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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二十二年七月,接连两场台风刮到关东,关东外海上风高浪急,许多没来得及返回港口的渔船成为台风的第一个祭品,可怕的风暴夹杂雷暴和可怕的积雨云将整个天空遮蔽住,可怕灾难正在悄悄酝酿着。
而此时恰巧又赶上一年中最重要的雨季到来,每年的六月到八月是雨水最丰沛的汛期,往年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洪灾泛滥的情况,今年的情形要更糟一些。
远超普通暴风雨的台风带着可怕的破坏力席卷关东外海附近的所有港口,镰仓被大津波袭击,凶猛海水倒灌如利根川、荒川,把河川硬生生抬高几米,暴涨的河水撑破堤坝肆意蔓延开来,当人们惊醒的时候,灾难早已无可抑制。
关东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巨大的危机在这一刻触发,罕见的暴风雨骤然袭来,一时间关东风雨大作河川暴涨,可怕的大洪水裹挟着巨大的破坏力汹涌而出,可以想象这将迎来一场多么大的灾难。
凶猛的洪水仿佛一直巨兽,肆意冲垮那些并不坚固的堤坝,无数稻田、村舍被冲毁,还在睡梦中许多村民就被无情的洪水卷走,放眼望去整个关东化作一片汪洋泽国,一座座城砦仿佛是大海总的一叶扁舟,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力席卷整个东国。
相模、武藏、安房、上総、下総等主要领国受灾严重,无数房屋在暴风雨中损毁,关东的国人只能对着可怕的天空哀声叹息,好在肆虐的台风随着七月的末尾逐渐降低为普通风暴,但洪灾并没有结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向。
对于北条氏康来说,这一年真是诸事不顺,从年初就碰上地震,震倒的房屋几千座,还有更多的即使没塌也成了危房,光修缮费用就让北条家头疼近半年,虽说平民的死活与他这个国主并无关联,但国主不恤民力遇到天灾不予施救,很容易引发更大规模的人祸,不是土一揆就是集体逃亡,以北条家的现状是绝对承受不起天灾人祸的双重打击。
关东尤其是武藏国自天文十八年开始就是兵火战乱不断,地震火灾迭起,作为关东最富庶的地区,武藏国总人口从几年前的五十余万一路锐减到三十万出头,这次水灾又有大规模逃难,谁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难道连神佛也放弃我北条家了吗?”站在河越城的天守阁上,北条氏康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汪洋泽国,那原本是哺育关东大地的利根川,此时这条关东的母亲河却仿佛一条狰狞的巨龙,肆意的冲垮眼前的一切,大洪水将这条河川周围的所有土地淹没,无数人被卷入洪水里从此消失。
阴森森的天空,暴雨如注仿若瓢泼,一道道水线接连天地犹如一支支直通天际的长枪,北条氏康痛苦的闭上双眼,他已经很累了,自从七月初到现在,他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不停的防汛救灾一刻都没停过,就算铁打的人连续奋战一个多月也要支撑不住,但是他还不能倒下,身后的北条家需要他的支撑,还不是他倒下的时机。
北条氏康靠在廊柱上休息片刻,冰冷的风夹杂着湿重之气吹在脸上,让他又醒来,强自打起精神对身后的家臣吩咐道:“洪水不止我们也不能停止救灾,召集武藏国众,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仅在武藏一国就有数千人失踪,粗略估计有不下六千座房屋被毁,几万人颠沛流离不得不收拾行装逃离家园,同样受灾的还有甲斐武田氏,正在抢修八王子通道的数千民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吞没数百条生命,其中就有武田家的几位家臣。
笛吹川与釜无川同时漫出洪水,给甲斐造成巨大的损失,上千座房屋被毁,几百人被大水卷走,频繁的水害还给踯躅崎馆造成巨大的负担,许多房屋在暴风雨中被摧毁,这让武田晴信的脸色很难看。
同样受到巨大影响的还有许多州国,包括信浓、上野在内的许多河川也同时暴涨,千曲川暴涨也给北信浓造成近百人失踪,几百所房屋损毁的损失,越后的信浓川、阿贺野川、关川也先后出现殉情,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两百人,房屋倒塌损毁近千座。
在这次百年一遇大风雨天气灾难中,吉良家出动大量船只营救被困的平民,不惜日夜赶工为无家可归者设立临时安置点,在得知越后可以提供安全的居住场所后,一时间从关东、上野、信浓的难民高达两万余人,给吉良家的后勤带来巨大的考验。
从八月初连绵不断的雨水没有因此而减少,各地的国人领主好歹也缓过劲来组织力量抗洪救灾,包括大名在内的所有武士放下自己的身段,亲赴受灾第一线参与救灾工作,北条纲成从月初就没离开利根川的河防工事。
如他这样的武士在关东还有很多,他们每天卷缩在河堤下的建议帐篷里睡个囫囵觉,天还没亮又开始新的抗洪工作,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把灾民转移到高坡上,组织人丁挖土石堵塞破损的堤坝,然后祈祷神佛眷顾这片土地和农民。
直到八月下旬,末迎来久违的艳阳高照,在随后的整个整个九月里,关东将迎来一年中最重要的秋收季,越后各地因为不同的灾情而出现粮食减产的现象,好在上杉家直领所在的上越总体还不错,关川领域的河堤在年初时才刚被加固过,乡民与灾民自发组织起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巡逻,总算把上越的灾情控制在最小程度。
长尾家在今年的收获很好,虽然因为有机肥料刚开始使用在肥力效果上还达不到最佳水平,凭借领内检地确立土地肥力,进而采用更规范种植技术并结合肥料的营养补充,同时因为上越的堤坝最完好,所受到的水害影响也最低,想必在统计出来后会有一个好的收成。
中越及下越合计不到两万石直领,因为水害的影响削弱增产的效果,不过预计将会增产一到两成之间,上越新田及新粮试验区的粮食产量统计还没出来,但仅仅对越后试行的新式耕作及肥料普及和推广就给许多领地带来增收,用本庄实乃的话来说,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虽然肥料上的突破只被部分人接受,但总体趋势是朝好的方向发展,可以期待在未来的岁月里,能够让越后三十五万人摆脱饥饿的困扰,让越后的国人过上好日子也不会太远。
