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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云州防御使判官柳汉彰将所有羁押的闹事沙陀兵全都押出牢房,带到了防御使府门前。在防御使衙门前对沙陀兵进行处罚,这是段文楚的特别要求。
防御使衙前,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人。既是云州的普通百姓,也有商户小贩,更多的还是穿着军袍的士兵。这些士兵既有沙陀兵,也有一些汉兵,甚至是突厥人、回鹘人、吐谷浑人、党项人、靼鞑人、奚等各部早已经内附投降唐朝,世代居住在大同云州的胡人。
风,不停地刮,棕色的枯叶在周围旋转,太阳从云朵后钻出来,明亮耀眼,以至于柳汉彰不得不拉起退后几步,站在衙下阴影中,遮住刺眼阳光。
“行刑!”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特别是后面出现大量沙陀兵的时候,柳汉彰不得不将原准备午时行刑的计划提前到了现在。
十几名防御使的亲兵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些戴着链鉫的闹事沙陀兵按下,扒去裤子,露出臀部,当场杖责起来。
“一!”
“二!”
......
每打一棍,旁边就有一个亲兵高喊一声。每一下,都是重重的一杖落下,完全是实打,而且打的比一般的杖责还狠。就算是这些沙陀兵都是身强体健之辈,可才打到二十杖,就已经有一半被打的血肉模糊,屁股开花,昏死了过去。
不过柳汉彰没有喊停,今天所有的闹事者不分贵贱高低,一律四十军棍。这些行刑的士兵也全是特选出来的汉人军士,这些人在代北一向被沙陀人欺负,眼下有国舅爷撑腰,那当然是得狠狠的算回账,四十军棍没有一点水分的打完,所有的闹事沙陀兵已经全都昏死过去。
一桶冷水泼过去,也只有十来人醒来。
“各部军官,自行把人领回去,如有再犯,严惩不怠!”柳汉卿沉声道,说完带着亲兵转身进入了衙门。
大同的士卒军官们,有很多是平日强横霸道,素来不守法度的沙陀雇佣军,平时无事都要闹三分,何况段文楚已经严重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因此他们早对姓段的恨入骨髓,正准备发动一次兵变干掉他。要知道代北的军队一向好勇斗狠,可不像成都的突将营那么好说话,他们刀一出鞘,是一定要见血的。
当天夜晚,云州城内的沙陀兵马使李尽忠召集了云州城中的诸将校议事。康君立、薛志勤、薛铁山、李存璋、程怀信、王行审、盖寓等人纷纷前往。
一众军将坐定,李尽忠对康君立打了个眼神,康君立会意,直接道:“如今天下大乱,朝廷的号令在外边已经越来越不管用,这正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求取富贵的大好机会啊!段文楚是个懦弱之人,难以共举大事。如今全国各地盗贼群起,朝廷武威不振,大丈夫不能在此时立功建业,就不是人中豪杰。李振武父子勇冠诸军,我等应该顺势辅佐,那么代北之地,不日就可平定,我们的功名富贵也就指日可待了”
康君立家族世代都是大同边境豪强,眼下担任着云州牙校之职。不过云州乃是沙陀人经营多年的地盘,他与李克用父子早就是利益一体。李尽忠乃李克用叔父,不好直接开口,便让康君立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程怀信的祖上乃是安禄山的部将,也是早反过唐的。此时也听说中原淄青镇的王敬武正举兵叛乱,而天平军境内,又有一伙盐贩子起兵反唐,两下正打的热闹。而在西川,当了十六年南诏王就跟唐朝打了十六年的蛮子酋龙,眼下又在大举寇边。这个已经将南诏改称大礼国,自称皇帝的蛮王,是铁了心要和唐朝过不去。
大唐可谓是四面风雨,这时举事,很有机会。
程怀信道:“我赞同康兄的意思,眼下这大唐,我算是看透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们看那登州的那个李景,一年前谁听过这人是谁?可你看现在,此人一介农夫出身,后来进入团结兵中做了一土团乡夫。再看现在,竟然已经爵封郡公,位至大将军,不但实领登州刺史,而且还手握镇东军数万人马。听说,眼下又夺下辽南大块地盘。刚刚还和幽州的李茂勋合谋,赶走了卢龙大帅张公素。”
“确实如此!”康君立接嘴道:“想那李景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此人能一路飞升到现在之高位。靠的是什么?据说此人还是登州的团结兵队头之时,就暗下黑手,帮刺史崔芸卿刺杀了长史封长卿。之后得以升任沙门镇将,又把上司大谢砦封彰杀掉,吞并了他的舰队兵马,然后势力渐强,最后甚至直接从宋威的手上硬夺下登州。可你看,结果因为他兵强马壮,宋威不但没出兵对付他,反而收他做了义子。”
登州,距离云州虽然很远,可幽州离他们却不远。
刚刚李景助李茂勋夺下幽州之事,他们都已经知晓,李景和李茂勋二人的成功之路,都让这些云州的骄兵悍将们心动不已。不过蛇无头不行,就算起事,也得找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做头。同样姓李的李克用父子,就是他们眼中最好的共主。
李克用父子有兵马有威望,最适合当这个头。
说干就干,几人商定之后,李尽忠立即让康君立前往此时正在蔚州的沙陀副兵马使李克用。蔚州也是大同镇下辖三州之一,李克用的祖父曾任蔚州刺史,蔚州是沙陀人的根据之一。李克用眼下任沙陀副兵马使,驻守蔚州。
康君立带着一队新兵连夜赶往蔚州,赶到蔚州时天还未亮,李克用听说云州康君立紧急来见,急忙披衣而起,连眼罩都来不及带。
“康校尉何故星夜来此?云州出事了?”
