你出来。”说罢,道人口中念念有词,两眼发光,鼻中涌出青烟,嘴里忽的喷出一口半青不白的火光。火光似有灵性,避过网线与莫愁,只把妖妇留下的皮骨烧得精光。
元真子见妖妇皮骨已毁,抬手念动法诀,收了法宝,随手朝莫愁背门送了一口真炁过去,助他抵抗体内寒气。等到体内寒气尽去,莫愁连忙跪下磕头,朝道人拜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元真子反手一扬,罡气由下而上,将他连人带起,莫愁这时再想下跪磕头,却是不能了。只听元真子问道:“你这娃娃好不懂规矩,贫道何时说要收你为弟子了?你这般乱跪乱拜,岂不知坏了多少规矩?”
莫愁眼看名师就在眼前,若是错过,也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才能遇上仙缘。又开口求道:“求道长收我为徒!他日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师恩!”
元真子被妖妇逃走,如今心中正生着闷气,哪里还有收徒之心,又见他手里还拿着那块铜牌,这才想起正事儿,于是又问道:“小娃娃,贫道问你,你手上的麒麟令是从哪里得来?你与无天教的土行孙是何关系?”
莫愁闻言,却反问一句:“我若回答了问题,道长就能收我做徒弟么?”
元真子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你只管作答就是!”
莫愁倔强道:“只要道长答应收我为徒,我就告诉你,不然休想要我开口!”
元真子见他撒泼,不耐烦道:“你先好好作答,贫道听完,你若有些天资,再说收徒之事。”
莫愁心里巴不得他说这一句,连忙开口,将土行孙之事,半真半假的交代给元真子听了去。当中并未提及他误服灵芝,已经忘忧谷之事,只说土行孙将他掳去,要煮着来吃,半路遇上个剑仙将他杀了,然后拂袖而去。元真子听完后,心中半信半疑。
又听莫愁接着说道:“当时我见那矮子已经断气,想到死人不分善恶,于是好心把他埋了,这才从他身上搜出铜牌和兽皮。”说罢,又想道那妖妇是为了跟元真子抢夺铜牌才失手被擒,想来也是件宝贝,于是借花献佛,将铜牌双手奉到元真子面前。
元真子纵使不全信莫愁的话,也不会怀疑是他杀了土行孙,又见他把麒麟令递了过来,心想这孩子没必要说谎,于是伸手接过铜牌,心道:“他也算求道心切,且看看无学道天资,若只是个凡胎,施舍些丹药,打发了就是。”当即伸出左手,往莫愁天灵摸去。
元真子不探还好,一探之下,竟发觉他根骨精奇,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更难得的是,生来便藏于五脏中先天五气还在,由其肺宫中的卯金之气呼之欲出,实属罕见。元真子越看越是喜欢,想到自己天劫降至,心中不免起了一些歹意,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他见元真子面色不善,误以为是自己资质愚钝,不能学道,心中正在打鼓,就听元真子忽的问他道:“学道修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可有恒心?”
莫愁闻言大喜,急口道:“有的!有的!徒儿有的是恒心!”
“那便好,今日你求我收你做徒弟,日后可别后悔。”元真子说完,返身便往襄阳城走去。
莫愁高兴地直跳脚,本想跟着元真子一同离开树林,可忽的想起林子里还有李毅,便道:“师傅,刚才那妇人的同党还在林子中,不知如何发落?”
元真子咦了一声,问道:“那妖妇还有同党?带我去见。”
元真子跟随莫愁来到树下,见还在晕睡的李毅,朝他头顶一摸。随即李毅悠悠转醒,睁眼看到身前站着的二人,正要开口叫骂,猛地想起那道人似乎哪里见过,脸色变作惊诧,失惊之下,忙跪下求饶道:“元真子道长在上,请受小子一拜!小子自知罪孽深重,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妖妇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她若有何吩咐,小子若不招办,便会祸及家人,此事还望大仙明察!”
元真子听他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不禁问道:“你是何人?又怎认得贫道?”
李毅分辨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毅字,家父乃是襄阳太守。三年前,道长路径此地,将我那弟弟带去太行山学习仙术,当时我也在场,对道长印象至今难忘,只可惜我资质愚钝,没能得到道长青睐,此为平生大憾。”
元真子冷哼道:“哼!资质愚钝,所以就想走歪路,学那旁门左道之术!?念你与贫道有些渊源,又是初犯,贫道也暂不取你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贫道拔了你的灵根,往后不得习武,小惩大诫!”
李毅听元真子饶他不死,刚要磕头感恩,可又听到后面那句,吓得冷汗直流。正要求饶,可元真子哪容他把话说完?李毅忽然觉得一阵胸闷,似乎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头一晕,便再次昏了过去。
莫愁见到李毅受惩,心里大呼报应不爽,却哪知女子小人难养也,他这一闹,为日后徒增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