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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年4月5日,南京城,通济门外。
数百骑着骏马的明军骑兵当先而行,领头的一名骑士手中擎着一杆大旗正迎风猎猎飘动,锯齿边的旗号上,斗大的马字清晰可见。骑士们一个个鲜衣怒马,铠甲齐整,老远望过去好不壮观。往后瞧,骑兵之后跟着上千号的步兵,虽然胯下没有骏马,可这些步兵一个个高矮胖瘦简直是如出一辙。
步伐齐整,落地有声,不明就里的老远瞧过去定会赞一声好威武。可熟悉内里的人只会冷眼旁观,甚至背后嗤笑一声……什么威武?不过是外表光鲜罢了。且不提那糊弄人的军容,更不提这支京营从没上过战场,单单就是那杆大旗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那京营总兵不是旁人,正是马士英的儿子马銮。这马銮不过是个秀才,文不成武不就的,若非托了老子的鸿福怎会当上这京营总兵?这也就罢了,京营嘛,本就是花架子用来糊弄人的。可要命的是马銮这二世祖自打当了这京营总兵,便愈发不可一世起来。
欺男霸女那是小事一桩,更有甚者干脆当街就抽参了他一本的御史好一通鞭子。刻下东林党虽然在政治斗争中失利了,可舆论还把持在他们手中。添油加醋之下,南京城的老百姓就没有不恨马銮的。
所以,瞧见马銮归来,没一个老百姓笑得出来。大家伙纷纷退避三舍,唯恐祸从天降得罪了这位二世祖。是以,也就没人注意到步兵之后,跟着老长一溜的马车。或者已经注意到了,但浑没当回事,只当马銮又替他老子到处去搜刮民脂民膏了。有老百姓不住地唏嘘,心理琢磨着不知这回又轮到哪个城的老百姓倒霉了。
事实上老百姓还真冤枉了马銮,这小子难得办了一回正经事。打从三月二十八那天得了老子的吩咐,马銮便马不停蹄地直奔松江府而去。一来一回不过九天的时间,这行军速度放在明军里头绝对是名列前茅了。
至于为什么去松江……自然是迎接澳洲友人的到来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迎接澳洲友人带回来的那批军火。情势的急转直下,已经让马士英愈发难以维持了。前段时间又发生了睢州之变,使得史可法不得不南蹿,刻下的南明政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
四镇去一镇,其余三镇尾大不掉,阳奉阴违。与清军媾和再次被拒,满清方面态度愈发强硬,而后闯军的一支被满清打得一路南下,刻下已经到了武昌……种种不利因素叠加之下,马士英早就焦头烂额了。这会儿马士英已经不琢磨怎么收复失地了,首辅大人最想的就是有一支听话的大军在身边,挡住闯军以及满清的进攻。
三镇不可靠,左良玉更是个刺头,算了算去,也就是何腾蛟手下的那支新军可堪一用了。但要命的是,那些澳洲人至今未归,新军这会儿只能提着烧火棍在那儿瞎操练。如此下去,他日满清南下可如何是好?
是以,一听说澳洲人到了松江,马士英顿时来了精神头,一天之内连发三道政令。先是派出一个家伙,没等人家出南京呢,马士英反悔了。改派自己的儿子亲自去迎……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就信自己的儿子了。
不得不说,马銮这小子别的不行,这种差事认真起来倒也办的不错。一来一去不过九天,换了一般人还真办不到。
往后瞧,夹在前后两军当间的一百多辆马车里头装着的便是邵北他们带回来的军火了。其中有不少蒙了帆布的火炮,径直就用骡马拉着。而在这些平板马车当中,一辆通体黝黑的箱式马车格外显眼。透过那透明的玻璃窗,还隐约可见看见马车里头四个人影正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
“……三月中旬,阿济格追击刘宗敏,先后在河南邓州、湖北承天、德安、武昌、富池口、桑家口、江西九江等七地,接战八次,之后将刘宗敏、宋献策等人围于襄阳,并一举消灭。李过、高一功等率另一股闯军避走四川,猜测其动向或者投靠张献忠,或者由川入荆襄。”一口气读完这条消息,邵北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肖白图干脆就苦笑了起来:“也许我们不该刺杀李自成。”
穿越众所带来的蝴蝶效应正在迅速放大。没了李自成,闯军迅速分裂为两股。一股以李过、高一功为主,另一股则以刘宗敏为主。两股闯军时而合拢时而分道扬镳,虽然让满清不得不分兵追击,但同样带给满清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丢了西安之后,李过与刘宗敏干脆彻底决裂了。领着老营人马避走四川。而满清似乎认准了刘宗敏,追着其从陕西一路打到襄阳,最终把这家伙给灭了。
这也难怪,李过的老营大多都是步卒,而刘宗敏手里头可掌握着规模庞大的骑兵。论威胁程度,自然是刘宗敏更大一些。
眼下最新的消息一经表面,刘宗敏完蛋了。这意味着南明与满清之间最后的一道屏蔽没了,也许下一刻南明就得直面满清的铁蹄。可问题是,南明准备好了嘛?
