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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2月24日的平安夜,方志敏和粟裕的老熟人,在远征途中离队的原福建省政委曾洪易,正蜷缩在黄浦江畔的外滩公园门外,于寒风中伛偻着身子、抱着胳膊,哆嗦得仿佛寒号鸟一般。
他不是不想找个屋子安顿下来,怎奈人人皆知如今的上海即将化为战场,华界和日租界的老百姓都拖儿带女落荒而逃,拼了命地想要往被视为避风港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挤。结果就导致公共租界的各家旅店和出租屋到处爆满,一时间房价暴涨,就连最便宜的廉价旅馆大通铺,都翻了最起码五六倍的价钱。
对于眼下身无长物、兜里没有几个铜子儿的曾洪易同志来说,这样的消费水平显然是他无法承受的。而上海的地下党组织,他一时半会儿又根本联系不上
因此,曾洪易跟无头苍蝇似的在上海街头踯躅了大半天之后,只得跟那些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一样,随便找个屋檐凑合一宿。反正自己年纪轻、身体好,应该还扛得住可问题是真的好冷啊!
望着天空中徐徐飘落的雪huā,感受着一阵阵阴冷透骨的寒风,曾洪易不由得往墙角里继续缩了缩,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安徒生童话》里面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就快要带着对火炉和烤鹅的憧憬活活冻死了!
一想到火炉,他就忍不住扭过头来,用羡慕的眼神越过外滩公园的铁栅栏,注视着里面熊熊燃烧的篝火,仿佛能够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感受到火焰传来的温暖——这是驻沪英军正奉命驻守公共租界的边境。在外滩公园里建立工事,就地野营不过,英国佬们虽然拉起了铁丝网,堆起了沙袋,但却一点都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肠胃。而是早早地预备了大量的面包、烤肉和酒菜,围着篝火大吃大喝,以此来庆祝圣诞节。
不过,对于此刻的曾洪易来说,虽然篝火的温暖和食物的香味,在这个飘着小雪的阴冷夜晚里是那么的诱人。但却根本不敢靠近,只敢隔着老远,用羡慕的眼神望过去——因为他刚才亲眼看到,有一个老头冻得实在受不了,想要进去烤烤火,结果还没凑过去。就被一个包头巾的印度巡捕拦住,然后不由分说便狠狠地提起棍子,把这老头打得头破血流,如今还趴在路边奄奄一息,估计是熬不到明天早上了
——这就是帝国主义的骄横,这就是半殖民地的屈辱,这就是弱国之民的卑贱。
没办法。在“国中之国”的上海租界,〖中〗国人不仅时常可以遇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一类的难堪事情,还到处可以看到高傲的洋大人的手杖,在黄包车夫和苦力的身上飞舞;到处可以看到饮得烂醉的水兵,在沿街寻人殴打;到处可以看到巡捕手上的哭丧棒,不时在那些不幸的人们身上乱揍除非你一到上海就躲进亭子间里不出来,否则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洋大人们无所不在的歧视与鄙夷。
正当曾洪易回忆着〖中〗央同志们对上海租界的描述,愈发对祖国的沉沦感到悲愤和无奈之际,时钟不知不觉已经敲过了十二点。进入了下半夜,四周也变得愈发寂静起来。但公园里的英军士兵却还不肯消停,反而醉醺醺唱起了歌——大英帝国全盛时期的帝国主义者标志性歌曲,《统治吧!不列颠尼亚!》:“当不列颠在世界诞生之初,由造物主安置于蔚蓝大海之上的时候。
就已向这片这片土地的众神契誓,誓将与众神一起永远守护这片大陆。
统治吧!不列颠尼亚!统治这片汹涌的海洋!
不列颠人永远都不会被奴役!
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神圣的民族了!
因而必须要打倒暴君,使我们的国家繁荣且〖自〗由。
让别的国家只能向我们投向嫉妒与恐惧的目光!
统治吧!不列颠尼亚!统治这片汹涌的海洋!
不列颠人永远都不会被奴役!”
在这些英军士兵的豪迈歌声之中,又冷又饿的曾洪易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辨认了一会儿他们的歌词,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再看看四周那么多睡大觉的流浪者,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叹息着吐出一团白气。
“不列颠人永远都不会被奴役难道我们〖中〗国人就永远要被奴役吗?”
他牙齿打颤地喃喃自语“不列颠人统治着世界的海洋,而我们〖中〗国人连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也快要被日寇夺去说起来,明天就是洋人的圣诞节,不知这圣诞老人会不会给我们〖中〗国人也送一份礼物”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心有所感似的,原本万籁俱静的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咻~~~~~~”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串橘红色的“流星”划破夜空,狠狠地撞向了苏州河北岸的日租界!
