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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新式快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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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事初步有了结果,皇帝的心情大好,琢磨了一会儿,又道:“曾国藩,你当初上过《汰议兵书》,又上过《痛陈绿营、八旗兵制弊端》的折子,朕想,就简派你到天津去一次吧。就正如你刚才所说,纪律实在是军队第一大重要因素。武将的操守要紧,不然不能约束士兵,纪律一坏,百姓看见就怕,那里还能打胜仗?所以朕放开手让你去办。新建的军伍不光是阵法武艺要练得好,更要把旗营、绿营的暮气腐败,切切实实扫一扫”

    “是皇上于军中的毛病,烛照无遗,臣蒙皇上栽培,天高地厚之恩,感激莫名。如今厉行新政,发愤图强,臣必当尽心竭力,勉力图报。”说着,曾国藩咚咚的碰了两个响头。

    “还有旗营,这些旗下大爷,顶用的少,成天领着一份俸禄,不做事的多。对于旗营,也不要手软。”皇帝口中说着,心中在想,曾国藩再如何有能力,总是汉员,若说能够让旗下大爷们肯于俯首帖耳,怕不是能力不济,而是不能大展拳脚,当下又说:“朕让僧格林沁和你一起到天津去,总之,要把旗营的兵务,彻底的肃清一番。”

    挥退了军机处的几个人,皇帝传旨:“招肃顺到御前来。”

    肃顺最近又升官了,皇帝看他忠劳勤勉,捡拔他做了内务府大臣,总管皇帝的内廷事物,除此之外,又让他兼了兵部的差事,每日里入值,所以一传就到:“奴才给皇上请安。”

    “肃顺啊,朕刚才和军机处的几位大人见过面,其中特别提到,现在的军务真该到了好好整治一番的时候了。”

    “是。圣明无过主子,奴才这一次到天津去,蒙皇上特旨,也到杨村军营之中去看过,那里面种种苟且徇私之弊,非奴才所能奏答,上渎天听。”

    “正是此意。所以朕有意在这京中八旗各营之锐健营、火器营、健扑营、前锋营、护军营、甚至在圆明园护军营中,做一番军制上的改制。这本来是曾国藩的差事,不过要是让那些旗下大爷听汉人的调遣,还是千难万难,所以,朕想,就让你从旁协助,专司其职了。”

    肃顺心中惊惶。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应承下来,无疑便是得罪了几乎所有的八旗子弟,但是眼看着皇上盘马弯弓,只等自己一言而断,又怎么能辜负君父?更且说,又怎么能放过了唾手可得的富贵?

    想到这里,肃顺庄重的跪了下来:“只要能够为皇上分忧,为我大清江山社稷分忧,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全然不会退缩半步”

    “你有这样的一颗心,必有后福。你先起来说话。”皇帝摆手让他站了起来,对他说,“这一次英人北上,为鸦片合法交易之诉求,到朕前哓哓不休,朕让总署衙门那边将英人所请逐一驳回,想来不久之后,英人又会如先皇年间那般,轻犯我天朝边圉。各省的兵务,朕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只看天津一地,也大约知晓,总不外乎如此等而下之之状况。所以,朕已经命军机处那边,以四百里加急廷寄各省,兵制改革,一定要抢在英夷为鸦片贸易,再来寇边之前,朕就要看到成果。”

    “至于京中,朕想了想,与其大张旗鼓的做兵制改革之举,不如暂时从各营中抽调一部分人出来,单独成立一营,朕想过了,就叫神机营。一切训练、建制、设官、建设营房、俸享优恤,以及相应的官学,全然与旁不同。具体的嘛,朕想就由额里汗担任神机营的左右两翼的左翼长,由你,担任右翼长。”

    “至于兵士的选择,就从现在京中锐健营、火器营、健扑营、前锋营、护军营、圆明园护军营中挑选精壮、并招募京中、直隶各府道县的百姓青壮填充,总之是满汉混杂,不可拘泥与民族、畛域之别。这一节你要记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神机营的武备,全然使用西式武器,这一层,朕日后会给兵部、工部另行下旨意,你的分内之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神机营的构建给朕搭起来,此事,由你和额里汗全权负责。”

