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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晴统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让许多谱代家臣反应过来,北条氏康作出这个选择的意义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其最浅显的一条伊豆众出兵三千占据国中总兵力的一半左右,只要武田家与吉良家不打算入侵伊豆,剩下的三千人足以防卫伊豆国的安全。
其次略深一些的是告诉谱代家臣不要钻牛角尖,多这三千人不见得能守住气势汹汹的吉良军,少这三千人也不见得就顶不住越后的全力侵攻,能否抵御入侵关键在于家督总揽大局的把握能力以及谱代家臣团的执行力度,而不是这区区三千国人联军。
在北条氏康的调动下,北条家这台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伊豆国人军三千军势没过几天就起程进入骏河国河东郡,此地就是十年几前河东一乱的事发点,时隔多年再次以另一种方式进入骏河国,不知北条军此刻的想法会是怎样。
当北条军出兵干涉骏河国的消息传来,武藏国御嶽城内上杉辉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立刻召开军议,作为本次讨伐军的总大将他也肩负着军代的责任,吉良义时这个家督摆明要坐镇后方替他压阵,上杉辉虎也就毫不犹豫的利用总大将的权力宣布出阵。
四万五千大军化作一条黑色长龙,又仿佛一群脱缰的野马狂飙而出,当天上午镇守钵形城的北条纲成就陆续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急报,偏偏地黄八幡镇守的钵形城丝毫没有动静,派出去的几拨探马使番就仿佛一枚石子投入大海里渺无踪影。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北条氏邦焦急的走来走去,从上午收到一连串不利的情报开始,他已经在这里绕圈圈快两个时辰,身为这支八千人守军的副将,钵形城对他的重要意义不亚于人生的初阵,守住此地即可荣升钵形城城主,守不住他就得滚回小田原城继续做公子哥。
年轻的北条氏邦是北条氏康的四儿子,正巧与吉良义时同为二十一岁的青年,比起深沉老辣仿佛妖孽般强大的吉良义时,他的急躁性子和手忙脚乱的表现,到更加符合这个年龄层次的年轻武士,他的紧张情绪恰好对应城内的乱象,八千守军完全不知武藏国如今的形势变化陷入混乱。
北条纲成到底是位久经考验的沙场大将,略作沉吟便说道:“好高明的手段,利用强大的军势实力清空钵形城四周的支城,让钵形城里的八千守军得不到一丝情报,彻底变成一个聋子瞎子迫使我等龟缩在钵形城里等死,这就是上杉弹正的军略,真田弹正的智谋吗?果然可怕啊!”
北条氏邦终究没有北条纲成这么沉得住气,焦急地强调道:“叔叔!这不是感叹军略谋略的时候呀!我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军心要动摇的!”
北条氏邦一点都不蠢,或者说这个时代虎父犬子的例子实在太少,即使北条氏康的几个儿子普遍不如其父的能力,但作为一个从小在军旅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年轻武士,他还是十分清楚军心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军心不稳贸然出战则必败无疑。
北条纲成言道:“没有办法,只有等,等到局势起新的变化为止。”
“等?这么等下去会对士气造成挫伤的!”
“等!一直等下去!敌方主力动向不明,无论我们怎么动都是错误的选择而且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一动不如一静,等吧!”北条纲成三言两语把侄子打发下去,北条氏邦眼看没办法只有怏怏而退。
表面上北条纲成风轻云淡毫不紧张,实际他心里比北条氏邦还要着急,只是他比年轻的侄子眼前的局势是再急也没有用的,上杉辉虎打定主意要用这个兵力上的优势设下一个陷阱,等的就是钵形城内的守军率先动起来,他可以确信只要自己一动必然会引来一连串打击。
北条纲成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可不动又能怎样呢?”
相隔不远的杉山城里,上杉辉虎眺望着安静的钵形城说道:“北条上総介还是忍下来了,可是缩在钵形城里又能怎样呢?放着八千军势不敢动弹正是给我军进军的机会,这一策北条上総介是用错了!若换做我辉虎统兵,定然拍马出阵迎击来犯之敌也!”
“弹正殿骁勇善战名震关东,北条上総殿虽是一位勇将,可军略方面还是差出弹正殿许多的。”真田幸隆笑着说道:“钵形城不动对我军来说正是件好事,不如趁此机会横扫北武藏,迫使北条上総介领兵出战,只要他一动就有办法破之。”
“噢?真田弹正殿又有什么新想法吗?”上杉辉虎想了会儿说道:“围点打援还是调虎离山?”
