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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具尸体被拖到了院子里,鲁老实就那么守在两具尸体旁,对着天空捶胸怒嚎。时不时的,还会扯落自己的头发,或是对着胸口猛打几拳。
平日里大家都不大看的起他,这庄子里绝大多数都是横行霸道之人,唯一信奉的规矩就是拳头。对于这种老汉加傻子的人家,缺乏同情或尊重。
可是今天见到他差点砍死马占魁的情景,不管是谁,都不敢再对他等闲视之。无法之地也有无法之地的规则,简单总结就是四个字:强者为尊。既然他已经是个强者,那就没人敢去冒犯。
饶是他的举动看上去有些古怪,也没人有胆量过来劝解,只有白明光上前道:“干爹,是儿子做的不好。如果我不拉您去喝酒,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会给您一个交代,凶手和那个女人我负责找出来,带到您的面前,任您处置。”
这些杀人杀的惯了的主,一眼就看的出来,鲁老实的老婆孩子,明显不是死于火灾。显然是有人先杀了他们,顺带放了把火,而那孙家小姐下落不明,也可推断出,来的是孙家的护院或是他家请来的高手,是来救人的。
鲁老实听他一说,这才渐渐停止了号叫声,用嘶哑的嗓音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必揽在自己身上。这是报应,是我断子绝孙的报应。那只老鼠带了个女人,如果想要离开庄子,不可能无声无息,如果我是他,现在一定不会走,而是藏在这里某个地方,等着机会。他必须被找出来,但是是由我找出来,跟你没什么关系。”
“干爹,你这就是在怪我了。我们是一家人,干娘和兄弟受了暗算,我难道能袖手旁观?不管您同意不同意,这事我都得管……”
白明光话没说完,眼前一花,脸上已经挨了鲁老实一记耳光。自从他成为大庄主以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人能把巴掌落到他脸上了。只是鲁老实显然没把他当成一回事,耳光接二连三的挥出,而白明光却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干挨着。
一口气打了六七记之后,鲁老实才道:“蠢材!我说过了,官府不会派一个人动手,尤其是
这种救人的事,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你以为就我一家遭难么?现在整个恶虎庄,都不安全,你这个大庄主,得负责全庄老少爷们的安危,而不是给我报仇!”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话,一声爆响,一支旗花火箭在空中炸开。漆黑的夜里,这火树银花分外显眼。
“边军的穿云炮,果然奸细还在庄里。”一见那穿云炮响,救火的人颇有些慌乱,马占魁提起自己的弯刀道:“我去把那人捉出来,先砍了再说。”
“晚了。”鲁老实制止住他“那人又不是傻子,难道放炮之后还会待在原地等你砍?他多半是用了什么机关之类,人早就离开了。现在找人没有意义,集合村中所有人,连夜转移。”
“现在太黑了,转移怕是不方便吧,要不然还是等到天亮?”马占魁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这个鲁老实的身份显然不简单。以往自己是小看了他。恐怕这是白明光在村子里布的一手暗棋,如果有人要反对他,他随时可以用这个不招人注意的老者来逆转局面。
可这个时候夜色已深,即使是官府行军,在夜间也不容易掌握部队。如果是这些乡民连夜进山,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财物,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掉队。所以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这种行军损失太大,如果能拖延到天亮,损失能减少很多。
鲁老实冷声道:“等到天亮的时候,村外就都是官军了,到时候一个也走不成。现在鸣钟,集合老少,立刻开拔。带不走的东西,就都砸了。告诉大家,这次要做好长期进山的准备,官军这次不会像以往一样走个过场,说不定要折腾很长时间。”
白明光道:“干爹,离开您老这位山神爷,在山里怕是不好活……”
“我要把那只老鼠找出来,解决他。然后,再去找你们,我一个人速度快,找你们不费劲。”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人,而是从废墟里寻了把锄头,直接来到一处烧塌的草房之前。用锄头分开那些废物,接着在地上刨了起来。
马占魁还想再说什么,白明光已经挥手道:“立刻敲钟,集合所有人。在场的,
回去收拾东西。每人只有一顿饭的时间,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加紧行动。”
祠堂前面那口大钟被敲响,整个村里的人都行动起来,往祠堂前面聚集。对这一切鲁老实混若未觉,只是在那里刨着地。直到他的锄头碰到一件硬物,他才顿了一顿,接着连续几锄,再一猫腰,从这土坑里,抱出一口铁箱来。
这箱子已经班驳不堪,砸开上面的锁,掀开盖子。里面乃是一件半新不旧的皮甲,一顶赤帻,一条皮制头带,而在皮甲下面,则压着一口连鞘钢刀。这套东西他已经埋起来多年,如同当年的一些记忆,也都随着箱子的出土,而渐渐苏醒过来。
“鲁头儿,使的好刀法啊,一个人干了十三个鞑子,夜不收里,你得算第一条好汉。回去之后怕不当个队官?”
“打完这一仗,我只想回老家成亲生娃,这兵,咱不当了。”
“当家的,我知道我的相貌丑,可是我会好好伺候你,一心一意的跟你过日子,不管是穷是富,我都认了,等过几年,我想我们也能富裕了。到时候多收几斗粮食,你还能娶个小的。”
“当家的,吃饭了。”
“这种活都是女人的活,怎么能让男人做。放着,我来就可以了。”
“当家的,我给你缝了衣服。”
“孩他爹,你快看,咱的娃生的多壮呢。”
那个虽然丑,但是跟他一心一意过日子,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现在就躺在院子里,头被砍了下来,身上烧的乌黑。而同样发黑的断头尸,则是他鲁家唯一的香火,自己那虽然有些呆傻,但仍被自己看做心头肉的儿子。
在这乳白色的月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儿子小时候,张着大嘴憨笑着朝他跑来,用那不太清楚的口齿叫着“爹!爹!”自己曾经认为美好的生活,就这么……都没了。
手点绷簧,单刀出鞘,虽然尘封多年,宝刀锋利依旧。鲁老实胸中只觉得积累了无数郁气,忍不住仰天一阵长啸。当年名动三边,荒草谷夜战,单丁破围,手格蒙古鞑兵十三骑的快刀鲁煞神,在今夜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