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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河内)郊外的战斗结果,让城内一片大乱。占领东京以来,越南的政府军望风披靡,四处溃逃,法军犹入无人之境,风光无限,哪想到会突然吃这种亏。海军上尉费阿希临时作为东京守军司令,指挥防御。
费阿希首先把分散在其他各处的人,全部集结在东京城,强迫数千越南人加修城墙,储备粮食和药品,并在城内实施戒严,同时向西贡求援。
但是还好,黑旗军并没有趁机进攻东京。
在这一点上,战前丁云桐就有过考虑,要把东京拿下来,其实并不难,只要在法国援兵来之前,把冯子材等各师全速压过去就行了。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关键要给予法国的有生力量以大量杀伤,才能迫使法国坐上谈判桌,而不能执着于一城一地的争夺。占据东京,会远离中越边境,补给不利,不如等法军主力过来,再迎头痛击。
东京郊外的这场战斗很快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北京,丁云桐仔细观看邵友濂的报告,感叹法军的强悍,对方还不是正规陆军,这样以多打少的偷袭围攻,伤亡还大于对方,可见素质之高。
他知道,事实上前世法军的单兵拼刺能力就是世界最强,日本维新后开始学的就是法国,这种对白刃战训练的重视,极大的影响了后来的日本陆军。法国此时虽然还没有像格朗迈松那样提出“进攻学派”,不过“战争胜负不靠大炮靠刺刀”;“在哪里发现敌人,就在哪里发起进攻,至于敌人考虑什么无关紧要”,诸如此类的思想已经很普遍,这种战法也极其类似前世的日本陆军。
但是在重机枪加铁丝网组合出现以前,这种战术还是很有效果的。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丁云桐毫不意外。
另一方面,法国政府也终于明白了,原先认为凭借着小股力量就能征服整个越南,现在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同时一百多名法国人的死,也极大的刺激了法国人的民族情绪。在议会里,在报纸上,只有一个声音:应该为那些光荣的牺牲者报仇,应该使国旗所受的损害获得补偿。
1880年7月29日,法国议会几乎全票通过了,为在越南的军事行动,追加550万法郎的拨款。
之后,法国政府一边集结运送远征军的船只,并调集各个地区的军舰,前往越南方向。
另一边则命令交趾支那当局,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到战场去,同时任命交趾支那驻军司令波滑为东京的指挥官。
1880年8月2日,夜,北京。丁云桐在不停的踱步,军机处的一众大臣在争论,要不要下决心与法国开战。
李鸿章是反对者:“无论如何,黑旗军名义上并不算我国军队,外交上还可转圜。但一旦开战,就没有退路了。法国乃是欧洲大国,万不可轻启战端啊,依微臣看,不如请他国出来调停为是。”
“法人得寸进尺,占了越南,必然窥伺广西,到时仍旧还得战,还不如现在拒敌于国门之外。”这是左宗棠。
“法人骄慢,视越南为囊中之物,今黑旗军一战,可见其名不副实也。只要我大军奋力前驱,必能战而胜之,将法军尽数逐出越南。”张佩纶也是慷慨陈词。
丁云桐说实话,心里很有点看不起这个张佩纶,前世也是这样,慷慨激昂,主张与法国战斗到底,结果自己在马尾港时,被法军炮火吓得抱头鼠窜,可见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不过丁云桐还是将他调入军机处,参与议事,就是想利用他喜欢批评朝中大臣,试着来做一个平衡,当自己觉得权力稳固时,自然会将这个人打发到远处。
新任组织部部长郭嵩焘也说道:“法国乃是强国,我国这几年虽然也有进步,但要让法国俯首称臣,实在力有未逮。不过法国普法战争新败,元气未复,且远隔万里,耗费巨大,只要打成对峙持久之仗,便有望和平。”组织部是由原来的吏部改制而来,因为专门管理官员的升迁擢黜,权职很重,隐约是诸部之首,丁云桐让他担任此职,正式看重他思想开明。
思忖片刻,丁云桐说道:“中越之间已经签署了条约,我们有责任保护我们在越南的权力,否则国家必然信誉全失。要让其他国家明白,我国保卫自己利益的态度是坚决的。当然,郭爱卿的话也不无道理,要将法国人赶出越南也是不现实的,朕只希望以战促和,只有当法国人吃了苦头,他们才会真正有诚意坐下来谈,到时候再请别国调停不晚。”
丁云桐的话为会议定下了调子。
