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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璧略有些惊诧,神情莫测的望着荆尉,半晌,沉声道‘自是同去。”
荆尉脸上闪过一阵白,接着又窜起了红,结结巴巴:“可、可拙荆她、她有了身孕。”
萧白璧不动声色:“这不是一场儿戏,可以随你高兴而为,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那明显的绯红再次转为苍白:“小、小师叔祖,舟车劳顿,徒孙只是害怕拙荆吃不消。”
萧白璧轻轻拢紧攥着乐谱的手指:“那就让她忍耐忍耐,此时让她吃得消,日后整个荆氏就得跟着吃不消,你自己考虑。”
荆尉垂着头,哆嗦许久,才抬起脸来:“徒孙明白了。”
萧白璧缓缓了表情:“回吧。”
荆尉不忘礼数的退下,一直煮着酒的尔不凡转过身:“公子,煮好了,尝尝?”
萧白璧松开手中的乐谱,尔不凡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撇撇嘴:“好不容易搞来的孤谱,可惜了。”摸摸鼻子,又咕哝了句:“真败家。”
萧白璧凉悠悠的瞥了他一眼:“明早我命人誊出一百份还你。”换个舒服姿势,又道:“斟酒。”
尔不凡忙端出很欠揍的谄媚表情,颠颠的斟好酒,双手擎杯送至萧白璧跟前,还不忘叮咛:“想来公子今晚可能会去一探究竟,适量少饮一些就好,喝多了,怕会误事。”
萧白璧接过:“嗦。”
尔不凡喟叹“老妈子这活,果真不好干,哎······”想了想,又道:“扶楚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萧白璧看着杯中物,漠然道:“这般明显的异常,岂能瞒过她,大约是—缓兵之计。”
尔不凡收了轻佻:“既然她已经察觉,怎么可能不怀疑荆尉的妻,公子还让他们跟在扶楚身边·不怕扶楚一怒之下······”
萧白璧摇了摇头:“佑安是扶楚的死穴,这世上,她最不可能伤害的就是佑安,不过她既然已经有所察觉·大约日后再难得手,让佑安跟着她,不过是牵制住她的注意力。”
尔不凡站直身子:“那今后的药,该怎么办?”
“我会亲自跟着她。”
那一杯酒,直到彻底凉了,萧白璧也没沾一滴,子夜梆子响过·他的身影出现在王宫内,没有穿做暗事的人夜里统一服装,仍是那孤冷的月白颜色,夜里晃过,格外萧索。
夜半三更,在王宫内闲庭信步,怎不被人发现,即便他是萧白璧·恪尽职守的巡夜也将他拦下,细细盘问:“萧大人,敢问这么晚了·入宫有何公干?”碍着他的颜面,巡夜问得客气。
萧白璧笑得和蔼可亲:“自是陛下密传。
巡夜被唬的一愣:“可属下并未接到通知。”
萧白璧挤了挤眼:“若通知了小哥,还算什么密传?”
巡夜不死心:“抱歉,属下也是秉公办理,冒昧的再多嘴一句,萧大人能否出示一下腰牌。”如果真是宋慧王密传,总会给萧白璧一块方便行事的腰牌才是。
这对萧白璧来说还真不是为难,腰牌他不会缺,只不过腰牌原来的主子不是他今晚要会的人而已,自腰间解下·递到巡夜面前晃了晃,然后收回怀中:“萧某可以过去了么?”
巡夜点头哈腰,放了萧白璧自由通行,萧白璧点了点头,负手向扶楚寝宫走去。
那拦住萧白璧的巡夜身后有个眼力格外好的,上前两步·与他耳语道:“头,小的怎么瞧着那块腰牌像太后那边的?”
巡夜惊诧的转头:“此话当真?”
那小跟班肯定的点头:“小的先前就在太后那边当差,今夜因情况特殊,才被胥大总管调到这边来的。”
巡夜愁云罩顶:“怎么办,怎么办。”
小跟班是个脑瓜子灵活的,遇事不乱:“赶快去通知胥大总管?”
