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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伶去了之后,文睿一个人给她安安静静诵经了七日。按文睿的话说,一百个不诚心的,抵不上她一个全心全意的。文睿本身是不诵经的,但是为了尤伶还是做足了功夫,将那“度人经”从头到尾整整念了七日,待念完,她整个人也蔫了,便不怎么出来走动了。
这日是秋日里难得的好日子,秋高气爽的,宛如几年前太湖边上一样令人心旷神怡。郁致看了看窗外的景致这么好,想这些日子也没主动去过紫宸殿,就让如熙跟着一道去看看。一来探望一下李雍,看有没有可以帮到的:二来,杨大人上了战场后就没音信,也带着如熙去打探打探消息。
一路坐着车辇来到禀宸殿,门口就瞧见一座腰舆停在那里。她下了车辇,打发如熙去问问是哪个宫的娘娘,如熙快步回来道:“是庞宝林的腰舆,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了。,…
她微微蹙眉,本想回去的,可看着如熙有些不舍,知道她想打探杨执中的下落,便甩了袖子大步走了进去。
门口小太监快快通传之后将她引了进去,李雍正在里面和庞宝林下棋呢。
她站在门边上停下,微微一笑道:“臣妾来的不巧了。
李雍皱着眉头眼睛不离棋盘,高声道:“哪里的话,致儿,快过来给朕看看这盘棋。”
她慢慢走了过去,看到庞宝林笑笑地坐在桌子对面,手执一枚白子悠闲自得地等着李雍落子呢。
再低头看看着棋局,那白子已经将黑子团团围住了,黑子颓势已经很明显,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雍眼睛紧紧盯着棋局,手中的黑子迟迟不落,庞宝林略有些得意一笑,抬头看了眼她,道:“皇上,若是输了,可要愿赌服输啊!”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问道:“若输了,要如何呢?”
庞宝林俏丽一笑,道:“皇上说,若输了就陪臣妾赏七日月色。”
她淡淡一笑,好个庞宝林,这小心思用的,既风雅,又让他无法拒绝,果然一颗玲珑剔透心。她低头看着那棋局,深知自己并不擅长棋艺,此时要化解这局势怕是难了。
只见这白子锋芒毕露,已经将黑子逼上绝路了。李雍盯着自己被围攻的那一片愁眉不展,想来想去也没有化解之道,便想弃子认输了。
她心中一动,大致琢磨到什么,开口道:“李郎,最好的缝守莫过于进攻,白子锋芒太露,一味防守不如主动出击,直捣黄龙或许就能直接克敌。”
庞宝林脸色一变,执白子的手一抖,李雍立刻反应过来,斟酌片刻,黑子稳稳落在白子防守最弱的一环。
多此,战局完全扭转过来,白子攻的太尽,导致自己防守不佳,还没等逼死黑子,自己家阵地就已经溃败的一塌糊涂。
眼看就要输了,庞宝林将白子一丢,赌气道:“不玩了不玩了。”李雍大笑一声,道:“可是输了?输了要愿赌服输啊。”
庞宝林侧过身子,眼睛狠狠瞪了郁致一眼,郁致笑开道:“庞宝林若是输了又如何?”
李雍也丢开棋子,起身道:“输了就为太后抄写“太平经,一册。”郁致笑着说:“这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太平经章数可不少,庞宝林还不快回去抄写?”庞宝林一抿嘴,勉强行了礼,面色沉沉地走了。
李雍大笑着说:“致儿果真是朕的及时雨啊,你一来,朕烦怕全无。”“李郎说笑了。不是说忙的很么,怎么这么空下棋玩呢。”她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他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今日事情的确繁重,那照容来了好一会了,朕本来要她先回去的,可她坚持要在门口等。朕处理事情处理的脑袋都疼了,便叫她进来陪朕下棋解解闷。”她微微一笑,问道:“哦,是什么事情烦的你如此伤神?”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拉着她走到书桌前,将最上面一个折子打开来,重重叹了口气。
“北疆军情,频传捷报。”
“捷报?那杨大人呢?、,郁致有些紧张。
“杨执中率领的左军势如破竹,已经在各军的策应下平了突厥两个大将和一个师的军力。”
郁致这才放下心来,和稍远处的如熙相视一笑。
她回过神来,疑惑道:“若是频传捷报,为何李郎还愁眉不展呢?”“唉”他重重叹气一声,眉头打结道:“这北疆捷报频频是因为韦将军利用北疆战事不断拉拢朝中的军事力量,借机总揽军权。前日朕刚刚和义王商议,江夏王这一年来暗中和韦将军走的很近,好像近日要将江夏的一部分兵力拨给韦将军朕本以为最起码可以指望这几个皇弟,可如今看来,除了义王可信之外,其他几个,都不足信矣!”
