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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郁采女的身子午姜,眼下可以启程回宫了。
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岑淑媛笑吟吟的脸突然一僵,眼珠一转立刻问道:“请问姐姐肚里的“龙胎,是否稳妥?”她刻意将“龙胎”二字说的极重,为的就是提醒曾太医不要漏掉这最重要的一环。
尊太医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古板的面容,一板一眼道:“郁采女的龙胎无恙,只不过这段日子没有吃住好,必须及时调养,不然龙胎确实有危险。”这句话好像是一副灵丹妙药,一下子让房里的每一个人都长舒一口气,自然,岑淑媛除外。
此时的郁致已经汗流浃背,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沿着侧面流下来,她甚至都不敢相信她亲耳听到的〖答〗案。龙胎?自己哪里有龙胎?
在这之前自己有已经来过月事,文睿姐也把过脉,龙胎一事是绝对子虚乌有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曾太医在说谎!那么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帮自己这么大个忙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旁边已经都在忙开了。李雍急急忙忙吩咐崔公公派人来迎接郁采女回宫:文睿跟着曾太医去写安胎的方子,银瓶和如熙也跑前跑后的给她端热水盖大衣,整个房里都忙乱的不得了,只有岑淑媛像一个冰块一样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寒气,一动不动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像走马灯一样,郁致在一阵恍惚中被抬上了龙辇,由李雍亲自护送着回金鉴殿。龙辇“吱吱呀呀”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熟悉,即使两个月没有听到,此刻再听还是那么亲切。龙辇驶过的地方,门户尽开,有些门是虚掩着的,似乎能感受到那些废妃不安和紧张的喘息声从里面透出来。还有从角落里喊着“皇上恕罪”的妃嫔,披头散发的想拦皇上的龙辇,都被随行侍卫一把拖了到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就再没了声息。
轱辘一转一转,郁致身子也一颤一颤,她脸色白的夏日,看得李雍心都揪成一团,便让她躺在榻中。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郁致抬头看着蓝天上的白云缓缓在自己头顶上驶过,然后越过一个破旧的门粱,又是一片蓝天,而此蓝天,非彼蓝天了。
我究竟还是逃不过冷宫废妃的命运,郁致心里想着,我终究还是被抬着出去了。
龙辇在大明宫所到之处,无不引来一阵瞩目。有些宫女看到了,先是惶恐地问安,然后一溜烟通风报信去了:有的妃嫔看到了,赶紧将阿谀奉承之话说到极致,然后相约一同去金鉴殿请安。一路上,这样的情形不断重复,郁致躺在龙辇之中,仿佛以为自己活在一个可怕的轮回之中了。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躺回金鉴殿主殿的寝室,怎么换上两个月前精致的真丝裾裙睡服,怎么又闻到她屋里一贯有的淡淡的书香墨气,这些她都无从得知了。在离开冷宫、回到金鉴殿的途中,她在某一个时刻就已经睡过去了。闻着李雍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两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李郎不,我不是诚心的!”郁致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做起来,双手摸着小腹,大汗淋漓。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揉揉眼睛,手上的汗水擦在眼角,眼睛更难安子。
“姑娘,姑娘,我在这。”远远地传来文睿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怎么出怎么多汗,如熙,如熙!快让人拿盆子热水来,还有帕子,赶紧给姑娘擦身子。”郁致慢慢向声音源头转过身去,渐渐地,一束微弱的烛光从〖房〗中一角传来,一束,又一束……整个房间亮的如白昼了。她这才看清文睿姐一脸担忧地坐在床头用袖子给她拭汗,如熙正在一根一根点蜡烛。
不一会,一个小宫女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如熙拿了帕子沾了写热水给郁致擦擦汗。不一会,她手脚就都暖暖的了,人也精神了些。
“咳咳”老毛病又犯了,她喉咙有些干痛,文睿赶紧给她端了热茶送入口中。
郁致低头看着那翠绿的茶叶,喃喃一句“上好的碧螺春呐”又抬头看看寝室。
宽敝的寝室一如既往装载着各式精致的家具,台面上依旧是素净的,除了墙面上有几幅清丽脱俗的字画外,并没有什么俗气的银盘金盆,但又多了些精致的盒子摞在桌角。远处是书房,隐约能看到墙上她与李雍同作的“梨huā赋”还似乎能看到绿绮墨绿的一角。
文睿微微一笑,结果她手中的茶杯随手一放道:“是多了些东西,都是各宫娘娘送来的贺礼。如熙筛选了些你日常~~-更新首发~~用的到的,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无碍。”
“嗯。”郁致点点头,又抬头看看窗外,黑蒙蒙的一片让她有些茫然。“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我 睡了多久?”