巡夜一手攥拳,摊开另一只手,拳头落在手心,啪的一声响:“对,赶快,快点去。”
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萧白璧就是,他已畅通无阻的进入扶楚寝宫,先前问过,扶楚今夜是在自己寝宫休息的。
当然,扶楚从冰窖中出来后,胥追也料想过今夜可能有人夜闯禁宫,想让扶楚暂时移驾至别的宫殿,可扶楚没有同意,胥追很担心她,却莫可奈何。
洵儿直到入睡之后,还紧紧的抱着扶楚的一只胳膊,倾城更不肯离去,后来见洵儿睡了,扶楚才借故支开了他。
之后直接钻进浴室,卸除伪装,一直泡在水中,候着劲敌,胥追有他的担心,而她,也有她的算计。
叮铃叮铃,是胥追悬挂的檐铃,声声脆响,轻灵欢快。
浴室四壁十二盏内嵌式的灯架上,擎着的不是灯,而是大小均匀的夜明珠,扶楚坐在温泉里,偏着头听檐铃声,偶尔掬水淋漓,审视经过夜明珠映照的水珠的模样,蓦地瞪大眼睛,垂下双手,全神戒备,果不其然,门口闪过一片月白衣摆,扶楚冷冷一笑,抬头望向搭在岸边的红丝袍,只待那人走进。
要玩就玩攻其不备,从她发现他月白的衣摆到他来到岸边,不过眨眼工夫,可他没料到她会以真面目示他,四目相对,他怔了片刻。
也就在萧白璧闪神的瞬间,扶楚一手扯水成冰,另一手抓起岸边的丝袍,兜头罩上萧白璧,冰剑准确无误抵住萧白璧胸口:“萧卿家,寡人若没记错,并未传召你来搓背。”
透过罩头的丝袍,隐约可见身前立着个窈窕的胴.体,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前,巧妙-而不失媚惑的遮住私密,手中捏着冰剑,寒彻肌骨的剑尖已刺破他的肌肤,这处境与那日赫连翊还真相似,只是她对他,比对赫连翊更不客气·至少当初她没像现在这样,一下子就让赫连翊见血。
当然,萧白璧不会知道,扶楚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因内力大大折损,手中的冰剑远不及当初对付赫连翊时的坚硬,她会让他见到她的真面目,便是赌他这片刻失神,如果是功力不行,在跃出水面时,那丝袍就该是披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罩在他头顶,今夜,她会想办法伤了他,而又不能被他探出她的虚实。
萧白璧猜得不错,这是她的缓兵之计,她要给自己预留出足够时间脱逃,然后,清除掉体内毒素。
萧白璧微擎着双手·虽然被冰剑刺破肌肤,语调还是一派轻松:“微臣今夜做了个梦,梦见陛下同微臣说·长夜漫漫,陛下很是寂寞,微臣便说入宫给陛下排解寂寞,只是没想到,刚踏进这里,便见到如此旖旎景致,真是开了眼界,若陛下要以欺君之罪惩处微臣,微臣也绝无二话,只是……”
扶楚盯着抵住萧白璧咽喉的冰剑尖·听他信口胡诌:“只是怎样?”
萧白璧试探着竖起两根手指将冰剑移开一点,没想到扶楚更将冰剑往前送了一点,刺痛更加深刻,萧白璧老实的缩回手,撇撇嘴:“若微臣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陛下排解寂寞?”
扶楚笑道:“今夜·寡人是很寂寞,可你大约对寡人不够了解,寡人一寂寞了,最想干的,你知是什▲?”
萧白璧轻.佻道:“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么?”话罢,隐约瞧见扶楚贴近一步,充盈在他鼻间,属于她的味道更加浓郁,若不是他定力好,怕早就心荡神驰,忘了今昔何年:“陛下想对微臣做些什么呢?”
扶楚散漫笑道:“寡人寂寞了,最想找人练练身手,当然,点到为止什么的,对寡人来说,很是无聊,要玩就玩真的,你死我活的那种,萧卿家,你可是说过要为寡人排挤寂寞,就是不知会不会出尔反尔!”
萧白璧也跟着散漫的笑:“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陛下这身细皮嫩肉,微臣可要心疼死,换个玩法行不行呢?”
扶楚没有应声,而是直接将冰剑往下移,停在萧白璧心口还不算完,而是果断往里刺入,真有要要命的架势。
萧白璧绝不是任人宰割的老实人,就在扶楚发力的瞬间,以手腕上的金属镯挡开冰剑,另一手则向扶楚胸口袭去——嗯,他也不屑当什么正人君子,打架什么的,怎么方便怎么干,命都没了,赚个正人君子的虚名,有屁用!