真田幸隆说道:“调虎离山吧!只有这一策才是对付北条军的上策,尤其是北条军的主力不敢出来迎击的时刻,只要吃下这队军势就将迫使北条军放弃武藏国,所以此战必须要打出一场大胜仗,剩下的就拜托弹正殿了。”
当天傍晚上杉辉虎率领五千军势突袭小仓城,转而又在第二天围住松山城,垪和氏続率领的三千松山众谨守松山城并连夜向几个方向求援,接着吉良军的其余军势分成数股四处攻略,一时间忍城、川越城都受到吉良军的突袭。
整个北武藏顷刻之间陷入一场兵火的席卷之中,刚返回川越城镇守的大道寺政繁急忙写信向小田原和钵形城求援,小田原那边好歹还有个回音安抚他坚守城池,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弃城而退,那意思大概是在暗示他万不得已就逃了吧。
连北条氏政这个家督都没有信心,就更不用说身处一线的守将和守军,随着吉良军的入侵行动被拖在北武藏,许多北条武士又燃起斗志在慌乱的围困中北条家的武士凭借顽强的毅力坚持下来,他们没有放弃希望依然期待着吉良军退却的那一刻。
坐镇平井城的吉良义时对送来的最新情报只是轻轻一笑,暗自笑道:“北条军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坚守下去,却不知道余和历史上那位关东管领截然不同,不会放任你们守住城不撤退,不打下武藏国又怎么建立关东的威权。”
他还记得也是永禄四年(1561年),另一个时空里那支越后军八千虎贲,就在上杉辉虎的带领下急匆匆的杀入关东,发觉兵力不足只得以关东管领的名义召集关东国人联军共同攻击小田原城,他的选择是放弃武藏国、相模国内死守的北条军而把重点放在小田原城,期待攻陷小田原就可以结束相模北条氏的短暂生命。
可惜的是历史上那个理想主义者在小田原城下迎来一场没有结果的围城,关东国人众的混乱和别有用心注定他只能收获一场失败,武藏国与相模国内各地把守的北条军便是北条家翻盘的最大基石,果然没用多久他就只得怏怏而退。
背景不一样情势自然也不一样,吉良义时不怕北条氏的铁桶阵战术,他有信心在北条家的铁桶阵里凿开一条缝隙,撕裂他们引以为荣的防御体系,他相信在不可逆的大势所趋下,北条氏康一定会收获他精心定制的失败苦果。
事实证明吉良义时的判断没有错,在为期半个月的狂飙猛进里,忍城城主成田长泰率先降服拉起武藏国带路党的反叛浪潮,接着是原松山城城主上田朝直发动叛乱突然开城,垪和氏続惊讶的发现松山众之内竟有大半人马站在上田朝直一边,这些叛党差点把垪和氏続给活捉住,他只得缩回本丸做殊死抵抗。
眼看城外的吉良军汇合松山众的叛党杀入城内,这个垪和氏続当城主的治政本领不怎么样,但是为自己安排的逃跑路线却是一等一的厉害,早两年高山合战里发觉北条家不是吉良家对手以后,他就在松山城里偷偷摸摸的修建出一条密道以方便大军围困时逃跑,垪和氏続知道大势已去便带着亲眷和少量亲信从密道里逃出去。
他这一跑就把本丸里负隅顽抗的松山众推向悬崖边上,这些倒霉的武士有几个站在前面反应慢一些的被当场格杀,缩在后面的一看情形不对找不到城主就赶忙投降,吉良军以微小的损失轻易拿下这座北武藏的重镇,预示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开始朝北条家不利的一面倒去。
随着吉良军用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成功打破北条军坚持到底负隅顽抗的妄想,钵形城内的北条纲成就陷入矛盾之中,接连传来的求援信和使番带来的各种坏消息让钵形城内的守军越发的焦躁混乱,城内时不时爆发口角和斗殴事件,意味着武士们陷入紧张焦虑和愤怒的躁动中,即使以他的崇高威望也有些压不住局面。
北条氏邦焦急的说道:“叔叔!侄儿求您立刻出兵吧!一旦川越城失守那就是半个武藏已经落入吉良军的手里,再这么守下去军心就溃散了!吉良军的主力都在围攻川越城,我们此时行动正是最佳时机呀!”
北条纲成长叹道:“是呀!是时候该动一动了!再不动可能就真没机会了,只是这样一来钵形城肯定会失守……传令大军准备明天开拔,军粮一粒也不要留下来!还有安抚好町民万万不可抢夺町民的财产,我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望着北条氏邦兴匆匆离去的背影,北条纲成只能无奈的准备大军撤退,他的本意还是想再等一等看看情况摸清吉良军的主力行动规律再行动,可眼下的局势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且不说行踪不定的上杉辉虎不知身在何方,就单说那距离不远的上野国平井城里两万大军就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平井城距离御嶽城只有半日的路程,而御嶽城到松山城也不用一天的路程,坐镇平井城的吉良义时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在短短的不到两天时间来到钵形城下,速度快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情报支持不知道吉良军会不会动,什么时候动又该怎么办呢?
