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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门洞开。远远望去,院内石阶上的大殿也敞着门,近午的阳光照射下,静寂无声,好似张大嘴的巨大石怪等人自投罗网。
庙门外散落着大堆的香烛纸钱,到没看到死人,上官璇拉着胡逸杰,低声安慰:“别怕,他前次既然放过你,这回自不会胡乱害你性命。”站在庙门外,想了一想,扬声道:“前辈,我们带来了你要的东西,给您送进去吧”
隔了片刻,不闻回音,上官璇迈步进庙。
预料中可能的袭击并未出现,两人一步步走上石阶,只听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冷哼了一声。
上官璇却是顾不得了,此时破败的大殿里,有两个人背冲这边面向神像半躺半坐,她一直拉着的胡逸杰猛地挣脱,叫了声“伯父”三两步冲进殿,扑向其中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男人。
那男人闻声只是侧了侧头,到是另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蓦地转过脸来。这汉子发髻散乱,脸上一大片青紫,鼻子拖着干涸的血迹,嘴唇高高肿起,眯着惊惧的眼睛盯着两人,那模样说不出得凄惨可怜。
上官璇目光只在那已瞧不出五官模样的汉子脸上一扫而过,落到胡尚身上,只一眼,她便已发觉异样,那花白头发的男人两只眼睛已经瞎了,登时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殿内地方不大,往门口一站殿里的一切一目了然。金甲山神旁侧,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盘膝而坐,这人留着一把山羊胡子,面颊瘦削塌陷,显得颧骨高耸,一双冷幽幽的目光正盯在上官璇脸上。
胡尚抬起大手在胡逸杰头顶上摸了摸,叹了口气,道:“傻孩子,你还来做什么?”胡逸杰惊骇地望着伯父脸上的两个血窟窿,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官璇走前两步,将香烛酒肉放在地上。
那精瘦汉子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伸手,隔着丈许远,不知怎的那坛四五斤重的酒便到了他手中,他将酒坛轻轻放在山神案前,瞥了眼那个面目青紫的汉子,淡淡地道:“二当家,你的手下怎么这般怕死,竟没一个敢进庙来看看你?”
“二当家”浑身抖若筛糠,上下唇一起哆嗦,唯唯诺诺:“是,是”
瘦削汉子眼中寒光一闪,道:“那你活着还有何用?”
“二当家”冷汗登时下来了,战战兢兢赔笑道:“他们上回见着前辈大发神威,只道山神显灵,哪敢轻易冒犯。怕是都在庙外候着。前辈有事,只管吩咐,只管吩咐。”瘦削汉子轻哼了一声。
胡逸杰猛得醒过神来,怒视着那人喝道:“你不用玩猫戏老鼠的把戏了,伯父若不是右臂受过伤,怎么会落在你手?你快快把我俩都杀了吧,这样折磨他算什么英雄?”顿了一顿方想起同来的上官璇,迟疑了一下,又道:“这位哥哥只是陪着我将你要的东西送来,和他没关系,你放他走吧。”
瘦削汉子目含讥诮望了眼胡逸杰,转向面无血色的胡尚,冰冷一笑:“看来令侄眼中,我是个嗜杀之人。”含笑瞥了上官璇一眼,道:“你不和小辈们解释下,我因何刺瞎了你的双目么?”
上官璇被他一瞥,只觉身上一阵阴冷。
大殿内一阵静寂,隔了半晌,胡尚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让您见笑了。阁下武功深不可测,我即使右臂完好,再苦练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这辈子见过的高手中,也只有那弧刀风入衣与阁下武功在伯仲之间。其他的人都万万不及。”
上官璇心中一动,惊讶地望望那瘦削汉子,却听胡尚接道:“两年前我为奸人利用,贪欲蒙蔽了心智,妄图夺取风入衣手上的‘十七寸骨斩’刀谱,便在这庙外不远,被风入衣一刀挑断了右手手筋,同伴死伤大半,确实是有眼无珠,如今被阁下刺瞎双眼,倒也不算冤枉。只是我所知道的都已尽皆告诉你了,你一意逼问‘十七寸骨斩’的下落,我确实不知,你若要用杰儿他们来逼迫我,我也只能胡编一气敷衍你了。”
他只听到侄儿说话,另一个人与胡逸杰同来,他只道是哪个弟子,心乱如麻之下也顾不得过问。
上官璇脑间“嗡”地一声响,勉强控制住心神,暗道:“这趟还真是来对了。”望望胡尚,脑海中对于两年前那场伏击,也只记得吴胖子、带头的大胡子与商氏兄弟,对这胡尚真是没有印象,又打量那瘦削汉子,暗忖:“这人是谁?”
瘦削汉子闻言不动声色,却道:“风入衣是当世公认的第一高手,我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你不用拍我马屁。‘阎罗刀’的商辉死在这庙里,商耀死在万秀岭废墟,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废墟是什么地方,商氏兄弟是那把刀下落的知情人,若我猜测的没错,杀他们的人并不是风入衣,这两年你不是一直在查么?胡尚,给我个合理的答案,我放了你们三人,不然,我也不怕这山神庙再添三四具尸体。”
胡尚幽幽叹了口气:“我那时丢了大半条命,哪有精力去查?戚氏兄弟死时身上被搜刮一空,能和死人对得上号已经大是不易,戚辉那奸贼是给风入衣抓走的,难道还有人能自风入衣手上抢了人去?你这不是逼我胡说……”
瘦削汉子左手在身侧一抓,上官璇惊见他手中暴起一道雪亮的寒芒,眼前一花,她旁侧不远的二当家一声惨呼,两手捂住前胸,尤按压不住汩汩而出的鲜血,向前一跪慢慢仆倒不动了。
胡尚登时住口,瘦削汉子缓缓将手中刀连鞘放回原地,瞬息间他已拔刀、杀人、回坐、还鞘,这一刀极快,怕是鞘中的刀锋连点血丝都没有沾上。
胡逸杰“啊”地骇然惊呼,那瘦削汉子到是察觉与胡逸杰同来的少年自进殿来便出奇的镇定,自己突然杀人,这脸色苍白的少年瞳孔骤缩显然大为意外,却只是戒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刀,不由多看了上官璇两眼,方冷笑道:“你便胡说八道听听。”
一阵沉寂,胡尚抓着侄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缓缓道:“那日,有一个人,暗中跟着风入衣,他……,我们袭击风入衣时,他在旁窥视……”他堪用恐怖形容的面孔明显呆滞了一下,很快地接上:“那人驾着马车而来,不避行藏,驾车的是个后生,武艺颇高,车内载了名女子。后来,我们落败,死的死伤的死,竟没顾得上他去了何处。”
事情本已过了两年,一些早已模糊的印象不知怎的竟给这一逼迫,突然随着他敷衍的回忆浮现出来,风入衣的孤傲不屑,由远渐近的马嘶,寒鸦掠过……巨痛,满身的血,胖子老吴死了,自己挣扎着被抬下万秀岭,半昏迷中似听到不知谁的手下禀报,有辆马车强行上了万秀岭,一男一女都甚是年轻,那男子如何的狂妄……
瘦削汉子本轻眯着眼睛盯着他,眼神中闪着冷酷的光,却见胡尚脸上的忿恨之色渐被迷惘取代,眸光一闪,杀意消退,缓缓站起身来。
他去取了上官璇带来的香烛,点上一炷香,贡在金甲山神前的香炉里,合十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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