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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只要稍一疏忽,麻烦就有了。改制工作安有余自以为是落实了,局里明确做了分工,也成立了相应机构,抽调专人,羊把具体要求传达到了下边,可他恰恰就忽略了一点,没及时跟文秀叶汇报。
这天刚上班,区委那边打来电话,让安有余过去一趟,陈龙辅〖书〗记找他。安有余放下手里文件,整了整衣服,就往区委去。到了陈龙辅办公室,见黑压压坐着一屋子人,文秀叶也在,安有余就感不妙。未等他把脚站稳,陈龙辅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安局长?”
“是这样的陈〖书〗记。”安有余边一边回答一边还在琢磨,陈龙辅到底在问什么。
,“哪样的?”陈龙辅火气很大,“你们文化部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动不得,你安局长日理万机,工作忙得不得了?”
一语呛住安有余,偷偷瞄了文秀叶一眼,安有余心里有了数,定是文秀叶告了恶状,头垂下来,等陈龙辅批评。
陈龙辅又道:,“工作布置下去半天没行动,你这个局长怎么当的?!”
安有余赶忙把身子往直里站了站,面色窘迫地望着陈龙辅。在华夏,〖书〗记发火的时候,你千万别还嘴,解释也不行,纵是有天大的委屈,你也得忍着。这时候安有余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陈龙辅痛痛快快把肚子里的火发出来。
文秀叶坐在一边,带着欣赏的表情看安丰余出丑,屋子里其他人全都垂着头,脸上肃穆一片。
陈龙辅又训了一会儿,才把火气收起来”道:,“文化部门的改制是今年事业单位改制重头戏,安局长你心里要有数,抵制是没有用的,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因这项工作栽跟头。还有,你要做好下面部门的工作,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捣乱。”说完,目光回到沙发上坐着的计委王主任脸上”“老王你接着谈,刚才说哪儿了?”
不干正事尽捣乱,这话从何而讲?王主任侃侃而谈的时候,安有余心里七上八下,乱极了。陈龙辅当区长的时候,安有余感觉是挺好一个领导,脾气算是很好的,最近当了区委〖书〗记,自己跟他正面接触的机会不是太多,挨训这还是第一次。就在他局促不安的时候,BU机响了,安有余没敢看,暗暗按了。陈龙辅听见了声音,不耐烦地说:,“还站着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安有余赶忙说了声不是,拿着呼机溜了出来。
传呼是他同校的师兄,好友兼兄长的市委办主任徐光斌传来的,问他最近忙什么,怎么没有消息?安有余知道这阵说话不方便,心想十分钟后再打回去好了。安有余收起呼机,快步下楼。进电梯一瞬”他看见文秀叶也走出了陈龙辅办公室。
恶女人!他心里恨恨骂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安有余立刻将电话打过去,徐光斌还等在电话边,听见他的声音,笑了笑:“挨批了吧老同学?”
“主任怎么知道?”安有余好不吃惊。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啊,你在金岛的一举一动”我可都掌握着呢。”
,“主任别开玩笑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批,我这心都不知往哪放了。”
“是莫名其妙吗?”徐光斌收住笑,一本正经问。
“主任的意思是?”
徐光斌顿了一会儿”道:,“我说老同学,怎么现在越来越不会干工作”是不是在文化部门待傻了?”
“主任批评得对,我是有点傻,傻得都不知道脚往哪迈了,主任还是提个醒吧。”安有余拉着哭腔道。
,“早上区府的王秀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文化部门改制的事上打盹睡觉,人家文雷区长急你不急,这不行啊有余,你知道这事是谁抓的吗?”
