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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黑狭长的眸子瞬间迸出两道耀眼的光,阮钰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硕大的棋盘,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上面的青筋若隐若现。
“…………常闻阮大人棋艺高超乃奕中高手,草民一直没机会领教……”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黎君缓缓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以石为盘,气为子,赌上一局如何?”
赌上一局?
阮钰蓦然转过头,“……赌什么?”
天生好弈,一见棋盘他就心痒难耐,更何况早就听说黎君少年奇才,是少见的奕中高手,碍于两人各为其主是天生的死敌,他才勉强克制自己没去找他挑战罢了。
如今黎君主动挑战,他哪有不心痒的?
不是慑于黎君一向诡计多端,他早就应下了。
“就赌被大人劫去的香品……”
“你………………”阮钰眸光一冷,脸色一阵青黑。
没理他,黎君兀自说道,“如果草民输了,黎家的黯然销魂香自动退出明玉公主大婚香品的角逐……”顿了顿,“如果阮大人输了,就把劫走的那些香还给草民,并不得再阻止黎家的香品参加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阮钰,“如何?”
阮钰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蹦了几蹦。
这可是天大的诱惑!
不说和号称奇才的黎君对弈本身就是诱惑,就让他心痒难耐,单说这赌注,说是退出遴选,那是场面话,这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如果他输了,就把黎家的皇商资格拱手相让!
说白了,这赌注就是黎家的皇商资格!
辛苦筹划了近一年,英王谋的就是黎家的皇商资格,果真能被他赌回来那将是什么局面?
有那么一瞬间,阮钰恨不能立即让黎君立字为据。
可是,阮钰毕竟是阮钰,他虽痴迷于棋奕却并非玩物丧志之人,对上黎君那一脸悠然之色,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黎君之所以敢赌,就说明他自信一定会赢。
不说别的,单说那个万劫谱,到他手里不过月余,可是它在黎家却是放了几年抑或几代,黎君怎会参研不透?
会这个万劫谱,穆婉秋一个女子都能赢了他,何况黎君?
对于黎家的皇商资格,看似天大的诱惑,可惜,他输不起!
“…………那些香是阿秋几夜不睡的心血,阿秋日夜盼着她能依靠这个扬了名从此在调香界站稳了脚,阮大人真舍得她就此埋没了?”见阮钰神色瞬间又黯下来,黎君诱惑道。
“阿秋……”阮钰喃喃地叫了一声。
那日穆婉秋骤听香品被劫急怒之下突然昏倒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想起那双绝望的恨意满满的眼,阮钰的心一阵刺骨的痛。
有一瞬间,他万念俱灰:黎家败了又如何?
英王胜了又如何?
如果此生无她,纵便是登上那至高的宝座,又有何意义?
“…………好!”他猛点点头,“我今日就和黎公子赌上一局…………”他凛凛地看着黎君,“如果本官输了,就把今日截获的样品如数奉还,并承诺不再劫黎家的香品如果你输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道,“黎家除了退出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选外,你还要把阿秋送给我并承诺以后不再见她………………”说完,他一抬手,只听一声爆响迎面棋盘的左上角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坑,远远看去,犹如一枚棋子落在上面。
首先落了一子,他回头静静地看着黎君。
久久不见动作,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怎么,你怕了………………”
“不是怕了……”黎君摇摇头。
阮钰眉头一跳,“那是为何?”
“…………阿秋不是物品,更不是谁的附庸,我不能用她做赌注!”黎君语气极为郑重。
“这………………”阮钰一阵发窘,随即倔强地说道,“黎公子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黎家因她失去皇商资格,你也愿意?”
“…………那又如何?”黎君一哂,“……阮大人若真喜欢她,就应该多为她想想!”
“…………虚伪!”一股暴怒充斥在阮钰心间,“你刚刚提她,又岂不是拿来诱惑我?!”说完,阮钰一抬手,迎面的棋盘瞬间被抹的干干净净,平整如一张白纸,随着一声长啸,他转身奔下悬崖。
静静地坐着,黎君一动不动,仿佛夜色中一座绝美的雕塑。
阮钰刚一回道驿站,阮熙就迎了出来,“………………这么晚了,大人又去哪了?……武大人刚走。”
“……他来干什么?”阮钰皱皱眉。
“听说大人来了,乞灵县的商贾联合在醉仙楼摆了宴席要给您接风……”阮熙说道,“武大人一直等着,属下见太晚了,就让回去了。”
没言语,阮钰迈步进了屋,刚要坐他忽然停住,“那些商贾怎么知道我来了?”竟要联合给`他接风来大业不过一年,他自信人缘还没那么好,更何况他这次行动是秘密的。
又是黎君!