第二天,官方背景的《寰球时报》,头版头条的社论,大肆讨论中国与越南的千年宗藩关系,以及法国在越南的步步进逼,警告法国“悬崖勒马”,但在社论的最后,仍然表示“不管千难万难,相信和平终将到来。”
但显然法国没理会这种警告,到8月初,已经在东京集结了将近两千人,并且正在将大量陆军从本土和海外殖民地调来。同时鉴于敌军以华人为主,开始招收雇佣当地越南人以及华人,鉴于许多人来自与黑旗军有仇的黄旗军,这支雇佣军同样沿用黄旗军的名字。
同时对法军在越南的指挥机构进行改组,暹罗国都曼谷领事何罗恾任东京民政专员,波滑为法国东京远征军总司令,同时从瑟堡基地调来海军少将孤拔,担任海军司令,由以上三人组成指挥核心。
孤拔具体指挥法国海军东京分舰队,这是一支可以称霸远东的大舰队,主力包括“阿尔玛”级装甲巡洋舰“阿达郎德”号、二等巡洋舰“雷诺堡”号、“凯圣”号、“阿米林”号、通报舰“巴斯瓦尔”号、“鳄鱼”级炮舰“野猫”号、“蝮蛇”号、“益士弼”号,运输舰“德拉克”号和“梭尼”号,“阿达郎德”号装甲巡洋舰作为该支队的旗舰。整个舰队从各个方向朝越南驶来。
同时装甲巡洋舰“凯旋”号、一等巡洋舰“杜居士路因”号也从欧洲启航,前往增援利士比少将指挥的中国-日本海分舰队。
法国如此气势汹汹,大动干戈,丁云桐当然毫不意外,重要的是中国要做好准备。之前他已经多次和南线指挥部讨论过,与冯子材等确认了“不拘泥于一城一地,重在消耗敌有生力量”的战略原则,马尾方面和海军也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剩下的只能靠前线的官兵们了。
1880年8月11日,镇南关前面的同登城,现在已经成了越南阮朝的临时政府,嗣德帝已经在此建立行宫,并颁布旨意,要求一切越南人,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东西南北,奋起抗法,保卫国家。并且各地方官僚士绅平民要全面配合中国军队。
嗣德帝一个多月前被带到这里,现在已经是中国最好的橡皮图章,可以利用他来得到越南官民的协助。
1880年8月13日,越南北部的谅山,中国陆军前线指挥部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各个部队都派来了代表,主持会议的正是冯子材。
冯子材今年已是年过花甲,但是精神矍铄,不输壮年。此番深受皇帝信任,委任为数万大军指挥,深感责任重大,刚在谅山建立指挥部,马不停蹄就召开军事会议。
随军参谋袁世凯正在解说军事部署:“目前我军正在大举进入越南,但若要完全控制东京以北区域,还需要时日。关键是黑旗军能否坚守三到四个月,挡住法军北上,使我军有充裕时间到达预定区域,并构筑坚强的防御工事。
而法军若要向北推进,有两条路线可选。
往西北方向,过怀德府,经山西,沿红河而上直到保胜,然后就是中越边境。往东北方向,越北宁,过谅山,便是同登,后面就是镇南关。
如果黑旗军防御得力,我军能顺利就位,那么按计划我军将分为东西两线,黑旗军以及越南黄佐炎军驻守西线怀德府,第六师驻扎山西,策应其后方。
第三师驻守东线北宁,第一师和聂士成独立团驻谅山。
另外第四师驻扎太原,防御东西两线的中间地带,并准备随时策应两边。”
“我军为何要在北圻构筑防御,为何不快速南下,趁法国大军尚未赶到越南,一举占领东京呢?”问话的是三师一旅旅长王德榜。
冯子材点点头,示意袁世凯坐下,然后说道:“此番作战,非只靠死力而已,需要动脑筋。尽快拿下东京,或许不难。
但法军并未遭受什么伤亡,仍然会卷土重来。更糟糕的是,法军若是转而攻击别处,在我国其他地方登陆,而我们的铁路还未完全造好,运输不便,到时候就麻烦了。
还不如将其主力逐渐吸引过来,利用越南山高林密,地势险峻,将其重创,岂不更妙?因此,我等且深挖壕沟,做好工事,且等法军过来再做计较。
实不相瞒诸位,这般打算,还是皇上指点于老夫,仔细想来所言不虚啊。
现在关键是黑旗军能否顶住。”
众将称是。
与此同时,法国陆海军也在向越南大规模集结,由于之前黑旗军的战斗,名义上中国陆军并没有参与,所以中法表面上还没有开战,只是心照不宣的拼命备战。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整个中南半岛东侧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在北方的山岭中,数以万计的越南民夫被组织动员起来,疯狂的修建工事和堡垒,而中国陆军也在源源不断的越过中越边境。
法国从本土和殖民地调集的大批部队,正从法国统治下的各个港口启航。
大战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