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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对话,在很多府邸中重复着,尤其是相关的那几个衙门的官员,就更是如此。
商量对策到半夜,好容易回到家想安生一下,却不想被妻子缠上来追问细节。夫妻之间感情好的,还能耐着性子应付几句,那些形同陌路的,干脆就甩袖子走人,去妾室那边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事情都不算完,问明了细节的女人们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直让官员们翻白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了个流落在外的便宜小舅子;那些跑到偏房的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番刻意的讨好温存之后,小妾们竟然也拐弯抹角的问起了同样的话题。
这世道,还有个安生日子过没?众官员莫名其妙之余,也是大有荒谬之感,最终也只能无语长叹了。
第二天碰过头后,众人也是唏嘘不已,好在当今之世乃是大明朝,而不是隋唐,不流行夫人政治,否则的话,不用提圣眷什么的,只消各家后院这么一闹腾,进士那就是铁铁的!探花、状元也未尝不能奢望。
真不知那位小仙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手段简直就是春风化雨,非是如此,又岂能有随风入夜,润物无声的效果?
尽管大明不流行妻管严,可后院那股莫名的枕头风,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了许多人,官员们都重新审视起那位从天而降的小仙师来。
大部分人都惊讶的发现,其实。他们跟刘同寿没什么利益冲突,一定说有的话,无非就是,小道士没有对士人阶层,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任是谁。被人欺到门上要强拆,也不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的。
百姓忍气吞声是因为无力反击,可上虞小仙师却是神仙弟子。本领高超,又岂有打掉门牙往肚里咽的道理?
能当官,而且还是当京官的。就没几个蠢人,换位思考大家都是会的,只是不经常动用罢了。刘同寿虽然很厉害,但在交泰殿,以及科举事件以前,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小道士到底有多厉害,能否得到他们的正眼相看。
现在,官员们知道了,这个小仙师名不虚传。是不是要巴结还在两可之间,但冒头得罪,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本来也只是谢家吃了亏,大伙儿出于义愤,帮衬一二而已。为别人火中取栗,可不是为官之道。
存心给刘同寿捣乱的人越来越少,意存观望的倒占了大半,还有少数人权衡了局势后,差点被媳妇说动,提前进行投资。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就是翰林学士蔡昂了。
“老爷,您想想,您本就不是风评绝佳的人,妾身可是听说了,宋沧当年被称为白兔御史,私底下,也有嫉妒老爷才华的人,腹诽老爷做白鹿学士……现在的机会多好啊!只要暗地里传个消息给那位小仙师,等日后他金榜题名,在皇上面前这么一说……”
枕头风吹得蔡昂怦然心动,浑身火热。
宋沧就是嘉靖十一年,给嘉靖献白兔的那个巡按御史。这人算是开了嘉靖朝献祥瑞的先河,所以落得了这么个雅号,跟因词赋闻名的蔡昂,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话柄已经落下了,就不在乎再多一点,用泄题这招邀宠,效果比献词赋可好多了。
可是,张璧的叮嘱犹在耳畔,蔡昂不得不按捺下火热的心思,仔细的权衡起来,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道理是这样,不过,还是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蔡夫人急了。
交泰殿的银镜是稀罕东西,在京城是独一份的!宫里的东西,自然没人敢转念头,所以,这事儿就只能着落在小道士身上。
那位小仙师据说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想从他手里得到这种宝物,不付出一定的代价肯定是不行的,自家的机会可谓得天独厚,怎么能轻易放弃?
这个人情若是卖出去了,自家能第一个得到宝物,那在老姐妹们面前得多有颜面啊!
“妇人家,就是见识短。”蔡昂指点起关窍来。
“你想想,四套考题,除了张阁老那份之外,都是死胡同,若是我泄了题出去,又刚好撞上了,人情倒是卖出去了,可这里面的猫腻又能瞒过谁去?多他一个进士,对官场中人没什么所谓,顶多是心气儿不太平罢了,可对来赴考的士子来说,却是天大的不公平!”
他悻悻道:“他们没胆子向皇上申述,也奈何不了刘道长,可对付你家老爷我,那就没有任何障碍了。要是事情真的如我所说,你看着,蔡家的祖坟都得让人给刨了!”
“有这么严重?”蔡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了,别忘了,老爷我是嘉定人,来赴考的士子中,江南人的比例不是一般的高,再加上某些人的煽风点火……说不定,还会有人扣个吃里爬外的罪名过来呢。就算要做,事情也不能坐在明里,还是到时候随机应变的好。”
蔡夫人不懂官场上这些说道,不过她是个认死理儿的,犹自嘟囔道:“妾身没见识,听不懂你这些歪理,但人家张阁老不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四份考题中,所有人都认定了张阁老要放水,可也没见有谁把张阁老怎么着了。”
蔡昂感觉很没面子,他急急辩解道:“那能比吗?且不说他的权势地位比我高出甚多,你要知道,京察之后,他的仕途已经到了头,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呢!”