扶楚的眼角瞥见萧白璧的金属腕镯,有瞬间的恍惚,就被无耻的萧白璧偷袭成功,那只狼爪子端端的罩住她左边的雪峰,且他还不要脸的调侃她:“真没想到,陛下竟是微臣一手无法掌握的。”
扶楚二话不说,直接撤回冰剑,毫不迟疑的挥剑向他手臂斩来,萧白璧利落收手,向后跳了两跳,打拱作揖:“微臣谢过陛下留手之恩。”
她的动作也不如过去灵活,如她还有八九成功力,方才那一剑下来,萧白璧那条胳膊也就废了,她默不作声的转身,眼角余光瞥见萧白璧居然想摘掉兜头的丝袍,扶楚微微翘起嘴角,也就在丝袍滑下的瞬间,萧白璧防备最低,扶楚端起冰剑,霍然转身,剑尖一下没入萧白璧胸口,萧白璧还有用,还不能宰掉他,不过这一剑下去,足够让萧白璧安分些日子了。
闷哼一声,萧白璧出手捏住冰剑:“陛下还真忍心。”
扶楚笑道:“寡人不寂寞了,萧卿家回去好好将养将养,等寡人寂寞时,再找你玩。”
她笑容轻松,他望着她比玉倾城更浓艳妖娆的面容,黑暗袭来前,想得却是:这真是个要命的妖女!
巡夜见证了萧白璧站着进,横着出的过程,十分感叹:“陛下真禽兽啊!”
当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张扬开来,是要杀头的,大家都很有自觉性的在心底默默感叹,不过再有人提及萧白璧,眼神都透出一份暧昧,萧白璧是盖着锦被胥追的人抬出扶楚寝宫的·没有知道,他是被刺伤的,而不是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被‘戳,伤的。
见到被抬回府的萧白璧,尔不凡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惊骇·抖着手搭上萧白璧的手腕,直到确定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后,才微微缓和了表情,可这样势必会影响萧白璧先前的计划,这一探,真不算明智。
而那厢胥追刚见到被放倒的萧白璧,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说哭不哭,说笑不笑的,很是精彩,再然后,将萧白璧找心腹送走后,才顿悟扶楚的算计:“陛下是想让萧白璧探不出虚实?”
扶楚裹着大氅,怏怏的点头:“寡人不能让他清楚我还有多少能力,而且·佑安已经暴露,寡人自然要防,依着萧白璧的头脑·他肯定会算到这一点,可除了佑安之外,有你在,很难有人能对我的饭菜动手脚,所以,萧白璧一定会亲自动手,这样,他就没办法躲在暗处,我可以匀出时间来,清除掉那些毒。”
胥追点头·可还有一点他更关心:“陛下,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呢?”
扶楚蹙眉摇头:“寡人也不能确定,自佑安来进宫已经过去了五十来天,玄乙也讲究个‘九,字,寡人试了试自己的功力,已被封住大半·按理算,萧白璧大约是‘九九,期,如此,今日若不是断出佑安有喜,寡人情绪波动太多,才发现被算计了,想来再过十几二十天,寡人大约就该回天乏术,坐以待毙。”
胥追斟酌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直接杀了萧白璧,以绝后患。”
扶楚笑了笑:“萧白璧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留下他为我所用,将来与多国抗衡,会减少很多阻力。”
胥追锁眉:“怎能保证他定为我们所用。”
扶楚云淡风轻:“方才寡人试他,他是个人,不是神。”
胥追想了想,心悦诚服。
翌日一早,佑安按时出现在扶楚宫门外,瞪着一双白兔子似的红眼睛,手中拎着食盒,却被玉倾城堵住去路,高出她将近一头的身高颇具压迫感,抱臂环胸,倚着殿门,冷冷看她:“陛下身子虚昨夜又遭遇刺客,折腾到很晚,现在还没起来,不知佑安夫人这个时辰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将近两个月的习惯,玉倾城如何不知,他也知道是她害了扶楚,才会这样的态度吧!那个时候,他们曾像姐弟般要好,可她不该忘记,在倾城心底,最重要的,始终都是扶楚,听见宫内来了刺客,她是真心紧张,也不顾倾城的疏离,上前一步抓住倾城手腕:“有刺客,楚楚还好么?”
倾城狠狠的甩开她的抓握:“托佑安夫人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佑安表情一窒,讪讪缩了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倾城你让让,我进去看看她,不会吵醒她。”
倾城目光放在佑安提着的食盒上,不动如山:“只怕我让了,陛下明天会更难过。”
话里有话,让佑安惨白了脸,进退维谷间,听见殿里传来低沉的一声:“倾城,可是佑安?”
