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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到腿伤的问题,房间里面沉默了。顾太嫔低着头沉默了久久,一句话也不说。静娴在一旁随便找了个话题岔了出去。郁致等见了,也知道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也就不多说了。
文睿为顾太嫔检查了伤口,又请了脉,然后依理施了针。没过一会,顾太嫔就感觉到膝盖那肿胀酸疼的感觉好了许多。这旧伤已经太久,根治是不太可能,但是持续施针至少能缓解疼痛。于是,文睿和静娴约好,每三日来一次为顾太嫔推拿加上施针,估计持续一段时间就能改善病情了。
听了这话,顾太嫔的表情依旧是宠辱不惊似的,淡淡的道谢了。
反而是静娴眼眶有些湿热,对着文睿千恩万谢了一番。这腿上的顽疾已经折磨了顾太嫔十多年,每到寒冷时节常常会痛满身大汗,且行动不便。这一下子,文睿可成为顾太嫔的救星了。
自那以后,文睿每三日便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去给顾太嫔看病,经过几次的溶疗,文睿和顾太嫔已经十分熟稔了。只是有一件事情有些奇怪,每次顾太嫔见到文睿,神情便有些不自然,文睿的心思细密,顾太嫔屡屡神色反常自然瞒不过她,便回来说与郁致等人听。不过郁致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想,顾太嫔也许会疑惑为什么一个宫女能有如此高明的医术罢了。
这天,郁致将从顾太嫔处借来的书都看完了,正好文睿要去沁香园看病,她也就正好一道儿过去,顺便也探视一下顾太嫔的病情。
一路躲躲闪闪走到沁香园,郁致小脸冻得红非扑的,静娴听到脚步声赶紧开门将她们两个迎进来,然后一人递上一杯热水。郁致赶紧拿了暖暖手,喝了一口,身子这才热乎起来。
静娴走到床边将床帐拉起来,顾太嫔正在慢慢从床上做起来。她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比一次见的时候脸颊多了两片红晕,显得有生气多了。
“这每三日折腾你们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这身子也是不中用的,倒给你们添麻烦了。”顾太嫔语气里带着歉疚道。
文睿微微一笑,坐在她床边搭了下脉,然后说道:“是娘娘不嫌弃罢了。这些日子越发冷了,可要注意保暖,不然这膝盖上的伤可是会反复的。”
说了一会子客套话,文睿就开始帮顾太嫔施针。郁致在一旁将书册还给静娴,又问她讨了几本新的诗集,欢喜地包了起来。
施针的过程约小半个时辰,郁致闲来无事便和静娴聊起天来。静娴性格沉稳,句句都在只是闲谈,半个字不露她们为何被打入冷宫的原因。郁致见她言语上防备至此,这谈天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不一会,文睿将针都拔了出来收好,静娴赶紧上去伺候顾太嫔将衣服穿好。顾太嫔目光落在一旁的文睿脸上,又怔怔地望着她发呆起来。
“娘娘,文睿姑娘也该走了。”静娴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嗯。知道了。
”顾太嫔这才回过神来,突然一转话题对郁致道:“先前文睿说她是你家的丫鬟,自小被买入郁府的。你知道文睿是怎么入的府么?”郁致哑然一笑道:“娘娘这可问着我了,文睿姐入府当年我才五岁,哪里记得清楚。”顾太嫔听了这话,眼神中掩饰不住一丝失望,她有些喃喃道:“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这时候,文睿眼中倒是闪过异样的身材,她谨慎道:“顾太嫔屡屡问起奴婢的身世,莫非太嫔娘娘知道奴婢的亲生父母是谁?奴婢自记事起就在郁府,对于亲生父母没有丝毫印记。若是娘娘能好心告知真想,奴婢感激不尽。”话说到这份上,倒是顾太嫔不好意思了,她抱歉一笑,对文睿柔声道:“原是我的不是。你医术高明,对我是有恩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屡次问你,只是你长得实在像一位故人。”文睿压抑不住心里的疑惑,继续追问道:“奴婢斗胆请教娘娘。”一旁的郁致也替她着急,文睿从小对她爱护有加,若是能将文睿的身世查明,也算是了她心头一块大包袱了。
“娘娘,就请言明罢。”郁致忍不住开口央求道。
又是一阵沉默,顾太嫔抬头看了一眼静娴,突然淡淡一笑道:“静娴,你看着像还是不像?”静娴仔细端详了文睿片刻,然后谨慎开口道:“眉眼间是有几丝相似。”“哪里是几丝,那眼里的神韵,那下巴壳子,和当年的她像极了。”顾太平又坐了起来,直视着文睿道!’“文睿,你是个好姑娘,若我能帮你解了你的身世之谜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今日之事的确是误会了。你和你家娘娘对我又大恩,我也不避讳什么了。我看到你会惊讶是因为,你长得太像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静的出奇。文睿一向稳重,
可也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旁的郁致早就用手捂着嘴,掩饰着张得大大的嘴巴。
顾太嫔微微一笑,道:“我也奇怪,你入宫也这么多年了,怎么其他宫人都没有对你提及此事么?”