    皇帝说一句,肃顺答应一声,待到皇帝都说完了,肃顺趴在地上碰了个响头:“请皇上放心,奴才定当努力办差,将这皇上金口相加的‘神机营’训练成我大清第一铁军,以保我皇上、我大清社稷安稳如山。”

    “你也不必如此着急。英人行政,与我天朝大有不同,便是真要动武,也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落到实处的。时间还大把的有,就仿照高宗皇帝下旨,设立健锐营的成例就可以。”皇帝觉得自己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支离破碎,不过肃顺是办老了差事的,不必自己再多做解释,“半年吧,半年之内,神机营要建立起来,到时候,想来宝鋆那边的差事,大约也可以办完了。”

    宝鋆这一次远路赶赴杭州,随行的除了总署衙门美国股的章京唐文治之外,还有两个从同文馆中选调出来的实习生员,一个叫荫昌,一个就是文煜之子志颜。

    正是四月阳光明媚的季节,一行人从陆路到头通州,然后乘船,顺河南下,沿途绿柳成荫,花木盛开,风景着实不恶。

    几个人乘坐一条官船,言笑宴宴,倒也不觉时日飞快,宝鋆身边带着一个伺候的小厮,听人说是京中春熙班的一个小旦,名字叫福宝,生得唇红齿白,十指尖尖,一双水汪汪的爆眼儿,大约是在戏台上演小旦演得多了,行动举止之间像个女孩子。荫昌是老实人,在一旁见了,只是觉得奇怪,并未多想。

    志颜就不同了,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风月场中的熟手,只是眉眼之间扫过,就知道这个叫‘福宝’的小旦,白天是伺候大人的听差,到了晚间,就是床头枕畔的娈童了。只是他不明白,怎么宝大人到杭州办差,还要带上一个娈童的吗?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诏准了的?

    黄昏下船,顺着运河男性,午夜时分,就到了浙江省内,把船停到垂虹桥下,新月如钩,清风入怀,宝鋆难得的动了酒兴:“糟糕。”在一旁的荫昌说:“只带了路菜,却忘记带酒了。”

    “不要紧。”那个在宝鋆身边的福宝说,“这里我很熟,上岸不远一里多地就有个镇甸,那有好几家卖酒的,这时候还在纳凉,不愁敲不开店门。”

    于是宝鋆派一名听差上岸去打酒,然后吩咐船家烧水烹茶,与唐文治、荫昌、志颜倚着船一面品名玩月,一面闲谈。

    “宝大爷,”福宝笑眯眯的说:“我有的主意,您看使得使不得?不如几位爷到桥上去喝酒,有畅快,有凉爽?”

    “这个主意好。”唐文治脱口说道:“我本来就想上岸舒舒筋骨,在这船上多日,身子都要呆得锈住了。”

    宝鋆有心不从,不过唐文治的话已经说了出来,不好再出言驳回,当下命人收拾茶具、食盒、杯盘,另外带了几条龙须席,搭好跳板登岸上桥。这座桥名叫垂虹桥,是北宋年间初建,当时本是木桥,现在已经改为石桥,桥中建亭,名叫垂虹亭。

    荫昌和志颜在亭中铺好龙须席,请宝鋆和唐文治相对而坐,自己两个人在侧面盘膝坐下,听他们说话。

    唐文治轻笑着望着坐在旁边的福宝,月光斜射,正照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眉目娟秀,带一点腼腆,像个女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从师几年了?”

    “八年多。”

    “八年多?会的曲子不少吧?”

    “他早就满师了。”宝鋆说道:“他师父不放他,唱得其实很不错,不过现在身边没有笛子,不然可以唱一段给你听听。”

    “我的舱中带有笛子,”唐文治向志颜一招手:“劳你的驾,到我舱中去把笛子取来。”

    志颜快步出亭而去,唐文治又问:“你念过书没有?”