她低下头略想了一下,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制约江夏王的么?”他摇摇头道:“江夏地区一向富饶,无论是农业、商业等方面都可以自给自足,朝廷并没有十足把握限制其发展。更何况,他是朕的三弟啊,朕心痛大于愤怒,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静静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才开口:“江夏王的母亲不是刘太妃么,她长居宫中,难道不能管上一管?”
他苦笑一声:“这刘太妃一向与母后不合,她自然只会帮着江夏王,又怎么会站在朕一边?、“那就逼她站在李郎这里!”她铿锵有力道。
他一抬头,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强迫她?”
“并不用她做些什么,只要让她修书一封给江夏王召唤他回来,以防不测。”
“可刘太妃万万不会写这样的书信的,朕朕小的时候发了痘子,母后那时候贵为皇后顾不得朕,还是刘太妃照顾的朕。朕不想做的太绝。”他沉声道。
她淡淡地说:“那就找了离她亲近的人,模仿她的口吻,再找宫中文书模仿她的笔记修书,不提军情,只提她病重,希望江夏王早些回长安探望,先将人调回来制住再说!”说罢,她顿了一顿,又道:“若是还不奏效,皇上便软禁刘太妃,以牵制江夏王。当然,这是后话,我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但是为了大唐的稳固江山,有时候不得不以江山大义为先!”
他撂下折子,抬头望着她道:“朕真的不知道,为何致儿每次都能够如此冷静地处理事情,完全不像你平日里热情如火的性子。你的多变,有时候让朕觉得可怕!”她一震,心里有些委屈,轻声说道:“我不是多变,而是平日里没有了大义,便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挥洒。可这些女儿家的小性情放在国家大义之前,再热烈的性子也只能化作一股涓流潺潺流走,而大义便如同磐石一般稳如泰山了。”她侧过头去,有些难过道:“李郎如此看我,罢了。”他一把拉过她拥在怀里:“是朕的不好,朕说错话了。本是朕优柔寡断,却说得你好似冷血似的。朕若没了你,许多应该做的决断便会耽误了。你说的对,这就是太撇不开儿女私情才弄到今日地步,朕是该果决一次了。”
她轻轻推开他,柔声道:“我哪里真的气你,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的混话罢了。快忙吧,这事情一刻都耽误不得。从这里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几日才能赶到江夏,可别误了大事。我且走了,你想着空了来看我就是。”
说罢,她抚了抚他消瘦的脸庞,垂下眼帘半着如熙走了。
她叫车辇在后面慢慢跟着,自己和如熙两个人在园子里慢慢走着。如熙也听见了杨执中安然无恙的消息,一颗心悬了这么久总算放了回去。这些日子丧气的事情太多,两人都有些唏嘘感叹,说了一会子,刚走到太液池畔就看到岑淑媛一个人披着大衣在那不知看什么呢。
她对于岑淑媛这人,一直是嫌恶和恶心大于记恨。世界上有些人不是恶人,而是小人。恶人如虎,凶猛如斯,却激发人的斗志,可以有一搏之力。
而小人如蝇,微小如蛆,在人身边扑腾恶心人,让人闻之避之。
倒不是怕了它,而是心里一种娄衷的嫌恶。
她刚要转身避开,岑淑媛眼尖早就看在眼里了。
“臣妾参见充媛娘娘。”她那尖嗓子开口道,郁致登时也只得站在原地点点头让她起身。
岑淑媛显然已经在风里有些时候了,脸颊被风吹的有些红。她笑吟吟道:“郁充媛是打紫宸殿来么?”
郁致面前点点头,也不想接话。
岑淑媛依旧笑笑地说:“韦贤妃禁足,我们这些长安殿的娘娘们登时群龙无首,还盼像充媛娘娘这样的明主来教导我们呢。”
听了这话,郁致一阵泛恶心,亏得是自己涵养好,若是梓嫣碰上了,怕是冷的能冻死她。
“岑美人客气了。我还有些六局的事物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她冷冷道。
岑淑媛脸色依旧暖的如春风一般:“那就不多叨扰了,娘娘请先行。”说着,屈下膝来恭送她。
她快步走开了,一眼都不想多看一眼。这人活到这样没脸没皮地步,已经是令人发指了,她一刻都不想闻到这肮脏心灵的腐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