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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这位穿越者皇帝感到懊丧的是,虽然他通过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记录早有预知,却还是没能阻止未来那尊毁灭君士坦丁堡城墙的“乌尔班大炮”的诞生——这位皇帝陛下早已打定主意,一旦听说有叫乌尔班的匈牙利人来君士坦丁堡推销大炮,就立即格杀勿论,以免资敌(以东罗马帝国的可悲财力,根本铸造不起什么像样的大炮,也支付不出能让乌尔班满意的薪水)。而那位擅长铸造大炮的匈牙利工程师乌尔班,也确实是跟历史上记录的一样,在投靠土耳其异教徒之前,先来君士坦丁堡转了转。
然而,纵然这位皇帝在穿越前是历史系大学生,也不可能记得乌尔班究竟是什么时候抵达君士坦丁堡这种细节小事。结果,当这位乌尔班工程师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皇帝陛下正好去罗德岛拜访医院骑士团去了……接下来,走了个空的乌尔班根本没在君士坦丁堡滞留,就直接前往阿德里安堡去找土耳其苏丹求职,并且比历史上更早地得到了穆罕默德二世的青睐和投资,也更早地铸造出了著名的“乌尔班大炮”!
——虽然这尊重炮在后世之人看来既笨重又娇贵,而且装填困难,发射缓慢(平均三个小时才能打一炮),但在15世纪却绝对是那个时代威力最大的火器。,至少能够凿开君士坦丁堡巍峨如山的坚固城墙。
现在,这门长达17英尺(约合5.18m)。重17吨,炮筒厚达8英寸(约20cm,以便承受开炮时的巨大冲击力),口径则高达30英寸(约合762mm),所用花岗岩炮弹重达1500磅(约680公斤)的青铜巨兽,已经在阿德里安堡的铸造厂完工,完成了试射。并且正在400个人和60头牛的拖运之下,让沉重的炮车朝着君士坦丁堡缓缓前进。虽然这尊巨炮的移动速度极为缓慢,但终有一日会推进到君士坦丁堡的郊外。
对此。这位坐困愁城的皇帝,除了扎纸人针刺诅咒投靠异教徒的乌尔班突然患心脏病暴毙,还有这门大炮在半路上落水淹没或陷入沼泽之外。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袭扰和伏击都是根本不可能的,连马儿都凑不齐几匹的君士坦丁堡守军,根本没法在野外跟来去如风的土耳其骑兵较量。
而在这年头的君士坦丁堡里,也没有《刺客信条》里面那种胜过特种兵,神似007的厉害杀手,至于在十字军时代曾经颇为传奇的“阿萨辛”刺客组织,到了1453年的时候,也已经被蒙古人剿灭很久了。
所以,皇帝陛下在盘算了一番手头残存的资本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在万般无奈的绝望之中。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甚至动过了“曲线救国”的念头——这位穿越者皇帝显然不如他的本尊那么有节操,如果土耳其苏丹愿意开出一个稍微慷慨些的价码,那么让他主导一场“君士坦丁堡无血开城”,和平地交出皇冠、御玺和紫袍,带着城内的追随者一起离开。也不是绝对不能商量的事情……就如同幕末时期的最后一任征夷大将军德川庆喜,把江户城和平转让给明治天皇一样。
而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谈判底线,就是让土耳其人划出一块地盘,用来交换君士坦丁堡,给自己这个皇帝和愿意追随自己的臣民们容身安居——罗马帝国的法统传承,可以从意大利半岛的罗马城搬迁到欧亚大陆交界处的君士坦丁堡。自然也可以迁移到更遥远、更偏僻的地方。
只要能够为罗马帝国保存下一颗未来复兴的火种,君士坦丁十一世就觉得已经很对得起这顶皇冠了。
至于在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的治下当一个“高级宾客”,则是这位穿越者皇帝下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首先,前期的历代土耳其苏丹基本都是杀伐果断的狠人,连自己的兄弟和儿子都能毫不犹豫地集体处决,指望一个俘虏能在他的身边长命百岁,根本就是做梦;其次,他还依稀记得南唐后主和北宋末年徽、钦二帝的凄惨下场——被鸩酒毒杀都已经算是安乐死了,还有被砍下脑袋当成球来踢着玩的呢!
