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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第二天,照例是廷议。说来也奇怪,大胖子造粪机器朱由菘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怎么了,突然就上朝了,这让群臣很是惊奇。
就连马士英这位自认十分熟悉朱由菘秉性的马屁高手,都是异常的诧异。本来嘛,这位主儿自打宫里头被偷偷塞了几个扬州瘦马,又多了一个娈童、幼女组成的昆曲班子,加上老马紧咬牙关拨出八十万两银子修葺了紫禁城,之后便学了阿斗与那位跟着久远的祖宗嘉靖。
从此乐不思蜀,君王不早朝。
朱由菘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当明君的材料,索性放手让底下臣子施为。臣子们守成还是收复失地,他根本就不管,这辈子酒池肉林的醉生梦死,也就了此一生了。至于扬州战役之后那一番豪言壮语以及雄牟壮志,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被朱由菘忘到了爪哇国。四个月了,这对于朱由菘来说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足以忘记自己所说的一切。
朱由菘来了,臣子们叩拜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大家伙早就摸清了朱由菘的脾性,况且现在马士英权倾朝野,手握重兵,造粪机器就是个摆设,这一点大家心里头都有数。所以平日怎么样,今日还怎么样。更有甚者,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奏议延后白痴都能想到,朱由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天知道这厮此番是缺了银子还是想要搜罗女人。
所以起身之后,待太监唱了个肥诺“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之后,一时间竟无人上前说话。
沉默了片刻,马士英与对面的史可法对视一眼,后者缓缓点头,马士英随即朝着站班中一个猥琐的家伙点了点头。
“臣杨启英有事上奏!、,施礼之后,那猥琐的家伙背书一般说道:“自南迁以来,陛下与列位臣工殚精竭虑,边关将士用命,虽历万险,而得保江山社稷,殊为不易。”
开场白大多如此,满是阿谀奉承之言。随即话锋一转,这家伙开始针砭时弊了:“然清虏虽暂无南下之举,我朝之内却内患不休。编练武毅军,复土卫戍,乃重中之重,当务之急。然其糜费钱粮,竟至挖空国库也不得填平。长此以往,如何为继?臣请列位臣工广开言路,再议开源节流之议。愿得良策,解朝廷之忧。”说完话,杨启英作了个罗圈揖,缓缓退了回去。
很明显,这家伙就是起了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果然,没等杨启英退回站班呢,工部尚书就站了出来。先是列出了一堆需要修葺的水利工程,紧跟着列出了一批需要营造的器物。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恳请拨款。要是不给他拨款,营造之类的别想,保不齐下一个雨季到来,那些河堤就会决口以至于发生水灾。
工部尚书回去了,吏部尚书又出来了。这家伙义愤填膺地代表了欠薪足足一年的大明官员,理直气壮地向朝廷讨要薪水。可怜巴巴地说下头的官员有的已经“以粥度日”就差“卖儿畿女,了。
吏部尚书的话没等说完,户部尚书就跳着脚出来骂街。作为大明朝的财政管家,户部尚书对于大明朝糟糕的财政现状最有发言权。想要傣禄?好啊,我把国库的钥匙给你,你瞧什么好就拿什么。拿不到别怪我,多拿了我绝不讨要。要不然咱俩换换职位怎么样,左右品秩都差不多。
朝廷大佬们开了头,下头的小弟岂能落后?这个跳出来指责工部的人虚报谋利,那个口绽莲huā说户部的人中饱私囊。
霎时间朝堂之上吵成了一锅粥。瞧那意思,一时半会是别想消停了。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菘有些愣神。话说他今儿心血来潮来上朝,可绝不是听这帮臣子们倒苦水外加吵群架的。昨日朱由菘用餐,发现满桌子的菜色不见几个荤腥,当即不悦。叫来御膳房的家伙好一通臭骂。
御膳房的太监哭丧着脸说这不怪他,实在是拨给御膳房就这么些个银钱,他们可从没有克扣一分。更有甚者,还欠下了不少。
然后朱由菘找了一圈儿,掌管内库的太监悲壮地告诉他,只剩下不到两万两了。这眼下才九月,能不能熬过年关还两说。所以,今儿朱由菘上殿是琢磨着给自己的内库增加点收入来着。话说马士英搞的那个捐纳,据说收入颇丰,怎么着也能搜刮点吧?