,“谁?”安有余本能地问了一声。
徐光斌说的王秀才叫王晨宇,区政府办主任,储唯那条线上的,跟徐光斌关系不错。徐光斌到金岛,多是王晨宇接待,安有余跟王晨宇的关系,就是靠徐光斌拉近的。
徐光斌那边没有急着说,安有余颤着声音又问:,“请主任明示,这件事我真是睡着了,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我就说嘛,你有余好歹也算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迟钝如此没有灵性了呢?不会是心里只有申遗,其他事不管不顾了吧?”安有余说跟申遗无关,真的无关。徐光斌笑道:,“有余啊,别老是一根筋,很多事都要跟上,明白不?”
,“明白、明白,主任批评得对。”安有余连声检讨,徐光斌又数落几句,道:“这事是长义同志亲自抓的,明白了吧?”
刘长义?安有余差点惊出一身汗来,区里文化部门改制居然能惊动常务副市长刘长义!
“还有”徐光斌接着道”“我怎么听说,你跟秀文副区长关系别别扭扭的,不拿她当回事是不?”
安有余连说不是。徐光斌没有客气,直截了当说:,“别不承认,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能不清楚?有余啊,你在政治上不应该这么不成熟吧,不管你想搭上哪条线,人家领导也不能整天看着你吧?跟主管领导关系搞不好,我看你这个文化局长当得也差不多了。”
“主任”安有余的心快掉到谷底了,一早上连着挨批,批得他晕头转向,心里一点底都没了。好在徐光斌也没想保留,继续道:,“问你件事,最近金岛炒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有余斟酌了下,吃不准地问:,“主任是说高如林?”
“不是他还能有谁,说说吧,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安有余一时没了词,徐米斌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高如林提升副区长,金岛众说纷纭”压根辨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他想说那是胡扯淡,又怕徐光斌骂他没正形,只好道:,“金岛这边都在传,可能如林局长真的要升了吧。”
徐光斌听他这样一说,叹气道:“想不到你也这么想,有余啊,情况可能很复杂,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这些,记住一句话”任何时候,自己都要有判断力,不管高如林升不升,都不能影响你的工作情绪,还有”你要尽快修复跟文副区长的关系”我这里给你提前透个信,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很快要升常委了。”
安有余心里再次惊起波澜,文秀叶要升常委,怪不得最近如此反常!
挂了电话,安有余就不是刚才从陈龙辅办公室出来的那个安有余了。关于高如林这档子事,这些天实实在在烦住了他,说法很多”各不一致。有说高如林本来已经卷入前部长和〖书〗记案,无奈他能量大得惊人,在他手里得过不少好处的那位地产商更是手眼通天,在奋力摆平那件事的同时,高如林又跟市委组织部长王培均搭上了关系。王培均很赏识高如林”市委组织部前段日子也确实派员到金岛摸过底,高如林升任副区长的消息正是这么传出来的。
还有一说,市里确实有调走文秀叶的意思,不过安排的单位不好,市文化局副局长,文秀叶不满意。文秀叶原来就在文化局,下面当了一趟副区长,心想怎么也该安排一个好点的单位,比如财政厅或者市委宣传部也好,可既然是回原单位”还是原职,那回去有什么意思?后来又听说是高如林上蹿下跳,想让她腾位子,文秀叶越发不干了,较上劲要在金岛干出一番各堂。
传言纷纷扬扬,安有余心里也是纷纷扬扬,直到接了这个电话,安有余才清楚,自己是被传言搞乱了。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恨恨地骂了句自己,又自嘲地笑笑,徐光斌批评得对,自己真是失去嗅觉和判断力了。
朱心武敲门进来,手里拿一份材料,说是刚才林学德和考古所李所长送来的。安有余扫了一眼,材料上面三个大字瞬间激怒了他:请愿书!
“谁让他们搞这个?!”安有余怒狠狠瞪住朱心武,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道。
朱心武说:,“昨晚群艺馆和考古所连夜召集会议商量对策,听王馆长的意思,还要拉全系统职工签名。”
“他疯了!”一听下属胡来,安有余有点急,“你告诉他们,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打报告!”
