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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小芳……起来了。”安华县城柒江北路临近体育场的一处平房里传来催人起床的声音。
“嗯~~~”被窝中的小芳却懒懒的伸了一下腰,似要再次睡过去。
五十余岁的妇女,衣着整洁,精明干练,看着小芳心痛又心急,张嘴又要叫。
床上的小芳却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胸前一阵荡漾。她伸手拽了一下内衣,又急忙抓毛衣外套。“三姨,天亮了吗?几点了?会不会晚?”嘴上问题不断,手上麻利地套着毛衣。
这不是离家进县城参加高考补习的洪小芳老师吗?
“不晚,天刚亮,来得及!”三姨安慰道:“早饭做好了,起来洗漱就可以吃了。”
看看床头的手表,6点40,不晚。洪小芳也就按部就班收拾,吃早饭,然后步行到安华县二中。这是坐落于半山腰的一所中学,有50余年的办学*历史。
拐过几条小街,再登几十级台阶,就到了二中的正门。三三两两的考生陆续进了大门。二中外墙新刷得雪白,大门两侧的大红灯笼透着喜气。进入大门后,离考场的三十米远拉了一条警戒线。考生聚集在线前等待,或欣喜、或焦虑、或平静,年龄高低各不同。
洪小芳略微有点忐忑,与补习班的同学打过招呼,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进场铃声。这是多么庄严的时刻,又是多么神圣的时刻!
是在做梦么?洪小芳疑惑起来。十年来,国家第一次举行正式高考。她曾经梦想过这一天,也曾经以为不会再有这一天。当梦想变成了现实,她却以为是在梦中。
这时候,她竟然又想到了让梦实现的那个小男孩。是他提醒要早作准备;是他提醒进城参加补习班。他始终走在前头,给她指明了一条道路,实现着自己的梦想。一个多月下来,每天晚睡早起,要聆听老师的提纲挈领,又要自主复习,查遗补缺。紧赶慢跑,高中所有课程内容都复习了一遍,特别是数学和物理提升相当明显。
她信心十足,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进场铃声响了,近一千名考生如洪流涌进考区,又分成两股涌向两座教学楼,再如涓涓细流隐入各考场。
这一幕在1977年12月10日于全国各地汇演。570余万考生,最终录取27万余人。
安华县的两巨头,县委书记和革委会主任分别在安华一中和安华二中坐镇,现场办公,以保证这场冬天里的高考能够顺利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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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村。
初冬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洪岩站在小晒坝里,轻声嘀咕着:“进场了吧……发试卷了吧……”
要是再大5岁,止不住他会报名参加高考。这次高考的最小年龄才13岁,要是自己也参加,岂不破了最小年龄记录。
平静下来的洪岩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徐佩秋前几天来的时候,在谈话中无意说到月底要出国考察。他动了心思,是不是也跟着出国。上次,私自越境伐木收获颇丰。木材毕竟是原材料,算不得成品。要是去发达的倭国、米国打劫一场会怎么呢?唉,这个时代出国实在太过艰难。取得徐佩秋的信任是第一步,可如何才能争取到一个出国名额呢?这个难度太大。那偷渡呢?年龄太小也是问题。年龄小?混进飞机,安检就过不去。
打劫老外,至少目前洪岩还没有心理负担。这不是人品、道德品质问题。明年春旱,小麦无收成,春播不能进行,水稻不能种植,整整一年没有收成。包括安华在内的整个东川人心浮动,争相外出逃难。老百姓吃政府救济的麸皮、谷糠以至剥树皮、吞观音土。县委大院里有几株梧桐树也被剥皮枯死,后来一直留着,以示纪念。吞食观音土,不能消化,腹涨如鼓,得用手指从后门抠出来才能消下去。原来历史上以小妹换来一担全家活命米。有机会去腐朽的西方发达世界打劫一些救命物质又能算什么?再说大鼻子、小鬼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可是明火执仗进华夏杀人放火,强抢明虏的。自己即使去了又能打劫多少?利息都不够!
混船应该相对容易些,但是不可能有定期班轮。没有直达货轮,来回短则两月,长则半年不止,不可行。
正在这时,灰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闷哼,洪岩惊醒过来。原来是大队书记来了。
“洪岩,你在做什么?发什么急?”洪学勤看到了洪岩的异样,先开口询问。
“洪书记,没事啊!嘻嘻,您老亲自来了?看来有重要事情哦!”洪岩笑道。
“好你个小东西,不待见你大公是吧?”洪学勤笑骂道。
“哈,大公来了,孙儿有礼了!”