没成想,局面居然变成了这个样。朱由菘大为扫兴,琢磨着这要是不走,待会儿指不定又有不开眼的跳出来嚷嚷着削减皇室开支。所以强忍着坐了片刻。便推说头疾犯了,而后匆匆而去。
待朱由菘走了,朝堂里的吵嚷声顿时小了下来。前一刻彼此还吵吵得面红耳赤的对手,纷纷长出一口气,而是望着对方点点头,彼此会心一笑。
不但是他们,就连马士英跟史可法这般的大佬都是如此。理由?
大明朝的臣子们,其光荣传统乃至于宿命便是跟皇帝老子作对。起初马士英拥立朱由菘的时候,根基不稳,朝野上下都是反对声,所以不得不继续高举着朱由菘这块臭肉。
如今局势不同了,作为当朝首辅,彻底掌控了局势,加上心态的转变,马士英很自然地就转变了立场。而后走上了如同所有大明首辅必然的道路跟皇帝作对。
瞧着瘟神走了,马士英长出口气,感叹时过境迁之余,捻须笑着说:“列位臣工,我等且放下争执,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且谈开源节流之议。”
他的老对头王锋抖了抖胡子,显然不同意马士英说这事儿,气哼哼地道:“马阁老不忙,前日数千士子齐聚洪武门叩阙,声讨捐纳之弊。
本官以为,此事才是当务之急……”
不想马士英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如同看死狗一般。而后理也不理地转过头。没等王锋老头发飙呢,马士英的小弟,御史杨启英就跳了出来。
“马阁老,本官以为开源节流,开源一时间苦无善法,而今当以节流为要务。据本官所知,我大明自洪武以将,轻徭薄赋,旨在养民。
然自一条鞭法推行,朝廷税赋,只收折色银。各地官府,为补个中火耗,广为收取火耗银。其数额,数倍于正税也不可知。此乃扰民弊政也。朝廷当下严旨,杜绝收取火耗。”
杨启英的话,如同平静的湖水里头扔进了一块巨石,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站在朝堂上的,很多都是在外头历练过的。包括首辅马士英自己,都在地方上任过职。所以火耗是什么东西大家伙都心里有数。说白了就是钻朝廷空子的灰色收入,已成定例。
而今杨启英红口白牙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火耗给取消了这不是绝人财路么?官场上最恨三条,一个是不共戴天之仇,一个阻人前程,再有一个便是挡人财路。也不知这杨启英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给全天下的地方官过不去。
所以理所应当的,杨启英被群起攻之。有为地方官辩驳的,有直接攻汗杨启英居心叵测的。当然,总有几个不明就里的愣头青御史,本着刷名望的心思,义无反顾地站在了杨启英的一边,跟那帮人对喷起来。
马士英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吵吵的差不多了,这才咳嗽一声,中气十足地叫道:“肃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体统何在?”
待安静下来,老马沉吟了一下道:“火耗之害,数倍于正赋,按理当除。”
下头的人,包括王锋这老头在内都急了。没了火耗,他们这些京官哪来的冰、炭而敬?
“然则,列位臣工所虑也甚是。”
老马这么一个转折,那些急吼吼要跳出来辩驳的人又退了回去,搞不清楚老马这是要玩儿什么。
但见马士英捻须踱步半晌,骤然停步,说道:“本官有一策,列位臣工姑且听之。本官以为,时过境迁,物价飞涨。而同僚仍领洪武定例之傣禄,实为不妥。须知洪武初年,米不过六钱一石,而今米价如何?一两六钱。是以,当重新核定物价,再定新傣标准。”
恩?这什么意思?刚才还说开源节流呢,这会儿怎么说起提高傣禄来了?里外里,这不但没有开源节流,反倒越huā越多。
就在大部分人都诧异的光景,马士英又说:“然则增益之傣禄从何而来?本官以为,当拟定各地火耗之标准,统一收取,由朝廷支配。”
鼻的一乒,朝堂上就炸开了。
这还没完,马士英继续轰炸着众人的神经:“近日得发改委顾问之助,按各地均取火耗二钱计,七品县令,不发折色抵充之物,年傣禄当为一千四百四十两……”
某个袍子上尚且打着补丁的御史抽抽嘴角,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同僚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太医的,没等太医来呢,那御史噌的一下便跳将起来:“马同老此议甚妙!当即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