“已经寅时了,姑娘睡了足足有五个时辰了。这是姑娘如冷宫之后第一次熟睡了这么久。皇上昨天本来想留下的,但是文睿姐劝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皇上也就回紫宸殿了。”如熙见蜡烛点好,把灯罩子罩上,然后走过来站在一侧说道。
鼻致有些落寞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双手捂着的小腹上。
她咬了咬嘴唇,从此,这肚子就成了她一个巨大的“包袱”不仅是在身上,还是在心上,而且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文睿看着她那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快别多想了,赶紧休息是正经。沉淀和反思以后有的是时间,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做完十五。按理,明日姑娘就要去给太后及皇后请安了,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等这一番车轮战之后,姑娘再想那些后话罢了。”郁致心里一紧,是啊,还有皇后和太后,还有韦贤妃,还有岑淑媛…从冷宫出来,绝对不是一个结束,而刚刚是一个开始!
一大早,金鉴殿外面的奴才就急急忙忙开始清扫院子“刷刷”的扫地声一阵阵传来,躺在床上的郁致听着心烦,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不一会,文睿几个就早早过来服侍她梳洗换衣,银瓶将她的先前穿的衣服都整理好了,给她选了一件藕荷色襟裙,清理淡雅,颜色也显得她身子丰腴些。
穿好衣服后,郁致挽着披帛在梳妆镜前坐下,如熙在一旁帮她梳发髻。好久没有梳头了,郁致一直直立着脖子,渐渐有些酸痛,但她还是支撑着,看着那一缕缕凌乱的发丝在如熙一双巧手中渐渐被梳平,拉长,然后一撮一撮盘上去,最后形成了一个简单大方的逐月偏髻,就好像她这些纷纷扰扰的烦心事都被慢慢理顺一样,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梳完头,如熙又拿了些金银首饰来给郁致选择,可任何金灿灿的镯子链子带在她身上都显得她气色更差了,脸色更蜡黄了。郁致摇摇头,索性就这么素素静静的去,可拗不过文睿,还是带上少许银饰,以显得庄重正式。
推开门,天早就亮了,门口忙碌的宫人很明显的动作一顿,想往屋里看又有些不敢,所以又加快速度赶紧做活。这个情景让郁致很不舒服,她皱着眉头开口唤道。
“五福,五福!”刑五福是从蓬莱殿宁泊殿就跟着她的贴身太监,后来做金鉴殿的掌事一直很得力,如今回来了,也不见他过来请安,真是没有礼数。
如熙放下屋里的首饰走过来低声回道:“昨日娘娘在休息的时鼻我已经打听了,自娘娘出金鉴殿的两个月,五福以及其他宫人就全部被打发到各个宫殿,这都是新人。”新人?郁致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则五福、祥瑞那些“老人”跟着自己多年,已经习惯了,二则眼下自己身怀“龙胎”比以往更需要靠得住的宫人扶持。
“如熙,喜妹已经折在掖庭宫了,这已经没有办法,帮我拿一笔安葬费给她的家人,要丰厚些。至于其他人,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五福、祥瑞、甜儿他们找回来!越快越好!”郁致口气坚决地说道。
“我明白了,姑娘你放心,我昨天已经让银瓶出去打听了。姑娘是最念旧的,我们都明白。”如熙微笑着回道。
郁致点点头,回头看了这熟悉的房间一眼,然后望着文睿道:“文睿姐,今日就如熙跟我去了,你自己在殿里要多加小心啊。”
文睿谨慎地点点头,对着郁致笑了笑。文睿心里明白,自从她是大唐公主这一真是身份被池姑姑揭穿后,就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毫无戒备了。虽说她性子淡泊不喜与外人接触,但是还是会有几次出门的时候。幸运的是,先前都没有在宫中多年的人能发现她与太后容貌如此相似,只有顾太嫔一人点出。若是再有多几个发现这个蹊跷之处而又从中查探什么,到时候就没有办法收拾残局了。再者,以池金兰的执着,她一定不会放弃为静太妃伸冤,眼下郁致已经成功脱离冷宫,按照池金兰的想法,接下来就是要让文睿出面表明身份的时候了。在这个特别的时候,不知道池金兰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所以郁致会格外担心文睿的安慰。
“姑娘,放心去吧。宁清宫离得远,早去早回。”文睿谨慎地交代道。
郁致点点头,刚要转身出门,突然看到门口一个扫地的太监有些贼头贼脑的朝屋里望了一眼。她眉头一皱,突然灵光一闪,俯身对着如熙耳畔吩咐了几句。如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出金鉴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