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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火花飞舞,火车嘎然而止,巨大的刹车声刺耳,强烈的摩擦让人牙齿发酸。司机已经睁开了双眼,短暂的闭眼让他有些自责。不错,不忍看着一个花一般的穿着红色毛衣的小姑娘落难,可他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他还要对整个列车的安全负责。
列车显然没有停到位,他看向信号员。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信号员发出的安全信号。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静止的画面中,一个女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冲向火车,冲向小丫头掉落的地方,然后状若疯狂地趴在站台上,伸长手臂试图从站台与列车之间钻下去。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一个疯狂的无言的母亲,努力地要从站台钻进轨道。
旅客惊恐地看着女人,似乎爱莫能助。
一位女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一切仿佛又动了起来。工作人员死命地拽女人,却休想拉动分毫。又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拉着女人在她耳旁大喊:“快上来,你女儿没事了!有人救她了。”
“我看见囡囡了,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徐妈妈挣扎着还是被拉了上来,似乎清醒似乎迷糊,低低地声音。
“真的没事了,大姐,你再看看,轨道上真的没有血!”年轻一点的工作人员劝慰道。
“徐主任,囡囡在那边!刚才你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救了囡囡!”说话的正是刚才赶到的在检票口喊她的男青年。男青年脸煞白。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要急了,真的有人救了他!”
“那人好快,就象飞一样抱起小妹儿跑了!”
“你当娘的也真是,怎么看小孩子的?”
“小孩儿好得行哦,是不是传说中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蹬萍渡水草上飞的武林轻功高手?”
……
无论是指责还是其它议论,总之,囡囡没事了。徐佩秋突然打了一个激楞,眼睛回过神来,思维也从茫然状态恢复过来。然后,低声向两位工作人员道了谢。
小丫头松手到掉落道基又被救起,整个时间没有超过10秒
男青年扶着徐主任,往车头方向走去。而车头越过囡囡掉落的位置足有二十米。他们还没走几步路,车头前面转出来一个人,然后轻松地跳上站台。不,确切地说,是两个人。一个小男孩背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两小孩儿似乎还在说着话。小男孩不正是洪岩么?
“啪啪!”热烈的掌声响起来,是献给见义勇为救人于危难的英雄的掌声。
“囡囡……”徐佩秋带着哭腔,小跑着双手前伸扑向女儿。
囡囡在洪岩背上,被母亲的哭喊惊醒过来,抬头看到近前的母亲,也伸出双手过去,脸上尤挂着泪珠。母亲从洪岩背上接过囡囡,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不松手:“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然后,很老套地,徐佩秋顺势就要往地上一跪,却被洪岩轻快地闪到一旁。这个时候,洪岩怎么可能接受她的跪拜之礼,闪过之后一只手托住了徐佩秋。徐佩秋不能行礼,只得起身,搂住女儿,身体颤动。
“徐主任,是要继续去北都还是回县城?”徐佩秋听到男青年的提醒,清醒过来才发现火车正在调整位置,乘客准备上车。
徐佩秋这时候想起要做的事情。是啊?是回县城呢还是继续去北都?她看看怀中的小囡囡,虽然受到一定的惊吓,但是宥于年龄幼小,对事故本身的后果却不能正确认知,所以,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恐慌之后,现在差不多平静下来了。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旅程了。
除非火车出了重大事故,需要暂时停下来,后续问题都是留给地方铁路部门去处理。更何况今天的事故已经避免,车站已经最快速度通知火车做好准备出发。洪岩趁机离开独自准备上车。
“小孩呢?”徐佩秋问道。
“在前头,准备上车呢!”男青年指着走向车尾的洪岩说道。
“妈妈,我要小哥哥!”囡囡在母亲怀里也说道。
“小李,快,我们快过去。不,你先叫住小孩儿。”徐佩秋抱着女儿,去拖行李。
最终,徐佩秋母女继续北上,洪岩也没有回到他的坐位,而是被徐佩秋拉到卧铺车厢。洪岩当然不是为了要徐佩秋的感谢,而是小丫头喊着“小哥哥”拉住他不松手。列车员也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但没有为难洪岩,反倒热情得很,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
徐佩秋交待下车的小李:“小李,回去暂时不要给囡囡爸爸知道这件事,别让他担心。我回来会给他说的。”其实小李也是相当后怕,不是他赶来太晚,不是他的喊声分散了徐主任的注意力哪有今天的危险?
