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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外,古道边,让人历来想到的似乎永远是荒凉和蛮夷。
“春风不度玉门关”、“春风疑不到天涯”,、“三春那得桃杏hu*……”,好像塞外是历来常寒,除了飞沙飘雪以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塞外自有动人的春天,也绮丽,也温馨,使人热辣辣,软绵绵,所看到的听到的都充满了生命的愉快欢欣。
“啦啦啦!”
“噶嘎嘎*……”
薛仁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飞过的一群白乌鸦和长颈雁,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地回春了,惊蛰过后,天上地上,声音色泽都起了新的变化,但薛仁贵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一低头才看见是自己身上铠甲上厚厚的血痂散发出的。
“春分河自*……”不同于冷冰冰静悄悄的黄河,也不同于春雨贵如油的华北平原,在塞外,清明时节是不会有雨纷纷的,碰到阴天,说不定还是会飘几片白雪。
数日来的连续千里追杀,让薛仁贵这只大军疲惫不堪,哪怕薛仁贵这样的猛人,也顶着两只熊猫眼,时不时的还挤一下干涩的双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薛仁贵一行数万大军,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就在流经草原的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边,扎了营,下马歇息,因为匆忙,哪怕身为主将,薛仁贵也是要露宿于野。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罩在宁静的草原,让黄昏的平沙落雁格外美丽,那怕疲惫了数天,连话也不想说一句的薛仁贵都不由的深深的沉迷其中,正在此时,远处驰来一队数千人的铁骑,坐在战马上”薛仁贵老远处就看见那大队骑兵队伍里的大唐军旗。
在骑兵前方则是成千上万的牛羊驻马,正在不断嘶鸣低叫,亡命的向前奔跑,他们每一个都被薛延陀人照顾的很精细,初春高及人头的牧草,让这些牛羊吃得饱欣欣地,也胖油油地,这让薛仁贵很欣慰,自己这数万大军,除了一点点干粮外,可全指着这数万头畜生呢。
当初大军追击,自己派人去劫了薛延陀的牧群牛羊,如今果然是救命的灵丹”今夜吃饱喝足后,定要舒服的睡上一觉,哪怕是行军途中,也必须如此,否则数日来不眠不息,要是遭到一只完好的敌军突袭,说不定功亏一篑,太累了。
幕色渐渐降临,整个草原,白日里碧玉如洗的蓝天,也蒙上了厚厚的黑幕,明亮的星星点缀其中,一眨一眨的。
河边宿营的唐军”除了少数卧在草地中说家常,或者成群的沿着河岸双双在散步,当然也不缺精力旺盛的在拉开嗓子唱歌的唐军汉子”大多数还是闭上眼,枕着长戈马槊,鼾声连连。
远处一队骑兵悄然奔来,那是四野守卫之人正在换队交换岗位。
拒绝了亲卫的帮助,薛仁贵一个人牵着马来到河边,看着烈焰也没了往昔的活跃,有点精神萎靡的低下马头,只顾着痛快淋漓的饮水,薛仁贵干脆坐在绿油油的牧草上,呆呆的脚边河水中那不断起伏的月亮,想着心事。
以前也曾想过踏上草原,学那先汉卫霍两位将军一般,逐亡漠北,但世事变迁,正当薛仁贵自己都开始丢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时,却不想,一眨眼的时光,自己已率数万虎狼之师飞度阴山,天青日白,策马万里草原,埋骨青山流水前,做出如那卫霍一般的壮举。
薛仁贵是山西绛州人,平生从未屡过草原半步,真到了这里,薛仁贵才知道原来草原是这样的,感叹昔日的无知。
印象中北方草原,应该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才是,正如现在,但一路行来,薛仁贵才知并不是如此。
北方草原的地形原来不仅仅是草原,沙漠戈壁山川河流样式齐全,因为是以草原为主,所以才一般这么代称。
正如那突厥大汗国里除了真正纯种的突厥人,还包括铁勒人的薛延陀、契苍、回纥等部以及契丹、奚这些民族,都各占一块地盘在草原上来回游荡。