    “也谈不上念过书,不过认本子,识得几个字而已。”福宝说,“宝大爷常常对我说,要念些词曲在肚子里,不然的话,演‘闹学’、‘惊梦’这些戏的时候,拿不出身份来。”

    “这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道理。”唐文治问道:“你倒说说,你念了些什么词曲在肚子里啊?”

    “他最喜欢的是朱陈两家词。”宝鋆在一边插口道。

    朱是朱彝尊,陈是陈其年,都是康熙朝大儒名臣之一,应制科博学弘词,名动禁中,是有清以来两大词家,但最早和刻的词集,却谦称《朱陈村词》。唐文治也是喜爱这两家词的,所以听宝鋆的话,颇有得遇知音之感,兴致也更加好了:“那么,就地风光,有一首《高阳台》,你总记得的吧?”

    “记得的。每一次和宝大爷坐船出京办差的时候,总会想到这首词。”

    “你念给唐老爷听听。”宝鋆说道:“词曲会唱还不算什么,词韵又是一种功夫,有些仄声,要当平声用,请唐老爷指点指点你。”

    福宝点点头,朗声念道:“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一段词文给他念得声调清越,感慨多于悲伤,唐文治点点头说:“很好。你的念法,倒也符合朱竹垞的原意,不过有几个字,不该轻轻放过。”

    “是,请唐老爷叫我。”

    “拿过片来说,怅明珠佩冷的‘怅’字;盼长堤的‘盼’字;动愁吟的‘动’字,都该念得重,词中凡是单字领起的句子,都要用去声,这样才响,才能振得起精神,我想,你唱曲子的道理也应该差不多。”

    福宝拿他举的例证低声念了几遍,果然不错,喜滋滋的说道:“我真得拜唐老爷做老师了。”

    宝鋆性好诙谐,在总署衙门中也是尽人皆知的,唐文治和他共事多年,早已熟稔于心,听他这样说,唐文治嘿声一笑:“拜我做老师?那,你让宝大人如何自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师虽未拜,唐文治倒是在声韵上很指点了他一番,笑谈之间,听差沽酒而返,众人围坐在亭中,把盏清谈,又听福宝倚着唐文治的笛声唱了两段昆腔,一套北曲,宝鋆自道领略了类似姜白石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小红低唱我**的情趣。

    其乐融融间,不知道是什么人起的由头,话题转到这一次的差事上。

    唐文治说:“皇上不过看到杨潮远一纸奏折,就命我等远赴浙省,为后膛七响火枪之事与美人交涉,佩衡兄,你可知道这后膛七响,是何等物什?”

    “这可把我问住了。”宝鋆遗憾的摇摇头,转脸看看荫昌和志颜:“你们知道吗?”

    “学生大约知道一点。”荫昌说。

    “哦?说来听听。”

    “是。”荫昌在同文馆中学业普通,不过对于法国教习查梅教授的格物之学,却分外的热衷,关于后膛七响这种美国最新研制出来的火枪,他曾经听在上一年的假期,游历美国的查梅教士和他谈起过。

    眼看着宝鋆和唐文治两位大人关注的目光投到自己脸上,荫昌心中大感自得,“听查梅教士说,这种火枪是使用了杠杆原理,使得击发之间更加简洁便利,再无以往火枪使用时,连续装填耗时耗力之虞,对敌之阵,可收奇功。哦,学生还曾经请查梅教士为我画过一张图,不过落在船上,没有带来。”

    “连发七次?”宝鋆想了一会儿,“可是连续发射吗?”

    “这,教士说,不能连续发射,每放过一枪,都要重新顶上机簧,方可重放。”

    唐文治说,“那不是和我天朝所用的火枪一样的吗?”

    荫昌有心想说,怎么能一样?不过自己和宝鋆、唐文治官职相差太多,上下尊卑之礼是一定要遵守的,只得抿抿嘴唇,不再多说。

    宝鋆喝干了杯中酒,站了起来:“你现在也不必和五楼少兄争吵,等明儿个到了府衙,见过实物,不就知道了吗?”说着话,他摆摆手:“夜了,都早点回去歇着,明天一早还要到府衙去拜会杨大人哩。”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