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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二老爷没头没尾、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通,将皇帝搅得晕头转向。
皇帝不禁蹙眉,先是气愤,继而又感到些不对劲,冷静下来细细琢磨甄二老爷这些话,渐渐的也品出一点儿滋味来了。
“直接说吧!”皇帝微眯着眼,瞪着甄二老爷道:“别在朕跟前绕弯子了!朕恕你无罪,也不说你张狂!”
甄二老爷又磕了个头,忙说道:“犬子成婚,皇上的贺礼自是最金贵的,微臣想,谁也不能越过皇上去,想必同僚们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片刻想起他的良苦用心又觉感慨,抬抬手叹道:“爱卿快起来吧!倒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甄府娶亲,不知多少人要在这贺礼上做文章,毕竟这一巴结的可是两位重臣。大喜的日子里,这礼甄府是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
可是有皇帝的一百两银子摆在那里就不一样了,皇帝作为大夏地位最尊崇的人,谁能够越过他去?便是有人要越,甄府也可以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
“送银子,倒有些俗气,朕再想想。”皇帝捻须沉吟,琢磨着送一件别的不轻不重、能够挡得住借机行贿赂之事的礼物。
甄二老爷忙道:“皇上,还是银子方便!其实也不俗,实用,比别的都实用!”
银子一百两就是一百两,明明白白,实实在在。若是别的东西,反倒不好估价了。皇帝御赐,一块砖头也可以说是价值千金。
皇帝一听甄二老爷这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点头笑道:“还是爱卿想得周到!这样。朕赐银二百两吧!大喜的日子,取个双全之意!”
甄二老爷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忙又跪下俯首道:“微臣谢主隆恩!还请皇上在犬子婚礼前三天赏赐!”
这些日子。他和兄长二人都没少为这事犯难。自打他来京之后,各路人马纷纷示好结交,他尚可暧昧不明周旋其中,什么东西也不沾手,可到了儿子婚礼那日,人家送上厚厚的大礼,就不是那么容易推脱得了了。
可如今有了皇上这二百两银子坐镇就不一样了。只要提前放出点风声,谁不要命的敢送超过皇帝所赐价值的贺礼?
“好,朕到时定不会忘记!”皇帝点点头,笑着命甄二老爷平身,叹道:“你和你兄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你们对朕有这份忠心,朕心里都有数!”
甄二老爷微微躬身拱手道:“忠于皇上,是微臣和微臣兄长份内之事。”
皇帝微微一笑点点头,瞅着甄二老爷片刻又笑道:“朕只是纳闷,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是你兄长?你?”
皇帝虽然是询问,可是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不信。这个主意有点儿近乎促狭和戏弄,甄老爷心性耿直,甄二老爷豪放。两人都不像想得出这般主意的人。
甄二老爷本来想随意点点头说是自己或者兄长,可一对上皇帝那翟翟明亮锐利异常的眸光顿时一惊给吓了回去,垂着头嚅耶片刻勉强陪笑着道:“是,是兄长的嫡长女想出的法子。微臣和微臣兄长也是无法可想,所以——”
“是常常进宫陪朕的福清公主的甄府二姑娘?”皇帝问道。
甄二老爷忙点点头:“是,正是。”
皇帝闻言不觉大笑。说道:“不拘不泥,聪慧过人,甄府这位二姑娘果然不错!”
甄二老爷陪着笑了笑。
“好了,你退下吧!”皇帝摆摆手。
甄二老爷躬身应“是”,敛身倒退着出去了。
皇帝坐在御案后凝着前方久久不语,突然“嗤”的一声轻笑,喃喃笑叹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有此贤内助相助,也不枉朕忍辱负重一片苦心……”
转眼过了年,甄府上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为甄克礼的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皇帝的贺礼,果然在婚礼的三天前送到。
送的贺礼是托在铺着红绸托盘里的二百两闪亮亮的雪花银,送礼的人是八名宝蓝缎衣着簇新的太监、八名桃红绣花宫装同样衣着簇新的宫女,这阵势令许多人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闹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何意?
若说他重视,送的却是区区二百两银子;若说不重视,送礼的却是十六人的大阵势!