“薛将军,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行军呢。”
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薛仁贵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一脸疑惑的孙青阳坐下,才道:……众将士太累了,让他们好好睡个大觉。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薛延陀此番大败,人心散了,哪怕再来个三十万大军,也没有什么威胁可言了*……”
舔了舔嘴唇,孙青阳沉思了片刻,也轻笑了一声,嘲笑道:“北方胡人统治阶层,例如原来的突厥,势力强大时,那些外族部落老老实实跑来臣服,交租子出壮丁,这没得说,但一旦占统治地位的部族衰弱了,其他部族瞅准机会必会造反偷袭,翻身农奴把歌唱,而且内部也是如此,各个小首领统率自己部落,可汗对他们的控制并不严密。
蛮夷部落,连文字都没有,父子继承又乱,王族的父子兄弟叔侄,都有自己的部落,相互结仇,往往就会乱打一气……
那些北方胡人历来信仰,强者通吃,弱者灭族,法则,实力强大时,处处归顺,万部臣服,如今薛延陀一战之下,自己实力衰弱了,哪怕我们不出兵追杀,也必是四面起火,八方冒烟,跑断腿都救不过来。
贞观初年,那突厥大可汗烦利偷袭长安,虽说结了耻辱的渭水之盟,但终究和原定战略计划小不符,结果先是更北边的铁勒人的薛延陀部率先造反了。
贞观二年,薛延陀和突厥死磕的消息就传到长安,先皇雄才大略,马上派人绕道北上,偷偷跑到薛延陀,封官许愿大灌迷汤,叫他们坚持跟突厥人对拍下去。
并且结成了反突联盟,薛延陀呢,借着我大唐的声望吓唬收拢漠北其他小部落,我大唐则拿凶悍善战的薛延陀当枪使。
后来雪灾,突厥人饿肚子,先皇拿着大饼在大唐边境一晃,那烦利可汗的两个侄子带族人飞奔过来,突厥的实力也就哗啦啦一下子丢掉了一半。
可笑,那时候领利竟还奢望娶公主,想借此缓和两边关系,利用我大唐威望压服各部……
却不知此时先皇已经开始痛打落水狗了,卫国公英国公,一众国公呼啦啦全出场了,他突厥还有活路?如今薛延陀境遇还不如当年的突厥,梯真达官被冷箭偷袭射死,他那两个儿子有能力继续领袖薛延陀,我看我们也不用去抓那两小子,跑了算了,让他们窝里斗去吧*……”
薛仁贵心中暗叹,作为这数万大军的政委,孙青阳生性活泼,成熟稳重不如张文旦,但和一众军汉却是关系最好,人叫开玩笑粗俗,有时涉及了祖宗,要在普通士子眼中,这可是莫大的侮辱,哪怕不是生死相见,也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孙青阳却是没心没肺,一笑了之。
但此刻听其说话,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骄傲,那语气都是在模仿着陛下,倒是深怕别人不知他为天子近臣,倒是稚嫩许多。
“孙政委,莫非忘了陛下密旨。”,薛仁贵静静的回道,不带一丝烟火气。
“如何敢忘,如何敢忘啊!孙某也不瞒将军,孙某是日日夜夜遥想那陛下昔年为我等天下党描绘的盛世武功,这才刚开始呢,夜里兴*奋的难以入寐,何以出妄却之言。”孙青阳手撑着地,猛地跳将了起来,语气中满含感慨和一丝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深沉。
薛仁贵嘴角勾勒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也起了身,拍了拍孙青阳的肩膀,道:“早点睡吧,明日里才是真正最长的一天*……”
看着薛仁贵的背影,孙青阳哼了一声,道:“不要瞧不起人,不就是杀几个人吗,又不是没杀过,怕什么*……”
仰望黑夜,薛仁贵突然感觉很可怕,大屠杀?自己以前想都没想过那么对待平民,尤其是当身边那么阳光开朗的孙青阳,说到屠杀,尽是那么随意,全然不妨在心上,想必那位一贯不芶言笑的张文旦也是如此吧。
薛仁贵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心慈手软,装清高,自己何时做了那小妇人、假道学之态。
白起杀得,薛仁责,你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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