好半天,郁致反应过来,回道:“文睿一向修道,在我殿里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有极其偶然的情况才会出门,可也没有遇过太妃太嫔,并没有人说过她与太后长相相似。太后倒是见过她一次,可也没表现出什么。”“也难怪了,若不是我当年和太后十分亲厚,深知她当年的神韵,我也看不出她的相似来。”顾太嫔解释道。
和太后亲厚?郁致不解地望着顾太嫔,她清楚记得那邵大娘说过,顾太嫔是因为得罪了太后才被打入冷宫的,难道她们之间发生大事扭转了她们的关系?
顾太嫔似乎看出了郁致的疑惑,淡淡一笑,对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床边上。
“郁采女……”
“娘娘,请叫我郁致,或致儿都可以。”郁致走过来,恭顺地坐在床边。
这小宫里的妃嫔,再飞也飞不到哪里去,没了利益冲突,反而容鼻交心。
“你一定很疑惑我是怎么进的冷宫,怎么弄伤双腿,怎么与太后结仇罢。若你愿意,我可蚊慢慢将事情讲给你,只不过这是十五年前的旧事,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只怕是又臭又长的。
你可愿意听?”
郁致认真地点点头,望着顾太嫔一双温柔的眸子,心里说不出的安心和亲切。
每一个人都有太多的秘密和历史,当这些东西如珍宝一般收在心底一处私密的角落,那任凭谁去挖掘,都是挖不开那一座心墙。但若这人一旦想通,将这心锁自己打开,那么便如同打开了一个话匣子,里面委屈、悲痛、仇恨、后悔等等浓厚的情感会倾泻而出。到时候想这匣子合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顾太嫔入宫那年,她还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带着一般少女的懵懂和憧憬,好奇地推开了大明宫的朱红大门。那时候,萧太后还不是太后,但已经是六宫之首的萧贵妃了。萧贵妃家世显赫,萧老太爷是大唐的开国元勋,只可惜膝下只养育了如huā似玉的三姐妹。可这三姐妹的出息并不比三个儿子小。萧家大小姐入宫做了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小姐下嫁同样是将门的韦氏,且以韦家的势力,将来封个藩王也是指日可待:三小姐嫁给了鲁王做了王妃,但可惜的是不倒三年便得重病过世了。萧氏尽数都是女子,不得不依附韦氏,儿就萧氏两姐妹的地位,已经稳保萧韦两家在李唐屹立不倒。
萧韦两家当时在朝中的势力是如日中天,所以当时册立萧贵妃为皇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顾太嫔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礼聘入宫。和众多宫人异样,她也是立即投靠了萧贵妃的阵营,且凭着她能书能文的才气,入宫不到两年便被萧贵妃提拔为美人,成为萧贵妃的心腹。
就在萧贵妃快要被正式宣布册封为皇后之际,出现了一个变数。
正是这个变数将当时的大明宫闹得天翻地覆,几乎翻了天。
这个变数是一个人,她就是后来的静太妃。
没有人记得她的姓氏了,因为自当时的皇上见到她第一眼,皇上就被她“静若处子”的风姿所吸引,特赐给她一个“静”字封号。这个殊荣是连萧贵妃都没有过的。很快的,不到一年时间,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拾翠殿宫女,一跃至高高在上的静昭仪。她受宠的程度远远超过萧贵妃,若不是萧贵妃仗着萧氏和韦氏在背后撑腰,恐怕静昭仪早就被封妃了。
在此期间,萧贵妃和静昭仪之间尔虞我诈的斗争自不必细数,顾太嫔就因为当时与萧贵妃设计计谋陷害静昭仪不成,反被静昭仪抓到把柄。结果,顾太嫔为了保住萧贵妃而自己顶了罪,大冬天被罚在拾翠殿的宫正司跪了三天三夜,伺候她的膝盖就捞下了毛病,变得行动不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