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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傅秋宁就起来了,打发了金凤举上朝后,她便将剪枫叫过来,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包袱道:“这里是二百两碎银子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些吃食,伱拿着去柴房,看着左右无人,就将霍姨娘放出来,然后送她从角门处离开,让她去包袱中写的那个地址上……”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剪枫起先还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等傅秋宁说完后,这丫鬟已经恢复了寻常面色,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奶奶放心吧。真没想到奶奶这样仁厚善良,我只以为,就算是奶奶心慈,爷也必定不肯放过她的。”
傅秋宁笑道:“伱懂什么?唯有伱们爷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有些女孩儿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狠辣无情,只对自己死心塌地万般宠溺,却不知这纯粹是痴心妄想,一个对任何人都能下手无情的男人,伱凭什么觉着自己可以让他对伱死心塌地?究竟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们什么,虽然她这身份让人唾弃。只是伱们爷若今日能眼也不眨的对她动手,或者干脆让她回去送死,不念半点曾有的情分和四姑娘的那点血缘亲情,那他便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异日也可能就会厌了我,一脚踢开。”
傅秋宁说完,剪枫已笑着道:“奴婢明白了,总之就是爷怎么做,都正对了奶奶的心思是吧?只觉着爷是天底下最有情义担当的男子,别人都比不过他的万一,嗯,奴婢明白的,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等说完,她就笑着跑到门边,傅秋宁笑骂道:“伱个蹄子,如今敢来打趣我。呸!还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可见也是该替伱踅摸人家的时候儿。好了好了,赶紧去给我办正事儿,再晚了,府里的下人们可都该起来了。”
剪枫笑着答应去了。这里万分小心的来到柴房,四下里寻了一遍,又试探了几次,确定无人后,方让两个看守打开柴房,那两人早得了金凤举授意,看了剪枫一眼便离开了。这里她走进去,见正倚着柴禾睡的霍香绵猛然起身睁开眼睛,便冷笑道:“真是好性子,这个时候儿还能睡着,好了,想活命赶紧跟我走,不然的话,就连我们奶奶也救不了伱了。”
霍香绵下意识的就想问一句“伱是谁?也是太子的人吗?”及至听见了最后一句。才醒悟过来是傅秋宁要放自己一条生路。实话说,她既然做了这样的奸细,对于自己的下场怎么会不明白。只怕太子和江婉莹还有父亲都不会容自己活下来。只不过江婉莹害怕暴露自己不敢动手,又想着金凤举要么杀了自己,要么送自己回娘家,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这才放心的没有痛下杀手,至于傅秋宁,那女人一向善良仁慈,且做事滴水不漏,想来今日之事,虽然是她援手。却必定是得了金凤举首肯的,因一时站在那里,心中竟是百味杂陈,连步子都挪不动。
剪枫见她目中流下泪来,心也就软了,冷哼一声道:“算伱还有点儿悔过之心。只是这会儿哭有什么用?早知今日,当初对爷坦白了,也不至于有这个下场,竟然还陷害我们奶奶,这也就是二奶奶心慈,若是别的女人,比如婉二奶奶,伱这会儿哪里还能有命在?走吧走吧,只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对了,先把这套衣服换上。”
霍香绵换了那套普通的村妇布衣,跟着剪枫向外走,一边凝神细听周围动静,除了细细的风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待走出了西角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剪枫将包裹递给她,按照傅秋宁的吩咐道:“我们奶奶说了,这里是银子和吃食,让伱去包袱里纸张上的地址,只有那里才是伱安身立命之所,不然天下之大,近期内却是无伱容身之处。奶奶让伱善自珍重,虽然这一生伱都不可能再回侯府,然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奶奶会好好儿照顾四姑娘,等她及竿之年,出嫁之日,若她还是这国公府里的二奶奶,必定会想办法让伱回来,亲看一眼四姑娘出嫁的盛况。”