康君立抹了把头上的露水,“眼下还没有出事,但马上就要出一件大事了。”
“什么大事?”李克用隐约猜出了几分,但却不动声色。
康君立左右四下,见无他人,便直接道:“方今天下大乱,天子付将臣以边事,岁偶饥荒,便削储给,我等边人,焉能守死!公家父子,素以威惠及五部,当共除虐帅,以谢边人,孰敢异者”
李克用自小在代北军中长大,十四岁就跟着出战平庞勋之乱,回来后在代北呆了几年,早有野心,故意以试探的口气说:天子在,办事应当依据国家的典章律令,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再说,我父亲远在振武即使起事,也得禀告父亲。”
康君立以为李克用不想起兵,顿生一计,假做着急地说:“现在事情已经泄露,迟了就会生变”。
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李克用也知道不用再拿捏了,李尽忠乃他叔父,又是沙陀兵马使,如果他事泄落入段文楚手中,肯定对他们父子也没有好事。
当下,李克用道:“你且先回云州,我随后就来!”
等康君立走后,李克用立即派人招来沙陀兵各将校,言明起事之事。那些沙陀兵将校也是跟着李克用父子很久的老部下,无一人有异议。
李克用让诸将召集兵马,准备连夜赴往云州。临行前,他回后院与新婚妻子刘氏告别。刘氏听闻后,沉吟许久,然后道:“夫君如果要带兵回云州,贱妾便也要随军而行。军中兵马之事,贱妾不通,但贱妾有一语提醒,夫君手中兵马不过三千,此去云州胜负难料,何不多招募一些蕃兵胡民,以壮声势。”
李克用勇武无双,他的妻子刘氏却也不凡,乃是一武将之女,自小精通骑射。李克用率兵,她也常跟随军中,还能经常为李克用出谋划策,才十八岁的李克用对于刘氏,很是听从。
当即,李克用便带上了刘氏一起出兵。在蔚州去云州的路上,又一路派人往各胡人部落中招募兵马。蔚州杂居的各部胡人听说李克用举兵,纷纷响应。等李克用到达云州时,兵马已经达万人之众。
李克用到达云州南郊,准备入城。这时刘氏又道:“夫君不如暂时屯兵斗鸡台,城中就交由叔父他们去处理,只须在城外等候他们前来迎接即可。”
稍微一想,李克用也就明白了妻子刘氏这番话的意思。城中现在情况不明,冒然入城还有风险。再来,李克用前来是要做起事众兵之主的,如果他赶入城中去见叔父,那时威望不免减少许多。不如稳坐斗鸡台,听候城中消息。
城中的康君立等人已经得到李克用率一万兵马到达的消息,当下激动不已。知道李克用兵马屯驻南郊斗鸡台不进后,也马上明白了李克用的想法。李尽忠和康君立等人当即发动兵变,防御使府中,段文楚还在睡梦中,就已经被闯进来的沙陀兵给俘虏了。
两天之后,已经完全控制了云州城的李尽忠将防御使的符节、印信等遣人送出,请李克用就任大同镇留后。防御使段文楚、判官柳汉璋等五个防御使府官员,也披枷带锁,被送到了斗鸡台下。
面对着敢于当众杖罚沙陀军士兵的段文楚和柳汉彰五个朝廷命官,李克用没有丝毫放过他们的意思。
随着李克用的一声令下,段文楚等五名朝廷命官被扒去衣服,裸身绑在木架上,几名沙陀军士手持牛耳小刀,一刀刀慢慢割去他们身上的皮肉,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回荡于斗鸡台上!但这样的声音和场面,竟然也没有影响到李克用手下那批沙陀军士们的好胃口,活剐下的人肉也不烹饪一下,就带着鲜血与热气被他们塞进嘴里,大快朵颐!人多食量大,没过太长时间,刺耳的惨叫声消失了,木架上只剩下五付血淋淋的骨架,李克用又吩咐将它们掷于地上,纵马践踏,踩为骨渣!
凌迟处死,还生吃其肉,再马踏其骨。
才年仅十八岁的沙陀猛将飞虎子李鸦儿,虽然祖上向唐朝效忠了二百余年,移入大唐河东也过了六十余年,而李克用还曾经在长安御赐的宅第之中居住过一段时间。可此时,依然展现出的是可怕的胡人特性,竟然生吃人肉,凌迟处死朝廷命官。
各镇虽然时有叛乱发生,但一般都是夺位之后,将主帅驱逐出界。最恶劣的情况不过是一刀杀了,或者是一杯毒酒了结。如李克用这般,夺了位,还要将人凌迟处死的恶劣事情,这还是头一回。
凌迟了段文楚等五个朝廷官员之后,大同镇的将士联名向朝廷奏表,请求任命李克用为新的大同防御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