玉倾城恨恨的瞪了一眼佑安,才转过头,相对于佑安的横眉竖目,柔情的能掐出水来:“陛下怎么再睡一会儿?”
扶楚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休息好了,倾城,让佑安进来。”
倾城憋了憋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了佑安进门,玉倾城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进了来。
佑安近乎扑进殿来,快步跑到穿着丝袍,披着大氅,倚着软榻歪坐的扶楚眼前,顿住脚步后,想再往前,突然生出怯懦,不知所措。
扶楚脸上是她熟悉的笑,目光中没有杂质,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过来坐。”
佑安垂了眼皮,犹豫再三后,咬着下唇来到扶楚身边,挨着扶楚,侧身搭了个边坐下:“楚楚,听说昨夜…···”不知怎么继续。
扶楚摇头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无需挂心。”又看了看佑安还拎在手里的食盒:“今天换了花样?”
佑安不解的抬头:“嗯?”
扶楚努了不下巴:“喏,换做平日里的汤汤水水,就看你刚才又跑又颠的那几下,还不全都洒出去了?”
佑安如梦初醒:“啊!”忙低头去揭盒盖,向里面望去,随即有点赧然:“是洒出去一些,不过我每次都有多备的,剩下的也足够了。”边说边起身拿出碗匙·用大汤匙盛满一小碗,端到扶楚眼前:“温度刚刚好,尝尝,可以补血的。”
见扶楚当真接了·倾城紧张出声:“陛下!”却被扶楚支开:“倾城,去看看洵儿醒来没有,他昨晚睡得不怎么踏实。”
倾城瞪大眼睛望着扶楚手里的汤:“可是陛下,您身子不怎大好,可能不需要这种汤,稍后我亲自给您去做,好不好?”
扶楚板起脸:“让你去就赶快去·哪里有那么多嗦。”
倾城到底被轰出去,可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盯着扶楚手里的汤。
扶楚看着倾城神态,心里有点暖,微微一笑,将目光从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上缩回,投到身侧的佑安身上,笑道:“他近来有点婆妈,你莫要见怪。”
佑安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当然不会。”顿了顿,试探道:“你们近来感情不错吧?”
扶楚不甚在意的笑:“终是我欠了他,对他稍微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又将视线从佑安脸上移到水中的汤碗上·因她移得刻意,佑安没办法忽略,只能同着扶楚的视线一起转向那碗仍有袅袅热气的汤上,语调中携着一丝眷恋,喃喃的重复:“佑安,你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这句‘你一定要好好的,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么?”
佑安颤了一下,咬了咬唇,无力笑道:“你那时说的话·我都记得。”
扶楚将汤碗送到嘴边,微微抬脸,目光透过淡薄的热气,携着一丝笑,定定的望着她:“那些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算数的。”
佑安狠狠的抖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底又涌出泪水,见扶楚垂了眼,捏着汤匙舀起半匙汤就往嘴里送,不像作假,再也没办法坚持下去,猛地出手扫掉了扶楚嘴边的汤匙并手里的汤碗。
扶楚垂下眼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再抬头,眼底又是先前的平和笑容:“你这是怎么了?”
佑安攥着自己被烫着的手指,尴尬的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汤面上,本是要提醒你的,没想到一着急,手滑了,所以······”
扶楚笑容愈发真诚:“谢谢你。”
佑安不敢看扶楚那双如她记忆中清澈的眼,视线到处乱飘:“受之有愧。”
仅仅两日后,赫连翊特批,历时五年才造好的景阳宫正殿里,书案前的九连枝金质错银灯盏上,全部燃起蜡烛,赫连翊穿着白丝袍,身上披着件玄色外裳,发丝随意用帛带缠几上几道,不碍事就好,端坐在交椅里,拿着朱笔点批奏折。
吴泳进门后,没有立刻出声,直到赫连翊将手中这一本奏折合上后,才慎重道:“陛下,姒家又派人来催问什么时候去接如夫人。
赫连翊头也没抬,仲手去拿另一本奏折,声音道:“回说,暂时没时间,等过一阵子,孤亲自去。”
吴泳眼角抽了抽,就算赶着老黄牛走,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赫连翊一拖再拖,早拖得姒家上上下下都没办法淡定了,当然,姒家不淡定,跟他其实没多少直接关系,可他们派来的人一次比一次难缠,直言要见赫连翊,可赫连翊又不愿意见,那些人还三不五时的捎来姒嫣各种‘信物,,叫他鸡皮直起,少叔秉那个没义气的东西,每次见到姒家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留他单枪匹马的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