朱心武没想到安有余会发火,还以为安有余是支持林学德他们的,刚才林学德他们送材料来,朱心武还信誓旦旦说:“放心吧,只要局长在,改不了。”又说:,“局长是谁,会让你们挨鞭子?”林学德和考古所李所长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跟了局长这么长时间,我们最了解他,他是我们的主心骨。”
,“还有你,以后少往这是非里搅!”安有余冷不丁又冲朱心武发了句火,朱心武两只眼睛扑腾着,辨不清安有余火从何来。
“你草拟一份文件,今天就发下去,后天下午三点召集各单位领导开会,贯彻文副区长意见,同时让各单位准备表态发言。”
,“真要数啊?”朱心武不合适宜地多问了句。
,“你怎么搞的,现在怎么越来越跟不上步调了?!”安有余这句话,明显带着对朱心武的不满。最近他发现朱心武越来越迟钝,自己迟钝是有理由的,朱心武迟钝就没有理由,身为办公室主任,应该什么事都要先他一步想到,可昨天朱心武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高如林当副区长是铁定了的,真不知道他的聪明劲哪去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饭后安有余跟妻子严芳说:,“收拾一下,去趟老张家。”严芳凝了下眉头,上次发生过一件事,老张给垫了一万块钱,她要去还,人家不肯要,她只好天天催安有余去张家,就算人家不要,也得有个表示不是?可安有余就是懒得跑,今天怎么主动了?
“奇怪,我想去的时候你偏是不去,今天我没准备,你倒是想去了,说”啥风把你的劲头吹上来了?”严芳染着笑脸问。
,“西北风。”安有余丢下一句,忙着打扮自己去了。
安有余有个习惯,上班可以穿得随意一点,普通一点,但凡碰到私人聚会或礼节性拜访,就格外注意自己的穿着。以前他没这习惯,是跟之前那个女人有了那层关系后,女人提醒他:,“上班穿朴素点没关系,那是工作需要”可下班就不一样,特别走到朋友或领导家走动,穿得太过随便,会让人觉得失礼。再者,搞不懂的人还以为您精神不振”出了什么事呢。”前面几句安有余听了都不觉得有什么”独独后面这句,他认为说得精辟,永远记下了。
听见安有余在屋子里折腾,严芳说:,“臭美啥啊,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去”话说一半,严芳自己缄了。。严芳发现最近挖苦安有余挖苦得有点过,不好,女人这张嘴,就爱惹出是非。对自己的丈夫还是体贴点吧,这是她从李冬琴那里学来的,那天她见李冬琴一口气买了七八件衣服,全是给老公高如林买的,心有所触动。”男人是疼回来的,把气出去的男人再疼回来”她想起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样的一句话,笑了笑,进了卧室,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衬衫:,“折腾什么”
穿这件吧,下午我就熨过的。”
见是一件新买的格子衬衫,时尚而不huā哨,沉稳而又大气,安有余显得满意。
还是老婆疼我。
说着他在严苦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边去,也不嫌肉麻。”两口子就是这样,吵时要死要活,闹时一分钟也不想过下去,日子正常了,甜甜蜜蜜也就出来了。
“肉麻什么,亲的是我老婆,又不是外人。”安有余说着又要搂过妻子,他这是故意,想在关系好的时候多表现一下,男人的小伎俩。
严芳推开丈夫,又找出一条休闲裤,要安有余穿,安有余有点犹豫,严芳说:,“看好了啊,啥牌子,huā了我两个月工资呢。”又道:,“那天我见你们储区长穿着一条,挺年轻,就托人买了一条,不过颜色跟他的不一样,他穿米色好看,你不能穿那么年轻,还是给我老相一点。”
安有余看了眼商标,阿玛尼,顿时吐了下舌头,老婆也真舍得,这个牌子全金岛怕只有练龙辅和储唯才敢穿。倒也不仅仅不是钱的问题,有些东西讲究身份。犹豫一会儿他还是果断地放下子。
严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不再强迫,看来她想问题还是简单了点。
老张爱喝酒,安有余让严芳提了两瓶茅台,又拿了两条软中华,怕是假的,犹豫一会儿换了两条软玉溪烟(注:话说那时代无风可不会抽烟,不知道有软玉溪了没?大家甭计较这个了,汗。)。严芳又选了一条丝巾,说是给龚姐带上。上次那两万块钱,安有余跟严芳提起过,