“咻~~~~~~”
“上帝啊!这到底是什么?”
停泊在黄浦江东岸的一艘英国货船上,几位正在无聊地打牌的值夜水手,突然间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团又一团巨大的火球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从幽暗深邃的夜幕中划过,看起来犹如流星一般的耀眼夺目。
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顿时把他们都给镇住了,一个个都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于是,在脑海中思维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个尾端喷射出火舌的不明物体,以惊人的高速掠过黄浦江的水面,然后炸开位于黄浦江畔的〖日〗本驻沪领事馆的墙壁,一头扎进了大楼内部。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场景,就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更是让他们简直永生难忘。
——先是〖日〗本驻沪领事馆大楼里所有的玻璃都瞬间破碎,向着四面八方飞溅出来。在爆炸火光的映照之下,这些碎玻璃仿佛变成了璀璨的七彩宝石,折射出无数灿烂而又绚丽的迷离光华。
下一刻,整幢钢筋混凝土的〖日〗本驻沪领事馆大楼。几乎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猛地跳了一下。坚固的水泥外墙在这一瞬间向外膨胀,就仿佛是被吹胀的气球一样紧接着,无数凌乱的杂物和碎屑,在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之中飞速溅射,犹如子弹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抛射了出去。
再往后。无数团翻滚向前的炙热火焰,跟在这些被气浪掀飞的杂物后面悄然现身,顺着楼道、房间、通风管向外扩张,从大楼的各个孔道冲出来,伴随着无比明亮的光线,暴露出它狰狞嗜血的本来面目如此凶残而又迅速的破坏力。让黄浦江两岸众多观战者全都感到自己的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一口气来。
就在〖日〗本领事馆沦为一堆燃烧的废墟之际,停泊在汇山码头的的〖日〗本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同样也遭到了厄运——作为一艘排水量近万吨的装甲巡洋舰“出云号”的装甲板足以嘲笑国民党军队的贫弱火力,并且让王亚樵的水鬼铩羽而归。但对于精确制导的现代武器来说,它依然不过是一颗稍微难啃的核桃而已。
在激光指示器的准确引导之下。一枚巡航导弹直接钻进了“出云号”的烟囱,炸得全舰燃起熊熊大火;而另一枚巡航导弹则“凿”进了它的舰桥,重达500千克的高爆炸药战斗部几乎铲平了“出云号”的前半截上层建筑。第三枚巡航导弹沿着第二枚巡航导弹“凿开”的缺口,一头扎入了舰体深处,并且不负众望地引爆了“出云号”的弹药库
于是,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还有一道划破夜空的雪亮闪光,这艘1900年完工的古董级装甲巡洋舰,连同那些值守在战舰上的水手们,几乎被彻底撕成了一堆碎片。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拉响警报。〖日〗本第三舰队的旗舰“出云号”就被炸毁在了自己的泊位上!
紧接着,虹口日租界的各处军政机关、屯兵地点,还有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日〗本第三舰队,一时间全都沐浴在了此起彼伏的火光和爆炸声之中——虽然从设计上来说,巡航导弹并不是用于对付战舰的。但停泊着的军舰其实也就是跟堡垒一样的固定靶,而且惊慌失措的〖日〗本水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拦截巡航导弹呃,严格来说,他们甚至连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东西的袭击,眼下都弄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军舰要启动发动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往往需要一两个小时的预热,因此第三舰队的战舰根本无法进行机动,以躲避导弹袭击——虽然,要想在狭窄的黄浦江里摸着黑进行夜间机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搁浅或相撞,但至少比停在原地被人当靶子打要好得多。
总而言之,从导弹袭击的开始到结束,停泊在黄浦江里的〖日〗本第三舰队一直在被动挨打——最初是旗舰“出云”号,然后是巡洋舰“天龙号”、“龙田号”;驱逐舰“菊”、“葵”、“萩”号全都一艘接一艘地在泊位上起火爆炸、桅杆折断、进水倾覆,最终变成一堆堆扭曲破碎的金属垃圾
当这场导弹轰击结束之后,驻扎在上海的〖日〗本第三舰队下属舰只和水兵已经基本宣告覆灭,只剩下了150吨的伏见号,105吨的隅田号和250吨的鸟羽号这是三艘建造于一战之前的老古董炮艇,使用过时的燃煤锅炉,吃水浅得不到一米,外行人乍一看去,恐怕会以为这是三艘老掉牙的内河客轮。
而日军也确实是嫌弃它们既破旧又过时,眼下已经把这几条船丢在了拆船厂的码头,只等国内海军省废除船籍的命令一下来,就要把它们拆解成废铁因而反倒在导弹袭击之中逃过了一劫。
但是,鉴于〖日〗本水兵已经接近全灭,这几艘古董炮艇即使能够幸存下来。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另一方面,在虹口日租界的陆地上,位于四川北路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还有陆战队长期驻扎的公大纱厂、汇山码头等常设营地,也都成了巡航导弹轰击的重灾区——伴随着摄人心魂的尖啸声。成串的巨大火球从夜空中轰然降落,如流星般耀眼;无数灼热的钢珠和弹片到处凌空飞舞,溅起朵朵刺眼的血huā
作为首要打击对象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几乎等于是被犁了一遍。刚刚结束圣诞宴会、送走客人,正忙着收拾餐具和桌椅的陆战队士兵们,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中尸横遍野、伤亡惨重。
而正在会议室里讨论下一步应战方案的军官们。也有一半以上的倒霉蛋,被一枚从窗口直接命中的导弹给送到了天照大神身边——死亡名单里面甚至包括了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司令官大川内介七少将阁下!
