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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军,完了!”
王离眼望永泉城方向,喃喃自语。一个多月的时间,王离的须发从花白到全白,精神一向不错的他,现在步履蹒跚如迟暮的老者,年纪比苏角要小了五岁的他,从模样来看,已经不如苏角年轻了。
援军在哪里?
这些天来,王离日盼夜盼,连做梦都在等着来自长安的消息,但这一等,却是音讯全无,不仅外面的消息传不回来,就连派出去的斥候也一去无回。
“离有罪,悔不该让私心毁了这一支由三代边将组建起来的王师!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不知该如何面对先祖、先父。要是见了蒙大将军,又该说什么为好?”兵临绝境,王离的心终于从烦躁和私念中回悟过来。
高阙城失守,七千边军精锐覆亡。阴山沿线数个关隘被匈奴人占领,边军苦心经营数载的河南地尽数落入匈奴人之手。
九原、永泉是河套平原上的姐妹城,它们和高阙城一起,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防御阵形,与高阙城守将王喜只会纸上谈兵不同,永泉城的守将杨重是从边军下层一步步提拔上来的校尉级军官。
如今永泉陷落,杨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估计也阵亡了,整个河南地一带,边军最后的一个城池就是九原城了。
围城中的王离几近绝望,他苦苦等待几路援军都没有出现,距离他最近的苏角秦军因为马邑遭受到匈奴人的进攻,而无法动弹,王离派出去的斥候即便是再有本事,也无法突破匈奴人的重重包围。
控制了整个河套之后,匈奴人封锁了整个区域,以冒顿的军事能力,自然能够判断得出,九原城中的秦军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而那些趁着黑夜遁出的斥候就是秦人的唯一希望。
单打独斗。
秦人肯定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而在以一对多的情况下,斥候们要想避开追杀,更是难上加难,黑夜虽然能给予一定的遮护,但依旧挡不住匈奴人的利箭。
边军始终是边军。
与新秦的军队不同,这样的严峻情形下,也许,武王李原也在希望借匈奴人之手,一举解决了边军这个切肤之痒吧。
一种浓浓的被抛弃的孤独感,涌上王离的心头,不只是他,其他的九原边军将士感受也是一样。
虽然,边军已经在很努力的融入到新秦体系中了,但囿于王离个人的私心杂念,这种融合呈现出“内政基本一统,而军事依旧相对独立”的格局,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边军中下级将校的升迁依旧由王离的九原郡守府定夺。
王离个性上的缺陷,让他一次次的错过融入新秦的机会,而这一次,很显然他又错了。
边军。
不是他王离一个人的部队。
边军是几代秦军将领辛苦组建的结晶,是千千万万边军将士浴血奋战赢得的荣耀,而他王离做了什么?
巨鹿漳水一役,他只顾着和章邯争夺权力,结果被项羽破釜沉舟,各个击破,边军十万精锐葬送于漳水畔。
这几年中,边军好不容易在武王李原的支持下,又渐渐的恢复了元气,但他王离的不容人,又让如苏角、杨翁子、蒙虎这样的边军将领一个个的离开,以前,他总觉得边军是一个强大的团体,他王离是最为优秀的首领,一个、二个人的离去,并不会影响到边军的根本,但现在回看,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
九原城中。
一片肃穆,二条长街之上,街沿的店铺早已关闭,只剩下了位于东首隶属于边军的匠铺还开着门,而一个个疲惫的边军士卒抱着破损的武器进去,又麻木的抱着修理完好的杀人利器出来。
在修理的各种器械中,弩机是最多的。这种依靠青铜制艺打造出完美兵器,正不得不经历一场破坏性的试验,而试验的主题则是,面对实力和兵力悬殊的对手,弩机的毁损率会达到多少的比例。
守城之战。
居高临下,箭矢的作用至关重要,边军擅弩而不擅弓,匈奴人擅弓而不会弩,双方在这一层面上的比拼,一直以来都是秦军占据上风,但这一次,王离的部队因为高阙城的失守而不及缔结,一个个由边军小部队守卫的城池在势众之敌的进攻下失守。