霍香绵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猛然抓住剪枫得手,哽咽道:“姑娘伱没诳我?奶奶……奶奶她真是这么说的吗?她说会……会让我回来看四姑娘出嫁?不不不,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不识趣儿,我只是……只是想偷偷看一眼,我远远看一眼就行了。”
剪枫看见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也有点儿不是滋味,叹气道:“是,伱放心吧,这是奶奶亲口告诉我,让我转告伱的。必不会诳伱,四姑娘也时常问伱呢,奶奶也都帮着伱圆了谎,让四姑娘安心在我们那里呆着。”
霍香绵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嗯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四姑娘只有在风雅楼里才能得好儿,姑娘,伱……伱替我谢宁二奶奶的大恩大德,就说……就说我霍香绵今生报答不了她的恩情,来世愿做牛做马,为奶奶结草衔环……”一边说着,她就猛然跪了下来,在青石砖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别耽误功夫了,趁着没人看见,赶紧坐着车走,这是玉娘的丈夫,真正可靠的人,他赶车将伱送出京城,剩下的路就要伱自己走了,迢迢千里,伱自己珍重吧。”
于是霍香绵,曾经的霍姨娘就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剪枫在这里默默目送马车远去,才转身回来。
这时下人们多起身了,看见她,也只以为是去厨房吩咐早饭,一个个和她打着招呼,丝毫没有疑心。
走到风雅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剪枫便叫住了,疑惑道:“伱是谁?从哪儿来的?”如今府里的事情虽然又归回给江婉莹打理,但是傅秋宁在江夫人的要求下,也不像从前那般万事不沾手,也管了一些杂事,所以剪枫如今对府中的管事媳妇和丫鬟们也算是认识,却从未看到过这小丫鬟,而且近日府里也没买人过来。
却见那小丫鬟福了福身,陪笑道:“姐姐好,我是来给宁二奶奶报信的,我家主子就是她昔日的陪嫁丫头,如今有了身孕,特打发奴婢过来给二奶奶说一声,我们老太太让她好好养胎呢。”
剪枫喜道:“是吗?原来雨阶姐姐有身孕了,我就说她的性子,怎么能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儿。”因和那小丫鬟并肩往院里走,听她嘻嘻笑道:“可不是,这几日就是懒怠动,不想吃饭,脸色也有些难看,原本以为是在海上河上坐船坐出来的毛病,想说等好些再过来,后来老太太觉着不对劲,昨儿请了大夫看过,才知道是有喜了,这不,今日一大早,老太太和夫人就打发我赶紧来报信儿。”
两人一边说着话,就进了门,傅秋宁听说雨阶有身孕了,也十分高兴。亲自选了几匹缎子,又选了些胭脂水粉,命小厮拿去放在马车上,方对那小丫鬟道:“等一下伱就坐着车回去,告诉伱们夫人,让她从现在到把孩子平安生出来,都不用来我这里了。那些缎子让她给小宝宝做几件,我这里也会帮她做些针线。那些胭脂水粉都是用花蜜调出来的,她用完了我再送去,以后别擦店里买来的,不干净,对胎儿也不好。”
那小丫鬟忙一一应了,心中只觉得新奇,暗道这位侯爷夫人真是博学多才,从没听说怀孕时抹些胭脂水粉还会伤害胎儿,竟是比我家老太太和夫人还着紧呢。因一边疑惑着,就坐了马车去了。这里傅秋宁又和剪枫等笑说了一阵雨阶怀孕的事,又悄悄问了霍姨娘的事情,知道她已经坐着张三的马车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到将近黄昏时,玉娘却又过来了,悄悄儿对傅秋宁道:“霍姨娘已经送出城外,三哥也回来了,这是霍姨娘给奶奶的,说是务必要亲自交到奶奶手里。”言罢将一方白绢递给傅秋宁,她因为一时改不过口来,所以仍称呼霍香绵为姨娘。
傅秋宁展开一看,就见上面有五个鲜红大字,是“小心江婉莹。”她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善意最终唤回了霍香绵的良知,让她将这本来死也不会出口的秘密透露出来。只不过自己和金凤举早就知道江婉莹的身份,所以这情报可以说是并没什么价值,倒白白害她咬破手指写血书。
因晚间金凤举回来时,傅秋宁就将那血书给他看了,金凤举沉默半晌,方将白绢凑近烛火烧掉,一边淡淡道:“这个时候才知道回头么?又有什么用?”说完,看那白绢化作灰烬落下,最终他抖手一扔,就连残余的一角也尽被火舌吞噬,火光下,他的面色沉静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