这消息一定是他散播出去的。
黎家是大业商界一霸,也只有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合了乞灵县的商界名流来请他?
黎君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们来做说客,还是又散布了什么流言诋毁他此行目的?
念头闪过,阮钰随即一哂,“……这又如何?”鼓动一群无知商贾出来寻事,他们能把他阮钰怎样?
“属下也不知道………………”阮钰摇摇头,“乞灵县已经传遍了,说您扣留了黎家为公主进献的香品。”语气中满满的担忧,“要不,属下去打听打听?”
隐隐地,他觉得这是个陷阱。
“不用………………”阮钰摇摇头,“吩咐下去,立即启程………………”
应了声是,阮熙正要转身有侍卫来报,“聂涛来了………………”
聂涛是负责监视黎家的暗蝶,单线和隐在黎记的内线联系。
阮钰眼前一亮,“让他进来……”
“大人……”聂涛给阮钰见礼。
阮钰摆摆手让他起来开口问道,“…………黎家有什么动向?”
“属下刚得了消息………………”聂涛倾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黎家这次分三路,一共运出了三批香品。”
三批!
阮钰腾地站起来。
“大人………………”阮熙一惊,回头问聂涛,“………………你确准了?……这情报可靠?”
“绝对可靠………………”聂涛慎重地点点头,“是从黎记库房得到的白师傅一共调治了五万粒黯然销魂香丸,分三次运出黎记,大人上次劫的香丸应该是最后一批出库的香丸,就在同一天下午,还出了一批货,至于这两批货怎么出的黎府,我们的人也不清楚………………”
“…………五万粒?”阮熙看向阮钰,“上次大人劫下的香丸只有两万粒这次不过一千粒………………”顿了顿,“就是说还有两万九千粒在外面……”
“是的………………”聂涛点点头,“若和上批同一天出府按时间算,黎家的那批货已经到了大业边境甚至出了大业辖区………………”他抬头看向阮钰,“……我们怎么办?”
黎家的货一旦出了大业辖区,阮钰也鞭长莫及。
屋子沉寂下来,聂涛和阮熙都忐忑不安地看着阮钰。
“…………好狡诈的黎君!”好半天,阮钰猛一拍桌子。
那天都尉府所有的侍卫几乎都被他带去清点那五船贡品,是他对黎家防范最松的一天,自己猜到了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出货,却猜不到他会同时出了两批货!
这就罢了,就在刚刚自己夜探黎家别院,他还做出一副穷途末路的暴躁模样给自己看,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去了别院,才故意演戏让自己上钩,甚至不惜降尊趋贵主动和自己言和,要用围棋和自己赌让自己完全相信他已到了穷途末路。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障眼法!
被猛地一震,阮熙一哆嗦,“大人,我们………………”他紧张地看着阮钰。
我们怎么办?
为劫黎家的香品,这一路关卡都得了严令,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发现运往安康的香品,就一律严查。
近三万粒,这么大宗的货物没通关文碟绝不可能。
可是,黎家的货运出这么久,各路关卡密碟却一点消息都没传来,就说明,黎家这批货的通关文碟上写的绝不是香品!
这也是他们最大的疏漏,一路只让各关卡核查香品,对其他货物却是一路放行的,发现自己竟遗忘了这么大一个疏漏,阮熙忐忑不安地看向阮钰。
“…………黎君会以什么方式运送这批货?”跌坐在椅子上,阮钰喃喃道。
聂涛和阮熙同事摇摇头。
“速速通知各关卡,过关货物一律核查,凡发现货物和通关文碟不符,无论是谁的一律收缴!”突然,阮钰果断地吩咐道。
“是……”应了声是,阮熙嘴唇动了动。
也许这批货早已出了大业辖区。
“速把这个情报传给英王……”像是知道他的心思,阮钰又吩咐道。
阮熙神情一震,“………………是!”又讨好地看着阮钰,“相信有英王殿下亲自出手,黎家的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安康城!”
静静地看着黑糊糊的窗口,阮钰没言语,黝黑狭长的眸子迷成了一条缝:黎君,你太小看本官和英王的手段了,就是再运出十批货,本官也叫你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