安有余的原则是,大钱酌情瞒,小钱必须提,特别像老张这种人送的,更要给妻子提明。
到了张云岚家,龚玉屏惊得眼都直了,大嗓门一下亮了起来:,“老张,快看是谁来了?局长啊,快请快请,严大夫好溧亮哟,大姐都不敢认了,快请进,真是稀客,怪不得我眼睛一直跳呢,跟老张说,老张还不相信。”手伸过来,想接严芳和安有余手里的礼品,又不敢,局促地站在那里。张云岚闻声从书房走出来,也是一片惊讶。这年头,上级到下属家走动,不感动才怪。
叫嘟嘟的狗狗从厨房里窜出,冲安有余两口子一阵汪汪,张云岚呵斥一声:,“嘟嘟还在叫!”龚玉屏一把提起:,“再叫我揍你,不看来的是谁吗,局长跟前你也敢叫?”狗听人话,嘟嘟果然不叫了,吓得缩了脖子,委屈地钻进了卧室。
热情寒暄后,主宾落座。安有余说:,“一直想来,可总也没时间。”张云岚惊魂未定道:“局长日理万机,哪有闲的空。”龚玉屏端来水果,热情张罗着要严芳吃,一口一个严大夫,叫得十分亲切。
张云岚亲手泡茶,烫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嘴上谦虚:“茶不好,局长将就着喝。”安有余品了一口,这茶价格绝对不菲,加之张云岚讲究茶道,烫壶、置茶、高冲低泡十分娴熟,一看就是老茶客。这也是文化部门的好处,半是斯文半是闲,养下了不少高级毛病。
两人就着茶,东一句西一句闲扯了会儿,嘟嘟又从卧室跑出来,这次没叫,像个乖孩子一样在严芳裤腿上舔着,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
龚玉屏又担惊又想让嘟嘟多讨好几下,两只手作着准备”随时准备把嘟嘟抓回来。
严芳其实最烦这种小动物,见了养宠物的人,总是非议大过赞许,认为是吃饱了撑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还要管畜生。这阵却显得十分有教养,摸着嘟嘟的毛,“嘟嘟乖,嘟嘟真可爱。”龚玉屏见了,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她就怕严芳嫌她家嘟嘟。严芳知道安有余要跟张云岚谈正事,抱起嘟嘟说:,“嘟嘟啊,走,看看你卧室去”看看我们的嘟嘟晚上是怎么睡的?”龚玉屏不解,紧张地站起说”“嘟嘟脏,严大夫,别把你衣服弄脏了”嘟嘟快下来,弄脏阿姨衣服你小
心!”硬要拉严芳坐,张云岚白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什么地说:,“哦,走吧,我们到卧室去”我家老张是烟鬼,他一抽烟,满屋子都是味道。”
俩女人进了卧室,安有余道:,“今天来,一是拜访拜访,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了,配合一向不错,老张,我很感激啊。”说着喝了一盅茶。
张云岚马上道:“多谢局长提携,这些年若不是局长照顾,我张云岚哪有好日子过,怕是早让人轰下台了。”
“话不能这么说,剧院要是没有你老张,真还玩不转。专业单位,就得由专家来领导,这话我在领导面前提过多次了,以前前两位不觉得,老以为他们那一套能把啥都玩转,这不,艺术中心搞垮了吧。”
艺术中心是前任〖书〗记手上新设立的一个文艺机构,全称叫金岛艺术创作研究中心,也是文化局二级单位,后来让一个不懂艺术的人乱折腾了两年,败了。艺术中心的人一半分流到剧院,另一半四处打发了。
,“就是就是,前两位只认钱,哪懂得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张云岚附和着,殷勤地替安有余斟上茶。
“另外一个意思嘛,今天来也是跟你透个风,这次改制,势在必行啊。”安有余谈起了正题。
,“有那么严重?”张云岚正在惬意地遐想着,以为安有余夫妇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一听这话,脸上肌肉猛地僵住。
安有余很平静地说:“这跟严重没关系,改制嘛,别的单位都在改,为什么文化部门就不能改?以前我们的想法是有问题,再说,文化单位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能不能改出活力来暂先不说,让这些只拿工资不干活的人尝尝改萃的味道,也是好事嘛。”
张云岚结巴着,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难道安有余今天是为改制来的?
