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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慢慢,是真的慢慢,居风跪在老人身前,感觉时光就此不在轮转。
炎黄城不比都市,首重人伦尊卑,纵然曾经居风少不更事常常为祸师长,可是现如今师父这般,居风又如何能放纵身心。
所以只愿长跪,能换得老人在人世间多留些时日才好。
老人询问了一些他星故事,白云苍狗已然都发生了不少变化,该去的都去了,就如居父;该长大的都长大了,不啻海东青。所谓沉浮更迭,长江浪涌,大抵就是这般事情,林花谢了春又红,只空叹,太匆匆。
“唉,流年苦短,只怕明天的朝阳,师父是看不到了。”
老人说了又顿,顿了又说,一双枯瘪嶙峋的双手,状如海东青的劲爪,只是没有一丝血色。缓缓地搭上居风的手臂,轻轻一扯,示意居风坐过来。
居风向侧边坐下,让老人的身体缓缓靠近自己,然后握着那双骨手,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
门已关紧,左右两侧上方各有一个小窗,月色透过窗户,映在两人身前的地面上,犹如一片寒霜。
“蒲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偏头是姑娘。”
老人突然吟了一首打趣诗,偏过头呵呵地笑着看着,居风被这老头突兀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一时间的悲伤去了大半。
居风长叹一口气,精神也振作了几分,“你这老头,都要死的人了,还不安生,还要开弟子的玩笑。真是的,也不知道上火,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有什么遗产没有,偷偷告诉我,让我一夜暴富。”
居风作势侧耳倾听,半晌,只听得老人讪讪地道,“遗产没有,欠下的债务倒是不少。去岁借了十里外薛家门派几万块钱赈济几个落拓的大学生,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还,他们也是,不敢上门来要,幸好我这几日回忆往事才堪堪记起,你要是银子不太捉襟见肘,不妨替我还上,以圆了我的美名。”
居风一脸不情愿地坐回来,心道这老爷子真狠,知道他其余十二个兄弟都是一贫如洗,就自己有点金银,这下倒是物尽其用了。
局风正了正神,随着老人的话聊了一些往事,多半都是曾经听过的故事,如今重听一番,别是一种感受。
玄之是名副其实的正统武道出身,一辈子不曾离开过天星,学语时开始学武,天赋惊艳,比之现在的居风犹有过之,十八岁登堂入室,不及三十岁便成一代宗师。当年慎鲁派一大帮军家子弟前来扫荡炎黄城,那时的玄之刚刚位及掌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遂率炎黄一众精英赢敌,更是以肉身之躯将几架机甲破甲,收服慎鲁为弟子,一时间传为美谈。
居风一直都很好奇,老师到底如何神通,竟然能徒手战胜机甲,而且还不止一架。小时候一直缠着师父把这等惊为天人的武技传给他,无奈老头一直拖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有了机会,虽然居风对于那个什么破甲之术并不如何垂涎,只是甚是好奇,便和老人随便聊聊。
“师父,你当年是如何破开大师兄的机甲的?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问大师兄他也不说,只好来问你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顿时提起了精神,想来是烈士暮年,想起当年之勇。
“你真的想知道?”
居风被吊起了胃口,如何不想知道,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人依旧不疾不徐,喃喃道:“只要趁他们没油的时候动手就行了。”
居风一愣,老人说完却哈哈大笑。那笑声虽然张扬,却不嘹亮,沉稳一如老人。
居风不禁哑然,脑海里出现了那样一幕场面,三四个机甲,正在一片原始森林里面漫无目的地疾驰,忽然没有了动力能源,变成了三四座雕塑,连*纵机甲的人都被憋在了里面。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中年人跳出来,一脸得意地说道,“尔等小人,竟然敢偷袭炎黄,如今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本大师有好生之德,定会饶了你们性命。”
这一幕多么像江湖术士行骗的场景,居风念及此,赶紧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一脸诧然。
“这是真的?那你这老骗子骗了多少人啊!”
玄之不以为然地吹胡子瞪眼,“我哪里骗了谁,他们非得说是我把机甲打败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推脱几句,他们还说我谦虚,不识抬举,慎鲁那臭小子不敢替我做主,我就只好应承了下来。”
居风见老人动了真气,对身体无益,连忙安抚下来,过了好半晌,老人才渐渐平息下来。
“大师兄那是屈于你的*威,怕你不给他好果子吃,他多孝顺啊。”
老人不屑地一瞥,“那小子跳下机甲来就管我叫宗师,想起那副殷勤样,为师啊,咳咳……”
老人说这话,便剧烈的咳了起来,脸色瞬间涨红,瞧得居风一阵揪心。直至咳得撕心裂肺,才渐渐缓和过来。
“唉,老了老了,往事不提了……”
……
“在我想来,你若一帆风顺,必定事业大成了才来看我,如今这般回来,想来是遭遇了一些什么。”
居风当下也不隐瞒,避重就轻的说了归一盟的事情,但是他倒是并没有觉得这些人有多么难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应该开始真正的对付他们。
老人听后也不太以为意,毕竟这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然而有些阅历上的东西,旁敲侧击一下也无妨。
“你在炎黄城再修武一段时间吧,炎黄大小乘,小乘你以大成,大乘还不曾一成,让慎鲁教教你心法,自己武道高了,对于自保也是一个保障。”
居风点头应下,等老人继续叮嘱。
“我的师父曾对我说过,人这一生啊,要遇到三种人,一种人是师父,他们可以让你学习到很多东西;另一种人是朋友,独木难支,孤家寡人地总是寂寞;这第三种人则是敌人,或者对手,不一定涉及生死,但是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帮助你成熟成功的人。你说的那个归一盟,就是这样的角色,不要因为感情用事一叶障目,要看远一些,没有他们,你何时才能真正长大呢!”
老人的语气到后面便严肃了起来,居风也不敢怠慢。师父,朋友,敌人,一个人只有这三种人都经历了,才可以名留青史吧。
老人自豪地一笑,“如今你不缺世上最好的师父,身边也有那么一群出生入死的朋友,如今还有一个强敌虎视眈眈,看来,正是你人生要起势的时候,所以,一切都要自信,知道吗?”
居风很艰难地点点头,他知道,师父说道这里,已经有了遗言的意味,看来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不回来,心里有个念想,便一直拖着不走。如今一切落地,我这片叶子,也要归根了。”
老人的浑浊目光望向上放的窗户,夜色已经淡去,黎明将要升起,新的一日即将到来,旧物也该归去。
“夜见故人月谈事,这世间,便是不会再有我这般人了。”
老人说着笑着,笑着笑着,浑浊的双眼,渐渐地更加浑浊,最后只剩一片黑暗。
居风还握着老人的手,手心里还有一丝温度,但是居风知道,就连这点温度,也有随着点点晨光的聚集,而烟消云散了。
走了,师父走了,从此不会再有徒手破甲的玄之妙人了。
“哇!”黎明的山坳村庄,举村痛哭,一时间黄发垂髫,并向后山跪拜。
礼貌跪了下去,花雪月也跪了下去,闻声而起的初阳也揉着眼睛跪了下去,不久之后,还要有成千上万的人跪下痛哭,他们要用这样的方式,缅怀一代宗师的离去。
因为,从此无我这班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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