粮产统计暂时还没出来,粮产出现大规模提高给长尾家上下以极大的信心,同时也让许多人对吉良家的态度有所变化,越后超过七成的国人由原来的中立态度转变为友善,谁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舒服,有吉良家带来的先进农业技术,他们将拜托贫瘠的帽子。
吉良义时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他在鱼野川岸边看到一堆衣衫褴褛的农民相互搀扶着坐在岸边休息,看着老人们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还有孩子们脏乱的小脸上带着特有的童真和对未来的希望,他似乎明白了这个混乱的时代中,人们所渴求的是什么。
“和平,安宁,还有结束乱世吗?”在回去的路上,他始终忘不掉那些孩子拿着汤饼时脸上流露出的快乐,一家老小五口人在领到吉良家赠予的食物时,感激的下跪时那种真挚的情感,那名木讷的中年汉子在得知他的身份时,既惶恐又激动的不知所措时的样子时时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一身姬武士打扮的虎姬,庭院里舞动素枪,从她那熟练的动作可以看出,这半年来她的枪术技巧又有很大提高,虽然她的师父柿崎景家远在信浓无法指导她的修行,但凭借出色的悟性和天赋,仍能靠自学把枪术提高到这个层次,也仅比半年前刚到越后的吉良义时略差一些。
半个时辰后,虎姬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头长发被高高挽起,看到吉良义时坐在廊下皱眉沉思,便问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唔,我在考虑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怎么想到这个了?”虎姬坐到他的身旁,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思索着:“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下来就有无尽的未来,有未来就有希望,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意义吧。”
“希望……吗?”吉良义时醒悟道:“是的,许多人一辈子也弄不清楚活着的意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这就希望的力量,就如同那一家五口人,虽然穷困潦倒背井离乡,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希望,这就是活下来的本意啊。”
因为活着就会有期盼,未来充满着不确定性,而人类自远古时代就在蛮荒的逆境中艰难的生存,并把生存的信念一代代传播下去,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将实现自己的梦想,未来之中蕴藏着无尽的可能,而这些可能将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嗯!虎姬也很想念母亲和兄长了。”
九月十二日,在渡过重阳登高的传统节日后,吉良家一行两千两百余人启程返回春日山城,这座御所将有长尾家代为管理,不出所料的是坂户城的上田长尾家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不但没有异常反应,居住在坂户城中的绫公主还在鱼野川上与虎姬见了一面。
绫公主是位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年龄约莫二十五六岁,个子却足有一米五六左右,据说他们长尾家几兄妹里只有长尾景虎个子最矮,哪怕年纪最长的长尾晴景也有一米六多,长尾为景与长尾景康都有一米七出头,而他们的母亲虎御前据说也是位个子很高的女子。
“是虎姬吗?”身穿打褂的绫公主,头带裹头披肩,将一头长发遮掩起来,这是武家贵妇出外时的标准装束,若非此次是为了见一母同胞的妹妹,她还会带上帷帽把整个脸颊都遮挡住,有一层青纱遮挡,外人根本看不出内里。
“姐姐大人!”虎姬三步并作两步的扑过去,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她有着数不清的委屈和无尽的话要说,她还小的时候曾经是姐姐抱着她一起玩,后来姐姐远嫁他乡,就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童年的生活永远是灰色的,似乎每时每刻都会有危险,战争和混乱就是她幼时唯一的记忆。
“虎姬竟然长这么大了,连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呢!快过来让姐姐瞧瞧你。”绫公主抱着虎姬看了又看,比划一下身高,发现虎姬的个子都已经到她的鼻梁那么高,惊喜道:“虎姬竟然这么高了,一定会超过虎千代的个子吧!”
姐妹俩在船上聊个没完,吉良义时和身穿华服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小男孩的皮肤白皙略显拘禁,眼睛很大但病怏怏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才站了一会儿就开始轻轻咳嗽,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小男孩的咳嗽声引起姐妹俩的注意,绫公主蹲下来拍拍小男孩的后背为他顺气,虎姬蹲下来好奇的问道:“这就是国松吗?好聪明英俊的孩子啊。”
绫公主笑着点点头,对小男孩说道:“国松,这就是你的姨母,快叫姨母好。”
“姨母好!”国松是个很聪明的小孩,见到吉良义时就突然喊道:“姨父好!”
“啊!国松好啊!”吉良义时摸着后脑勺傻笑着:“真是个好孩子啊。”
“哎呀!殿下!”虎姬吃了一惊,霎时面染红霞,从白净的秀靥一直红到耳根,娇嗔一声:“您乱说什么呢!这样会给妾身带来困扰的!”
“嘿嘿嘿……”被虎姬白了一眼,吉良义时只能憨笑几声装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