“改制改制改肯定伤筋动骨,这是不用说了。不过我相信,再怎么改也伤不到你院长身上,至于下边这些人,我们也真是考虑不过来,你我都不是菩萨,度不了芸芸众生啊。
”安有余感叹了一句,要传达的信息分明已含在话里,就看张云岚捕捉的能力了。说完,身子微微一仰,笑眯眯地盯住了张云岚。
张云岚也不迟钝,很快明白过安有余话外的意思:“局长说得对,太对了,我这脑子总是不够用。”说着冲安有余虔诚地笑了笑。
那天在会上他还打算迎合林学德跟李所长呢,安有余那张纸条及时阻止了他。这些日子张云岚也在糊涂,其实改制不改制,他关心得真不多,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才能尽快调到局里去,调局里他就万事无忧了。今天安有余专程上门,谈的虽不是调动之事,却也令他感动无比,毕竟这样的待遇不是每个下属都有的,想到这,话语里忍不住掺了很重的感情说:“多谢局长提醒,局长您要是不指点,这个弯我可真绕不过来。”
安有余也不客气,接着道:“文化单位改制也不是金岛一个区搞,全市别的地方都在改,这点上我们要理解文副区长,她也不容易啊,文卫口这么多单位如果都不支持,她工作怎么做?”说到这儿,忽然换了口气”“对了老张,改天我请文副区长出来,一块吃顿饭,到时你也作陪,加深加深感情。”
张云岚这下真的是受宠若惊了,当下站起身说:,“局长苒提携之恩我张云岚一辈子忘不掉哪天请您定时间,其他我来安排。”
张云岚的意思是说,请文副区长吃饭的费用由他包了。
安有余倒没往费用上考虑,文化局再穷,一顿饭还是能请得起的不过张云岚能这么说他还是很高兴。下属能做到张云岚这样也真是不容易啊,如果有机会,自己真是应该替他多美言几句。不过这机会有吗?
他摇摇头,话回原题说:,“这是小事,让文副区长高兴才是大事。”
“局长亲自出面,她还能不高兴?我也研究过她,这人其实虚,典型的外强中干局长不用顾虑那么多。”一听这话,安有余来了心思,兴致很浓地问:,“怎么讲?”