甄府两位老爷也没想到皇帝赐银会这样大的排场,想必是觉得礼轻了有意将排场弄大些好涨一涨面子。
阖府上下在两位老爷、夫人的带领下,开了中门,抬了香案,恭恭敬敬的接了这份大礼,随后将之供奉在了中堂。
“钰儿这孩子果然聪明!”甄二老爷望着那亮闪闪的雪花银得意笑道:“有了这些个银子,咱不接厚礼也说得过去了!”
甄老爷瞟了胞弟一眼,笑道:“好了,赶紧想个法子将这意思传出去吧!还有,别再把钰儿名字挂在嘴边,这种事哪能跟钰儿扯上关系!”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甄二老爷一拍脑门连忙点头。又道:“大哥放心吧,从此刻起我一定半个字也不说了!我只知道,这是皇上的恩典!”
“说的就是!”甄老爷笑了笑。
婚礼那日,众大臣同僚们果然没有一个敢送重礼的,只有一位京畿附近的骁骑将军抬来了一架紫檀框底座的白玉花卉插屏,被甄二老爷甚是婉转客气的拒绝了,众人听甄二老爷说的有理,兼且态度诚恳,又有皇帝这一顶大帽子压着,也就一笑劝住,劝了那位骁骑将军一回,于是入席把酒尽欢,宾主皆欣。
这一日,丁睿作为太子的代表也上门贺喜。自从结交上太子、后来又入东宫任职之后,他和甄克礼的关系疏远了许多,甄克善对他更是甚为不屑,认为他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朋友,实在是个假清高!这日见了他,也仅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并无多言。
丁睿心里一阵苦笑,甄钰不喜欢他多多接触甄府几位公子,他怎么能够逆她的意?望着高高的院墙,内外之隔森森严严,想着一墙之隔的佳人,此时不知在做什么,是何等的为她的兄长欢喜、替他的兄长招呼着女眷来宾!再想着佳人已是豆蔻年华,如含苞绽放的花骨朵儿,要不了两年,这枝花骨朵儿便会悄然绽放,以最美丽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有朝一日,她也会有如今日这般的大喜之日,在这满是大红喜庆的院落之中,披上鲜红的嫁衣,戴上璀璨的凤冠,千般娇万般媚的登上花轿,一抬抬进别人家,与别人拜天地、拜高堂、两对拜、入洞房,彻彻底底的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丁睿越想心中越沉越苦涩,一股浓重的惆怅烦闷之情悄然萦绕胸膈之间,渐渐的将他逼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一醉方休!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很理智的看待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原来不生情是因为未触景!
耳畔的欢声笑语渐渐模糊、练成一片恍惚虚无的背景,抬眼望去,人人俱着欢颜,人人皆是笑语,只有他,心底满满的尽是苦水。
“丁大人!来来、今儿借花献佛,要好好同丁大人亲近亲近!”不知谁哈哈的笑着过来拍他的肩,丁睿亦哈哈笑着大声答应,来者不拒,与人喝得伶仃大醉!
第二日,丁睿在沉沉的头痛中醒来,只觉得身体沉沉的一直往下坠,麻麻的不听自己的使唤。
挪了挪麻木的身体,缓缓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缓回了神,赫然发现窗户纸雪一样的白,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射在床前,天色竟已这般大亮了!
丁睿惊呼一声翻身起床,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边大叫:“阿木!”
阿木是太子赏给他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听见他喊,高高的答应了一声,瘦小的身子从外边飞窜而去,陪笑道:“丁爷,您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你自己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丁睿手上一边忙着一边瞪了阿木一眼训斥道:“还不快点打水来!”
阿木慌忙出去打水进来,一边替他绞热手巾一边陪笑道:“丁爷别慌,太子爷昨儿便派人吩咐了,说是今儿不用打扰丁爷,让丁爷休息够了再过去也无妨!所以奴才才没有叫醒丁爷!”
丁睿一怔,有些木然的接过阿木递来的热毛巾,说道:“太子爷真这么说的?”
阿木忙笑道:“奴才有天大的胆子才敢撒谎呢!丁爷昨儿回来醉得不成样,许是如此太子爷才这么说吧!哦,丁爷放心,奴才悄悄的问了那前来传话的小公公,小公公说,太子爷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阿木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不太讲求规矩,唯独对自身的要求却十分苛刻严谨,容不得半丝的疏忽懈怠。
昨晚——喝醉了?丁睿拼命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喝过的酒,脑子里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