他真心郁闷。
翰林在入阁之前没有任何权势,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养望上。形象点说,这就是个积蓄的过程。等到掌权之后,才能开始消费。积蓄得越多,后劲就越足,哪怕是在朝局动荡的嘉靖朝,这个道理也是通用的。
拿他跟张孚敬比,本身就不公平啊。
“你啊,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活该入不了阁。”蔡夫人哪理会他这许多道理,她一翻身,留了个后背给丈夫。抱怨声压得虽低,却刚好让蔡昂听了个真切,“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瞻前顾后的,就是个兔爷的命了。”
“你……”蔡昂鼻子都气歪了,爷做赋的那个,明明是鹿来着,比兔子大多了!
他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我欺。”说着,他吹熄了油灯,翻身卧倒,夫妻二人来了个背对背。
小小的家庭纠纷结束了。蔡府陷入了沉寂,卧房的窗前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前一刻还在窗前,下一刻却已经在院墙上了。幸亏没人看见,否则的话。第二天的京城八卦,又要多出一条蔡府闹鬼的新鲜事儿了。
这黑影当然不是鬼,而是哑仆,他是奉了刘同寿的命令,来查探消息的。蔡府是他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个目标。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了顾、张等相关人等的府上,从那里得知,蔡昂的态度最为摇摆不定。
京城入夜后,是要执行宵禁的,有巡城卫兵来回巡视,看到闲杂人等,一律拿下。而刘同寿住在西城,和朝臣们聚居的东城完全是两个方向,路途甚远,和巡城军士撞上的几率极大。
不过,对哑仆来说,这些都不是障碍。
绝声卫耳聋口哑,绝了两项感官,剩下的视觉则是异乎寻常的强大,哑仆能在昏暗的油灯下,用读唇术获取情报,他的眼力之强也是可见一斑。
远在巡城军士有所察觉前,哑仆就能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行动迹象,然后利用对街道的熟悉,提前隐蔽或者绕路。
按说太监虽然住在京城,但都是在紫禁城里打转的,对京城街道这么熟悉有些奇怪。不过,只要想想哑仆原来侍奉的那位天子,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正德皇帝最喜欢,也最出名的就是微服出巡,京城、宣府、大同,哪一处没被他转过个遍?作为贴身护卫的绝声卫首领,哑仆对这些地方的地形当然要了若指掌才行。漫说是潜行,就算让哑仆依靠对地形的了解,在京城指挥一场刺杀行动,一样是游刃有余。
当哑仆悄然无息的回到客栈时,刘同寿正在跟楚楚闲聊。
“寿哥哥,你不是要考状元么?怎么不练字读书了,养鸽子做什么?”小姑娘一手杵着下巴,好奇的望着笼子里的那几只鸽子,时不时的还伸出手指拨弄几下,几只鸽子发出了不满的‘咕咕’声,张开翅膀,试图赶走这个不让鸟安眠的入侵者。
“楚楚,你不知道吗?鸽子肉很好吃的,是天下第一美味。”刘同寿坏心眼的回答道。
“真的?”楚楚眼睛一亮,随即黛眉紧紧皱了起来,看看那几只正冲她瞪眼的鸽子,又想想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味,女孩纠结了,“可是,鸽子很可爱啊,杀它们吃肉,是不是太残忍了?”
见女孩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刘同寿不开玩笑了,他正色道:“是挺残忍的,不过,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若是有谁把差事办砸了,总是要有点惩罚措施才好。”
“差事?”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又转,女孩搞不清楚,鸽子和差事有什么联系。
“鸽子可是魔术师最好的伙伴之一,没有它们,我的作弊大计怎么能行得通呢?”刘同寿随口道出了,那广为京城人所关注的悬念,说来说去,他还是要作弊。而且,说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庄肃。
对其他人来说,作弊是可耻的,但对魔术师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地球人都知道,魔术就是障眼法,而非什么超自然力量,魔术师骗人,靠的就是作弊的手法。
在科举这种万众瞩目的大典上作弊,无异于一场最为盛大的魔术表演,只要想一想,刘同寿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具体计划我还没想好,等哑叔的情报到了,跟老师谈谈再说,”沉吟片刻,刘同寿突然手指一勾,将鸽笼的门给打开了,他张开双臂,神秘一笑:“不过,在那之前,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足了才好,宝贝们,你们说是不是?”
几只鸽子应声而出,飞落在刘同寿的肩上、臂上,像是听懂了刘同寿的问话似的,纷纷点头出声,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看得楚楚眼睛瞪得老大,几疑身在梦中,把鸽子肉什么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寿哥哥,这些鸽子能听懂你的话?”
“鸽子是有灵性的动物,用心去沟通,就能如臂使指,楚楚,你要不要学这个,到时候帮我的忙?”
“当然要。”楚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寿哥哥的忙是一定要帮的,指挥鸽子的技能同样很有趣,至于有人说,作弊是坏事,管他呢,反正寿哥说了没问题,那就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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