话到这份上,张云岚也不客气了,正好借此机会再在安有余面前表现表现于是道:“文副区长前两年也是受委屈的,现在呢又有人排挤她,当然希望身边的力量多一点,是人都一样,都想自己成为一棵树。”说到这,忽然觉得太透了牵扯面是不是也广了些,忙看一眼安有余,不安地跟了句:,“我也是胡说,胡说局长请喝茶。”
张云岚的话安有余算是听懂了,其实这些他早就想到他所以主动到张云岚家来,也是想让自己变成一棵树,不过他这棵树,暂时必须先遮到文秀叶那棵树下,是机会就抓,一个也不放过。安有余笑笑,感觉今天不虚此行。
又聊了一会儿,安有余说该走了,就冲卧室叫:,“聊够了没,你们哪有那么话?”严芳走出来,眉开眼笑说:,“就兴你们之间有话说,女人间亲热话才多呢。”嘟嘟再次跟出来,舍不得似的往严芳怀里跳。
龚玉屏笑呵呵说:,“看,看,她就跟你亲,把我都扔一边了。”
客气了一番,张云岚两口子把安有余他们送到楼下,张云岚跑出去叫车,龚玉屏硬往严芳怀里塞一样东西,严芳推辞不要,龚玉屏不甘心,两人像打架似的纠缠在一起。
回到家,安有余开玩笑:“当了一回狗阿姨啊。”严芳不满道:,“还说呢,弄了我一身狗毛,真是,养啥不好,非要养条狗!”说着脱了衣服,生怕狗毛掉在地毯上。
安有余问刚才楼下龚玉屏送什么,严芳道,一个玉镯,没要。安有余回味着妻子今天在张云岚家的表现,笑道:,“老婆,我发现你长进不少,行,能当院长了。”
,“那你让组织部下文啊,我也好来过过官瘾。”
请文秀叶吃饭是那天跟徐光斌通话后突然有的想法,安有余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没处理好跟文秀叶的关系,把她轻看了。尽管这方面他有苦衷,他不喜欢那种咄咄逼人的女人,更不喜欢那些动辄就去告状的领导,可有什么办法呢,喜欢不喜欢不是由你说了算,得由人家领导说了算。作为下属,你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服从。
安有余打算请王晨宇出面,他自己请,文秀叶未必给这个面子,弄不好还要冒一些怪声。女人是世界上最难理喻的动物,尤其当官的女人,心理诡异得很,脾气更难把握,安有余不想碰钉子。
跟王晨宇讲明来意,王晨宇笑着说:,“有这个必要吗?”
安有余忙说:,“意义重大,只是我这张面子不够分量,有劳秘书长了。”区政府没有秘书长这个尊号,只是区政府办,说秘书长自然是尊称了。
王晨宇是那种话不多分量却很重的人,写材料出身,陪过不少领导,号称金岛一支笔,现在总算媳妇熬成婆。
“她训你了你才请她,要是不训你呢?”王晨宇带着批评的口吻教训安有余,这表明他没把安有余当外人。
安有余心里一动,讪讪道:“临时抱佛脚吧,谁让我缺根筋呢?”
,“你是缺根筋,再这么缺下去,我看你这个局长也甭当了。”王晨宇说完,头又埋到了材料里,一支笔就是一支笔虽然当了秘书长,成了大管家,区长储唯的材料他还是亲自写,包括临时性讲话,也不容其他副秘书长或秘书插手,这点上他也缺根筋。要不,凭他的苦劳还有资历,可能早就调到区委那边升常委了。
“秘书长答应了?”安有余站在边上,吃不准地又问。
“我答应什么了?”王晨宇抬起头,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安有余,这功夫也是王晨宇独有的,你很难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那”安有余一时语塞,虽然王晨宇跟徐光斌关系不错,但他不能总是借力爬竿子,他得一句一句先把路垫瓷实了。
“你先回去吧,工夫还是用在工作上,该请示的及时请示,该汇报的要及时汇报,别老想着请客吃饭,没什么用!”王晨宇说完,不再理安有余,安有余知道再站下去就有些不知趣,说了声秘书长您忙”轻轻退了出来。
开完动员会第二天,炎有余一大早就候在了文秀叶办公室门口。
这幢楼上除秘书处几位秘书外,上班时间最早的要数区长储唯,其他副区长来得比储唯稍稍晚些,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储唯,不管你说他装模作样还是怎么的,确实很敬业。这里面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早过储唯,容易让人把你当成区长,太晚,储唯一旦找称,你还没到办公室,情况就有些不大好。其实来早了也没多少事”无非是让那些平时见不到区长的人们能在这特殊的时段里跟区长说上一会儿话,把要办的事托付给区长或者旨区长”该表示的心意也一并表示到。安有余在楼道里站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几个影子匆匆忙忙往楼上奔,步态之轻捷熟练,一看就是常客熟客,那些摸不着门道的人,说不定正鼠头鼠脑候在楼下,或者大门口,眼巴巴地候着区长鬲区长的小车。
七点过四十,文秀叶来了,安有余赶忙走上前,问了声文副区长好。文秀叶不大热情地嗯了一声,秘书闻声出来,替文秀叶打开了门。安有余跟进去,他感觉到文秀叶的冷,但他必须热。
“文区长,我是专门汇报改制工作来的。”
文秀叶将手里东西放下,并没看安有余,问秘书:“昨天那材料拿给区长了吗?”秘书回答:,“呈给区长了,区长看了很满意。”
,“你把今天活动调整一下,上午十点我要去文雪公司,对了,你通知电视台,让记者十点以前赶到文雪公司。”
秘书嗯了一声,捧过水杯,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文秀叶有别的事交代,轻步出去了。文秀叶这才对着安有余:,“你是说你们开了会?”