王离的部队还有二千人不到,这中间还包括了从城中临起招募的男丁,在匈奴人的围攻之下,边军将士浴血拼杀,但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再加上高阙城失守后士气的低落,让边军在守城之时分外艰难。
黑色的九月。
丰饶的河套平原,大河弯曲的地方,被侵入的匈奴人折腾的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伏尸与焚毁的村庄。
这些年,在边军的遮护下,不少的关中秦人选择离开家园,来到这处北地的草原定居,他们之中,有当初内迁高奴的边民,也有从关东的楚地、赵地渴望融入到秦国的新秦人。
生活,不管是哪一个朝代。
都是不易。
河套平原的丰足,让一个个渴望改变的秦人来到了这里,而如今,他们不得不承受这个地方原本就有的伤痛。
也许,只有当秦国大军正式的将匈奴人从漠北驱逐,只有当秦国真正强大到让草原部落不敢轻举妄动时,河套才会真正成为一方乐土。
——。
高阙城。
这座阴山一带的关隘坚城,在被匈奴人占领之后,逐渐成为连接南北的重要地点,每日里,大批的劫掠物资、人口会从这里向北输送,城楼高处,匈奴大单于冒顿带着一众亲信将领、侍相臧衍远眺一望无际的长长迁涉队伍,心情格外的舒畅。
“大单于,你看那边,是赫连部落俘获的秦军战俘——!”臧衍手搭眼眉,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俘虏叫喊起来。
“哈哈,秦人不是自诩悍不畏死,说什么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吗?现在来看,不过是夸口之语罢了。”一众匈奴贵族闻言,个个大笑起来。
“大单于,秦人只剩下了九原一城还在抵抗,按现在的战况,估计不需要多久,都能破城而入,末将请令,愿取秦将王离之首级,献予大王。”臧衍眼珠一转,急上前几步,俯首请令道。
“大单于,这破城之事,还是交给我须卜部落,三日之内,不破九原,我愿提头来见。”
“大单于——!”
听到臧衍占了先机,一众得意大笑的匈奴贵族们才始反应过来,他们只顾得取笑别人,却没想到如何再立功劳。
冒顿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冷冷的注视着一个个秦国边民被匈奴人用绳子牵着绑着,象两脚羊一样往北方而去。焦黄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冷酷之极的笑意。
这个世界。
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
大匈奴的力量,是最为强大的,就算一时被击败,但只要继续对峙下去,对手就会犯下错误,就会被匈奴人拖垮掉。
李原,这个曾经强大的对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一击就溃。匈奴的暗探已经再次送回情报,据说李原决定抱病出征,率五万秦军从长安北上,要来与匈奴决一死战,这个情报让冒顿原本有些不安的情绪一阵轻松。
五万人。
李原还真以为,他是撒豆成兵的神仙,能够一次又一次的以少胜多,反败为胜?
河套一带,聚集了冒顿麾下将近十五万的控弦勇士,而秦国一方的力量,边军已经被打残打散,不足为虑。其他各处增援来的人马,多者不过二、三万,少则只有几千人,这种多股部队多方向进逼的作战方式,冒顿并不惧怕。
五指张开,力不能及。
五指握拳,拳出憾石。
在战场经验方面,冒顿的军事眼光不容怀疑,这次,匈奴人倾巢而出,冒顿再不留任何的后手,他倒要好好的看一看,李原会有怎样的奇招妙计?
“九原,围而不攻,如果城中有信使出城,放他过去。同时,命令赫连壁,前锋进抵高奴之后,派出小股游骑骚扰无定河一带,但记住,遇到秦军主力部队,必须徐徐后撤,不要给敌以可乘之机。”冒顿不理会臧衍等人的一个个急切面孔,缓缓喝令。
“另外,速令各部首领、当户、万夫长来高阙议事,告诉他们,二日之内,有不到者,立斩无赦,其部也不必存在了。”
河套平原广阔,一望边际的大平原,对于匈奴人来说,是天然的最佳战场,而对于以步兵为主的秦军来说,这里无遮无拦的地势,并不利于秦军设伏,李原就算有千般的妙计,万般的想法,也只能干瞪眼着急。
而留着九原的秦军,目的则是为了让秦军中的那些悍勇鲁莽之辈上当,尤其是在打听到这次秦军的先锋将领是老熟人曹信时,冒顿更是胸有成竹。
曹信此人。
一莽夫耳,如果不是运气好碰到了李原,这样的人早就湮没埋骨在不知什么地方了,又哪可能徒逞威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