幸好,他这个皇帝无儿无女,也没有后宫嫔妃可供敌人凌辱,多少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此时,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就站在靠近港口的城墙上,焦急地等待着土耳其苏丹的回应。
然后,被他委托办理此事的帝国海军司令卢卡斯大公,终于给皇帝带回了苏丹的“慷慨”允诺。
“……苏丹表示,他想要得到的只有这座城市——君士坦丁堡。如果您愿意认输撤退,向苏丹献出这座城市的话,苏丹就同意让您带着你的财宝和人民离开,然后把米斯特拉封给您,并和您化敌为友。”
和煦的海风之中,风尘仆仆的卢卡斯大公一脸木然地转达着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的答复。
“……米斯特拉?我没有听错吧?!苏丹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弟弟的领土封给我?!”
皇帝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就是一脸的绝望,“……我明白了,这就是昔日罗马灭亡迦太基的招数啊!”
对此,同样看破了土耳其人的伎俩的卢卡斯大公,也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在第三次布匿战争的前夕,罗马人征服北非,毁灭迦太基城的过程之中,也曾经用和谈的办法来麻痹对手——先是以和谈为名,向迦太基人索要人质,然后又要求迦太基人交出所有的兵器,最后逼迫迦太基人拆毁城市,搬迁到别处……当骇然醒悟的迦太基人,终于开始奋起抵抗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武器可用了。
而土耳其苏丹“慷慨赠送”给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米斯特拉,这座城市就位于东罗马帝国如今唯一比较像样的飞地,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莫利亚,目前被封给了皇帝的弟弟德米图斯。
也就是说,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等于是在拿原本就属于东罗马帝国的城市,在跟坐困孤城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做交易,目的不仅是轻松获得君士坦丁堡,还要驱赶皇帝带着剩余的东罗马军队前去伯罗奔尼撒半岛,为了争夺米斯特拉而跟他的弟弟德米图斯大战一场——届时,无论这场兄弟相残究竟是谁胜谁负,都能极大地消耗东罗马帝国的残余力量。再接下来,就该轮到土耳其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这就意味着,土耳其苏丹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谈的诚意,不准备给君士坦丁十一世留下任何的活路……呵呵,卢卡斯,看起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在度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惨然一笑,转身背对海面,俯瞰着君士坦丁堡的市区。
夕阳的余晖从遥远的西方缓缓洒落,矗立在城内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皇宫和大竞技场,都在晚霞之下反射着淡淡的金光。绚丽的金辉掩盖了古老建筑的斑驳伤痕,让它们看起来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这座被君士坦丁大帝命名为“新罗马”的城市,就是古罗马帝国拖在身后长达千年的车辙。虽然它也曾有过辉煌和兴盛、繁荣和伟大,但在激烈动荡的新时代里,这个古典文明的残留物,最终还是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被逐渐蒸发,或者以某个新的名字存在下去——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首都,伊斯坦布尔!
“……放弃一切和平的幻想吧,准备打仗吧!卢卡斯,一场最艰苦的战斗就要打响了!我不知道这一仗能不能打赢,甚至可以说,我们的胜算非常渺茫。但如果君士坦丁堡失守,那么罗马帝国也就要完全消失了。而这座寄托了罗马人灵魂的城市,也将永远地悬挂上新月旗,圣索菲亚大教堂则会被改成清真寺……”
抚摸着身边饱经沧桑的城墙垛口,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宛如梦呓般地叹息道,幽远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限的时空,“……在那个遥远的黄金时代,当罗马人在宏伟华丽的浴室中悠闲地吹着口哨的时候,大概都乐观地认为罗马帝国就像自己身下的浴池一样,建立在整块的花岗岩上,永远也不会毁灭吧!
而到了我们这一代人,大家应该都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他如此发泄着心中的纷乱思绪,喃喃自语了很久,才终于提起了正事,“……敌人的海陆夹攻就要开始了,卢卡斯,我命令你立即拉起金角湾的拦海铁索,同时下达全城戒严令,准备进行防御战!”
皇帝屈指弹了弹有些剥落的城墙,对卢卡斯如此说道。
“……遵命,陛下!”卢卡斯大公微微躬身,“……那么,对土耳其苏丹的答复……”
“……告诉那个虚伪的土耳其苏丹: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所谓‘慷慨’吧!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你所渴望的不是和平,而是战争!现在,我只能转过身去,独自面对上帝!我不会逃走,也不会撤走百姓!我将紧闭城门,为我的人民和罗马的光荣,流完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君士坦丁十一世狠狠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裹紧了身上的紫袍,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城墙。
——在黄昏的黯淡暮光之中,这位罗马皇帝的身影显得如此朦胧而渺小,正如同他的残破帝国一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