梁二递过来的那厚厚的一摞邸报一经足以说明一切了。邵北他们不在的这几个月,南明朝廷一方面继续对借虏平寇报以幻想,一面醉生梦死的拼命内斗。马士英这三个月没干别的,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刚刚发芽的新军,而后终日与那些东林党就南渡三案纠缠着。
大悲和尚被砍了脑袋,谁让这家伙实在不靠谱的?可童妃案与北来太子案让东林党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朝上朝下群情激奋,一面坚称北来太子是真的,一面骂朱由菘当了皇帝就忘了老婆……
结果朱由菘一气之下,下令不给从没见过的老婆饭吃,活生生把所谓的童妃给饿死了。但对北来太子……这事儿实在太敏感了,朱由菘实在没那个胆量下手。就这么着,足足四个月了,那个冒牌的太子依旧羁押着,朝堂上你争我吵的到现在居然也没个定数
有识之士疾呼满清不远矣,可这种非主流的声音,转瞬就会被淹没在士大夫们的口诛笔伐当中。都不用琢磨,就是用屁股想也能想象的出,满清真要是南下了,南明弘光政权肯定会如同历史上一般迅速覆灭。
朝廷里如此也就罢了,朝堂之外,同样没好到哪儿去
史可法是借虏平寇政策的倡导者,也是最忠实的拥护者。2月份的时候,史可法率领大军北上徐州,打算谋图黄河流域……但史可法想的可不是什么抵抗满清,而是与满清协同作战,消灭残余的闯军。而明军总兵徐定国早就投靠了满清,还把俩儿子送过去当了人质。
这次行动毫无意外地失败了,不但如此,还折损了大将高杰。徐定国在睢州城内设宴,早知徐定国有叛逃迹象的高杰仗着兵多,以为对方不敢轻易动手,领着三百精兵就入城了。结果半夜就让徐定国埋伏的兵马给砍了脑袋。
这还没完,四镇之间矛盾重重。高杰一死,与高杰有仇的黄得功立马就过来抢这块肥肉。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小规模冲突不断。情知黄河攻略全盘告负的史可法伤心欲绝,只得跑到高营中安排后事。
“我有个问题……”肖白图奇怪地问:“……黄得功怎么会跟高杰有仇?”
“因为高杰曾经设伏差点宰了黄得功。”邵北沉闷着回答。
眼下的局势对南明实在不利到了极点,最要命的是南明政府似乎根本就没发现这种不利的局面。眼前的这些消息都是梁二在南京城里搜集到的,至于清军动向,从南明的邸报上根本就瞧不出个所以然。士大夫们正为谁才是南明合法正统的皇帝而争得头破血流。
而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化的话,消灭了闯军主力之后,满清已经改变了作战目标。多尔衮严令之下,与闯军作战的清军一分为二,一部由阿济格率领,直奔九江,除了消灭残余的闯军,更将目标对准了刘良佐;另一部由多铎率领,直扑扬州;第三路由固山额真淮塔率领,兵马最少,目标是被多铎隔绝了的徐州。
如此三路进发,由南向北,由西向东,缓慢旋转,组成了满清的一记右勾拳,兵锋直指南京。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变化的话,或许驻扎在汉口的左良玉这会儿已经坐卧不宁,琢磨着是不是要来一手清君侧了。一旦左良玉发动清君侧,南明调集军队堵截,那就意味着整个长江防线彻底完蛋。
这个节骨眼上,别说还没得到武器,训练情况不知如何的七千新军了,就算把澳洲军拉过来,都不见得能挡住鞑子的兵锋。
满清的三路大军,有如三支夺命箭,直指南京。一旦南京失守,就意味着整个江南的沦陷。此消彼长,满清夺了江南财富之地,到时候可真就是如虎添翼了。
想到这些,邵北将手中的情报揉成了一团,目光盯着远处的紫禁城低声说:“是时候向马士英施加影响了。”
“如果……”
不待肖白图说什么,邵北径直打断:“如果南明不行,那就说服国会,我们自己来。为了澳洲的利益,为了华夏的利益,满清绝对不能过长江”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