洪岩没有想到这次出行,竟然遇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他当初的注意力放在进站的火车上。但是,小丫头正好从眼前过去,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作为一个7岁小孩子的父亲的心理和经历,对这样的环境下自然心生反应,格外关注独自一人跑开的小囡囡了。
当囡囡跑到站台边缘的时候,洪岩就已经跑过来了。这时的他只是跑罢了,他没有想引人注意,所以,慢了点,小丫头却被汽笛吓得掉下站台。他这才全力发动,一跃跳下路基抄起囡囡又一跃到对面。他和囡囡堪堪车头前冲出去。车头差点与他们亲密接触。
危急时刻,洪岩也没有想到行为后果。当他停下来后,差点软倒在地,不是脱力而是对后果的想象。
他曾一念想到,重生回来外出遇到这危机救下小丫头。那么前世呢?他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在这个年龄出行过,会不会有这个事件发生呢?或者,小丫头无人营救而早夭了呢?还是小丫头吉人天相,会有其它人救援?
洪岩当然不会想到,前世的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确实发生了一起事故。没有吉人天相,也没有大侠现身,结果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殒落在车站。多年后,母亲依然无法走出自责阴影郁郁而终。小丫头的父亲丧女之痛,不能原谅妻子的失职,在明年的旱灾中应对失策从而一厥不振,止步不前,一辈子再无所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因此而暗淡失色。
“洪岩,吃点东西吧!都下午了。”徐佩秋已经知道洪岩的姓名。他以为洪岩走亲戚的,洪岩却说路过北都,还要去更远的东北。
徐佩秋摆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有桔子等水果,也有小白兔奶糖等点心,甚至还有巧克力。洪岩对徐佩秋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但对方不介绍他也不会主动去问的。
“谢谢徐阿姨!”洪岩谢过,剥了一个桔子。分一半给小丫头,自己吃了一半。这桔子也没有仙园中的好吃。“小哥哥吃糖!”囡囡剥了一块奶糖塞进洪岩嘴里。洪岩夸张地吸了一口,笑道:“好甜!谢谢囡囡!”小丫头眼睛弯成一线,脆生生的一口京腔:“不客气!”有了玩伴,她似乎慢慢忘了刚才车站的惊心动魄。
徐佩秋买到下铺。上铺中铺是两个中年人,中山装,皮鞋,显然干部模样,出差的。对面下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五十多岁还不能称为老头子,按国家的奖励还是大有作为的中年大叔。中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一看就是照顾老头子的。上铺是身着草绿色军装有领章帽徽的三十余岁的军人。
洪岩他们找到铺位的时候,列车员的热情和生动的介绍使得不仅这几个旅客对洪岩刮目相看,就是前后好铺位的都挤过来要看看“小英雄”。洪岩想低调都难。
列车从渝州始发,安华是第二站,所以乘客都在下铺及走道侧位坐着呢。这年代没有泡面没有火腿肠,条件好些的可以火车上吃饭,条件差些的带几个煮鸡蛋,或者炒一斤胡豆或豌豆。爱酒的还带上一斤烧酒,也能对付一天半天的。
徐佩秋是大包小行李的,后来司机小李又送来七八个安华金柚,东西就比较多了。洪岩数了数,至少有两个大包两个小包,不算身上的。他都觉得纳闷了徐主任也是一个主任,还有司机送,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看紧无价之宝公主一般的小丫头呢?
洪岩看到安华金柚,想起前世它鼎鼎大名,畅销全国。93年,安华与周围三县一区合建专区,96年设市。21世纪后开始大力推广安华金柚,取得很大成绩。他想着返回后能不能把金柚种起来,最好能做大做强。本来,蜀川水果中红桔、脐橙是产量最大的两种,各地都有,所以也可能是最不值钱的两种了。但金柚不同了,完全可以走高档路线。
“洪岩,你说要去东北。知道东北十一月份下雪了吗?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带棉衣没有?有人接你吗?”徐佩秋忙碌一阵之后,坐下来问正与囡囡说话的洪岩,还伸手捏捏他的胳膊:“看你才穿两件衣服吧?这么单薄怎么去啊!”
“徐阿姨,莫得事!火车上不会太冷,下车有人接的。”洪岩头也没抬,正低头给小丫头手指叠生姜。
“小朋友火气旺,不会太冷的。”对面的老头套上了无袖棉褂,不过从气色上身体还算可以的。老头头发花白,稀疏的顶发向后梳着,要是浓密油亮的黑发,一定是大背头。“你家父母怎么舍得你一个小娃儿独自上路呢?他们就不怕被人拐了吗?”
“老爷子你不开窍撒,哪个哈儿敢拐他?先摸摸肚儿能吃几碗干饭嗦!”军人笑道,一口地道的渝州话。
老头子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那是,那是,看我这记性!”
能够从火车下救出人来,不说身手,光是胆量非一般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