洪学勤上到小晒坝。洪岩上了一颗烟。洪学勤“啪啪”打着煤油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在腾起的轻烟中打量着一堆隆起老高的草苫。他好奇地走到侧头,看到里面的松木。“你家买这么多木头了?不是说没钱吗?”
“大公,这个问题要问我爸呢!不过,您老忍心看着孙儿三人挤在黑咕隆冬不见天日的小黑屋?这可是我爸借了好多账,托我木匠舅舅买回来的。”洪岩跟在洪学勤后面回道。把事情推托到父亲与舅舅头上,他突然抬头看着他,问道:“对了,您老不会是来催账的吧?”
催帐也不会找你要。洪学勤摇摇头,又走回到地坝中间:“你爸呢?”
“他出工了,得要下午才能回来!”
“这样啊……他回来让他来找我,有点事情需要商量一下。”洪学勤问到准确信息,自然不可能等在家里。他也不是有事亲自单独跑一趟,而是顺路的。
“大公,您说说看是什么事情?等我爸回来再转告他,好让他有个准备。”
洪学勤没有迟疑道:“告诉你也无妨,事情是这样的。”“是关于果园用人的问题。果园用了原来的3个人,再加上你二爷和你爸心思放在果园里,出工就随意起来,有时不上工,上工途中溜号。社员们向队里和大队提出意见,认为很不公平。”
“那大队是什么意见呢?”洪岩听出来了,有人眼红了。
当初,承包大队果园就是洪岩的提议,而提议的目的却又是为解决小学的改造和新建幼儿园。前几天上门为小叔讨公道,闹得大队皆知。甚至“小霸王”的外号都出来了。二十来年的大队书记,六十年的人生阅历不是盖的。
大队原来的果园移栽的果树,还没有到盛果期。洪岩家承包接手后,一下子又被挖走了五百余株。虽然这些果树还占不到太高比例,但是根据原来挂果情况,头几年果园别想赢利了。更何况,果园请的三人工资每年还有800余元的开销呢。
以当前情况看,极有可能对三人开出的工资眼红。技术员每月25元,比时下很多工人的工资还要高,更比社员的年终分红和分的粮食要高几倍了。
“大队有什么意见。这是好事!要是人人能领到或者更高才好呢!人人向往的gczy也不过如此吧!”洪学勤猛吸一口烟,直到烧到手指头了才扔掉。
洪岩再次上了烟,又把刚开包的烟放在凳子上。“洪大书记,社员们如果羡慕人家拿高工资,那么我也认为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羡慕变成嫉妒,通过生产队或大队施压然后降低工资到社员们可以接受的程度,那么说得严重点我认为就是犯红眼病、无理取闹了。”
洪学勤听到洪大书记后,脸上就有点不好看了,而听到什么“犯红眼病、无理取闹”的时候,脸都黑了。哪有那么严重?
哪知洪岩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社员们每天都出工,他们出工做什么?女的打鞋底,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儿子长大了谁家的姑娘又相亲了。王麻子打儿媳,林汤圆跪搓板什么的,一说就是一天。每天乐此不疲。男的呢?开玩笑,打嘴仗,或者一棵树伐一天,一挑粪水跑半个小时。要不然,没记分员看见,坐下来打纸牌。年底分红,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洪大书记,您老认为这样的大锅饭很有前途?”
洪大书记听得心里发毛,张嘴就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又坐回去,抓起凳子上的烟猛抽!
“呵呵,果然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公,不仅茂明叔他们要继续留下来,而且我爸、我妈还有小叔、大姑他们也不再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不要工分、不参加社队分红,也不分社队粮食。你看如何?”
200亩果园,需要的专职工人岂止三人,就是两家人都上去也忙不过来。洪岩还要利用果园作文章呢!
“小洪岩啊,不知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眼睛毒哦,小嘴巴也不饶人。大公我正好顺路,问问你们可有好的想法。社员们穷怕了,见到你家开的工资比较高,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但你们可不要撂挑子,也不要有其它不好的想法。小学还有幼儿园正等着你的承包费呢!你是一个有理想的好孩子,大公知道的。大公支持你,洪大书记也会支持你的。闲言闲语很正常,没有反而不正常了。就象你刚才说的,出工没事做做啥?那就嚼舌头、瞎琢磨、弄是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