不幸中的万幸,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在导弹来袭之际正巧离开会议室,出去上厕所,所以暂时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当然。长谷川清中将在此时的情况,恐怕也绝对谈不上好,因为在导弹袭击的时候,他的额头不知被什么掉落的东西给砸了一下,当即就血流如注,连视野里都是一片血红
“咳、咳有人在吗?谁来拉我一把?”
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的长谷川清中将,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挣扎着从瓦砾堆里爬了出来。附近几个幸存的陆战队士兵见状急忙跑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然后还有人扯来一块布条,将他的头包扎起来。
“咳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长谷川清中将有气无力地问道。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脑震荡,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直有些晕乎乎的,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正常。
“可能是炮击,也有可能是轰炸,长官。我也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他包扎头部的陆战队士兵有些没把握地回答道。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还在从四周不断传来。
“你说什么?”长谷川清一把抓住这个士兵的手“到底是谁在向我们开火?你们的长官呢?”
“这个长官。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大川内少将已经遇难了!”士兵有些慌乱地答道。
接下来,当长谷川清拄着一根棍子,艰难地踱到司令部被高墙包围的小操场上之后,顿时就看到了一副极为悲惨的画面——这里到处躺满了完整的、不完整的、支离破碎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很多人已经死了。但也有很多人还活着,正在发出痛苦的惨叫、呻吟或哭喊。一些没有受伤的或者伤势较轻的士兵,正在奋力抢救那些气息奄奄的伤员。但更多的士兵,就只是神情恍惚地站着或者坐着,茫然地不知所措。
司令部的大楼已经坍塌了一半,而楼下原本停着的两辆装甲汽车,也变成了两堆燃烧着的残骸。在几年前的一二八事变之中,它们曾经是海军陆战队手中最有威力的武器之一,一度让缺乏平射炮的十九路军狠狠地流了不少血。但在此时,它们却被轻易地摧毁了,连完整的形状都没有保留下来。
而且,即使到了司令部已经被摧残为废墟的现在,依然没有人能说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让长谷川清中将感到忧虑的是,他接下来还听到了另外几声令人震颤的爆炸声,从黄浦江畔汇山码头的方向传来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了自己的舰队——虽然到这会儿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你,还有你!”长谷川清中将捡起地上的一顶军帽戴到头上,然后揪住三个看起来没受伤的士兵,厉声地命令到:“现在,你们马上以最快速度跑到汇山码头,看看舰队的情况糟糕!卧倒!”
——他的话音未落,又一阵刺透耳膜的尖啸声就从头顶上传来紧接着便是几声沉闷的爆裂声,但却显得非常缺乏威力,简直像是哑弹。正当长谷川清中将感到心中有些疑惑之际,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却以导弹落地点为中心,在压力的驱使下,如海浪般迅速在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里扩散开来“难道是毒气!!??”
下一刻,这个无比恐怖的词汇,突然间在长谷川清中将的脑海中猛地一闪而过。然而,当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捂住口鼻的同时,却颇为意外地听到了第二声爆炸:“轰!!!!”
——这是驻沪日军的最高指挥官,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在人世间最后听到的声音。
与此同时,无论是饥寒交迫的流浪者,心头惶惶的普通市民,还是通宵宴饮的绅士贵妇,全都不由自主地走到屋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抬头看着一朵明亮的蘑菇云,从虹口日租界的上空徐徐升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