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这就一场典型的信息不对称战争,打的就是吉良军在各种优势前提下形成的情报上完全碾压的状态,一如北条纲成这样的勇将依仗坚城都没信心坚持下去,足可见双方的差距之大让北条家感到绝望。
北条纲成的离奇出阵很快引起吉良忍者的高度注意,在这支北条军诡异行动发生之后没多久,在太平山小仓城上的上杉辉虎就收到准确情报,早以准备已久的五千军势就等在北条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他。
只是他没有料到北条纲成的警觉性那么强,竟然选择从太平山的西面仙元山一侧的小路偷偷绕过去,这条山路年久失修随着春暖花开土地解冻也变的十分泥泞,寻常是不会作为行军的道路使用的,可北条纲成就真的用上这条毫不起眼的山路,若不是吊在后面的吉良忍者及时传递情报,还真的就把埋伏在太平山上的吉良军给骗过去。
上杉辉虎收到情报及时做出调整,自太平山向南急行军赶在北条纲城的军势赶往田波目城之前,赶到在田波目城外延命寺驻扎,他依照自己与真田幸隆商量的计策,派出几十名骑马武士化妆成使番前往田波目城请求援兵,田波目城城主宿谷本重被诓骗出来一网成擒。
田波目城只在片刻之间成为吉良军的新一座城池,田波目城城主宿谷本重及其郎党被关在城外的岩口神社内,城内只留下五百吉良军化妆成北条军照常驻守,上杉辉虎率领剩下的四千五百吉良军依然坐镇延命寺以逸待劳。
当天下午北条纲成带着又累又饿的北条军来到田波目城投宿,北条纲成看见宿谷重利有些不自然的迎接大军感觉很奇怪,就问了句:“咦?怎么没看到宿谷右兵卫殿?自从年初一别甚是想念呀!”
“这个……家兄身体不舒服在城内养病,着在下来迎接上総介殿。”宿谷重利磕磕巴巴的说道:“请上総介殿与安房守殿到城内休息,在下已经为两位准备好汤浴还有酒宴,马上就可以召开了。”
北条氏邦骑着战马颠簸一整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咱们赶快进去吧!我现在浑身酸软只想大吃一顿再沐浴一下睡个好觉呀!”
“是呀!我等连午餐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可都已经饥肠辘辘的了!”北条军的武士们也放松下来低声说笑着,没过一会儿就在宿谷重利的带领下进入田波目城,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放松下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个常情却十分的危险。
可北条纲成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他皱眉凝思片刻忽然说道:“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宿谷殿是怎么知晓我军行进到此地,又是怎么会提前准备好汤浴和酒宴的?我可并没有派出使番联系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糟糕!我说漏嘴了!”宿谷重利暗骂自己愚蠢,再回过头来就看到城内扮作北条军模样的吉良军武士突然抽出太刀朝身旁的北条军砍去,长尾景亲大吼一声:“发信号!立刻动手!”
“杀!”短促的一个字暴露吉良军的身份,吉良家的武士立刻扯掉身上的青色伪装,露出黑色的甲叶和白色的足利二引两家纹,被愚弄的北条氏邦感到极大的羞辱和愤怒,抽出太刀怒喝一声:“吉良家的恶贼受死!”
北条纲成暗骂自己实在太不小心,竟然忘记吉良家最擅长使用诈术阴谋,一边指挥着城内的军势组织起反击,一边强令堵在城外的北条军立刻爬城,这个时候如果被堵在田波目城外没有依仗,这一夜可就真的是必死无疑的了。
突然城头一声爆竹炸响,下一刻大手门外两侧树林里的吉良军突然杀出来,北条纲成面色大变立刻喝令城外的北条军调转方向迎击敌人,可这一耽误整个队形就变的七零八落乱做一团,北条纲成急的心里冒火却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士气上的差距就凸显出来,吉良军以逸待劳饱食待战使得士气饱满战斗意志强烈,而北条军拖着小驮荷队跑不快又在山间跋涉一整天,担惊受怕着又累又饿连基本战力的六成都发挥不出来,阵形不齐士气不高又累又饿的北条军完全没有信心抵抗吉良军的进攻。
荒川又四郎扯着他的缰绳,瞪大眼睛大喊道:“大将快逃吧!逃回小田原搬来救兵为我们报仇!”
“逃?本将往那里逃?氏邦还陷在城里逃不出来,我纲成身负主公重托照顾他,如果氏邦有个闪失本讲又有何脸面逃回小田原城呢?”北条纲成喟然长叹道:“看来今天就是我纲成的最期之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