,“昨天开的,本来开完就应该给文区长汇报,时间太晚,没敢打扰文区长。”安有余毕恭毕敬道。
“怎么样,意见还是那么大?”文秀叶的声音居高临下。
“职工是有些意见,跟别的单位一样,每次改制都会遇到阻力,
不过请文区长放心,阻力再大我们也会克服,一定按文区长要求把方案拟好。”安有余尽量挑好的说。
“光拿出方案就行了?下一步呢?”
“文区长说得对,方案拟得再好,落实不下去还是空的,这次我们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上,同时对改制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各单位先拿预案,免得到时措手不及。”这话引起了文秀叶的兴趣,文秀叶虽然喊得凶,但怎么改心里也是没底。安有余如果不配合,这次改萃弄不好真会绊住她,这是她不愿看到的。嗯到这儿,她说:“坐吧,安局长。”
安有余这才像大赦似的冲文秀叶笑了笑,屁股落在沙发上,心里也没刚才那么别扭了。
“安局长今天态度可跟往常很不一样啊。”文秀叶话里藏话地说了一句,拿起一张报纸,掩饰地乱看起来。安有余回得也好:“谁说不是呢,以前老是怕这怕那,总觉得牵扯职工的事,不是一页两页就能翻过去的,那天让〖书〗记一批,我这脑子开窍了。”
,“看来〖书〗记的话就是管用,那以后,还得多让〖书〗记给你开开窍。”文秀叶听着是句玩笑话,细一品,却又有股酸劲。安有余迎着她的心思道:,“别别别,有错误文区长您只管批评就是,再让〖书〗记涮,我就不只是吃不下饭了。”
“知道就好。”文秀叶居然找到了平衡,开心地笑出了声。安有余长舒一口气,第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要论起来,对付文秀叶也不是太难,几个不是常委的副区长,只要你把态度表到,他们也不会太跟你计较。毕竟谁几斤谁几两,自己掂得最清楚。
又说了一阵,安有余起身告辞,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罐茶叶,放文秀叶桌上。
,“这是做什么?”文秀叶故作惊诧地问。
安有余说:,“朋友送了一斤茶叶,舍不得喝,拿来孝敬区长,区长千万别说我行贿啊。”
“你于大局长也会行贿?”文秀叶很满意地看着安有余,她知道这罐茶叶意味着什么,那是安有余的态度。”好吧,就算是糖衣炮弹,我也收下了。”
告辞出来,安有余冲碧空蓝天长长舒展了下腰,这趟朝拜来得好,把一堵墙给推翻了。他回过身,冲文秀叶窗口动情地望了一眼,感觉来时悬着的心稳稳当当落地了。茶叶是昨天朱心武买的,价值不菲,绝对比办公室配发给文秀叶的要好。虽然只是一点茶叶,但他觉得够了,再多也没必要,毕竟她只是分管领导,意思到了就行。安有余没给司机打电话,他想愉快地走走,顺便想想下一步怎么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