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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舞动着手中的木棒刚刚击退了一个曹兵的李二牛一回身,便看到自己的老父为了保护母亲被曹兵的长枪刺穿了胸膛,而他的母亲看到丈夫惨死,哀嚎着扑向那个曹兵,似乎是想要从他上撕下一块肉来。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如何是那虎狼般的军士的对手,那个曹兵很轻松的便将长枪又刺入了她的心脏。
眼见着父母惨死,李二牛狂叫了一声,手中的木棍猛然间多了几成力量,几分气势,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对面一个曹兵的头上,就如同砸开了一个西瓜一般,将那人的头颅砸碎了。周围的曹兵被李二牛的这股气势给吓了一跳,也许是觉得一个人没有太大的胜算,所以这次一下子就上来两个曹兵围攻李二牛。
而此时的李二牛早已经不在乎自己会面对多少曹兵了,他的双眼已经被丧失父母的悲伤与愤怒染红,他的脑子里也不再去考虑什么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如今他的脑海中环绕的都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场景,父亲的慈祥,母亲的疼爱,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守着几亩田地过着那知足而乐的日子,没有纷争,没有忧愁。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日子里过下去,直到自己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和妻儿一起,好好的侍奉父母直到终老。
当时拥有的时候,李二牛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什么困难,可曹军的到来,如同晴空霹雳一般,将李二牛还有无数乡亲们那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说得上是胸无大志的梦想给劈了个粉碎,取代那个安馨生活的,是无止境的杀戮,是无数的鲜血与白骨,是数也数不清的人间惨剧,和痛哭哀嚎。
李二牛这些人并不是东兰村的人,而是位于东兰村以西五十里外的西兰村的村民。东兰村和西兰村其实是两个关系比较密切的村落,据当地的老人说,这两个村庄其实都是原来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后嗣发展而来的。正是因为有着这层传说上的亲缘关系,加上两个村子距离并不是很远,东兰村和西兰村可以说是来往了多少辈人,你娶我家的姑娘,我嫁你家的儿子,几代人的姻亲关系让东西兰村的村民的情谊更加的紧密,平时没有事,来往两村间串亲戚的人每日不绝。
从地理位置上,东兰村是在西兰村的东边,正是因为靠东了五十里路,当曹兵进入徐州,攻下彭城之后,扫荡周边的第一个矛头便对准了东兰村。所谓罪不及家人,两个诸侯之间的争端,不管怎么说,都不应当波及到属地百姓的头上。东兰村还有西兰村的村民们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家的州牧陶谦惹上了旁边兖州那个叫曹操的将军,他们也知道陶州牧已经和那个曹操开过几仗,而且还都输掉了,连他们平时所说的大城——彭城也被那曹操给夺了去。这一切他们都知道,但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如村中的老人所说,谁家的兵不吃粮,哪家的官不拿俸,这些俸禄粮草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到最后,也还是落在咱们老百姓的头上。杀了咱们,谁为那个曹操种田纳赋
民是国之本,有了民才能养兵,才能养官,再者说了,杀了自己这些平头老百姓,对那些个大人物也没有什么好处啊,毕竟自己这些人也不去当兵吃粮,也不帮着陶使君干事,虽然说陶使君在徐州也为咱老百姓做了不少的事,可也没到值得咱为他拼命的地步,这个徐州不管谁来,咱都是个顺民,这样的话,留着咱们那对他们这些老爷也有好处不是?
就是因为这样想,就是这种认为顺民照样能够在乱世好好活下去的想法,让东西兰村的村民们留在了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乱世中就是有那种不按常理出牌,不把他们这些老百姓当成是人看的军阀存在。曹军是在黎明时分来到东兰村的,他们屠杀了那么多的村庄,早就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经验。斩草要除根,屠村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杀戮可以轻易的引来无休止的仇恨与报复,所以,既然决定做下屠村这等有伤天理的事情,那就要杀的干干净净,要尽量做到不留一个活口。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曹军并没有经验,在上午的时候去屠村,结果那个时间,村民们有上田里耕种的,又在村里串门的,有离开村子去别处采办东西的,总之人员极度分散,所以曹军进了村也只能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反正是看到活人就杀,遇见房子就闯,结果杀了半天,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杀光了。而日后的事实证明,屠村的消息传出去了,那肯定是第一次行动中有幸存者。
人就是要吸取教训才能成长,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做第二次,曹军就长了心眼,通过集思广益,广泛征求士兵们的意见和好点子,曹军最终确定了凌晨进村这一基本原则,一来早上村中的人比较全,二来早上起床的时候是人的警惕性和精力最低潮的时候,防备力最低,这第三嘛,虽然晚上也能达到上面两个标准,可凌晨毕竟有光亮不是,在阳光下杀人才不会混乱,能够做到杀干净的程度。至于第四点,就是早上开工,到中午就能完事,清点一下扫荡所缴获的物资,还能有一段时间从杀戮的状态中回复过来,等到下午开饭的时候,能够不影响食欲和胃口
别说,有了这个原则之后,曹军屠村可说是无往不胜,手下几乎没有活口,正因如此,他们残杀平民的消息,在这个信息传递不方便的时代,传播的很慢,至少东兰村的人还不知道入侵徐州的是这样一支禽兽般的部队。这样造成的结果可想而知,整个东兰村三百多口人,在曹军的第一次冲锋下,便倒下了一多半,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刚想反抗或者逃跑,曹军的第二轮杀戮又开始了。整个过程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这个生机勃勃的村庄就变成了鬼气森森的废墟。
本来,距离东兰村不远的西兰村是曹军的下一个目标,50里的距离,对于职业的军队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可大概是老天开眼,在东兰村遭劫的时候,一个西兰村的村民恰巧目睹了这一切。这个村民叫郝俊生,他的老婆高兰香是东兰村人。自打两年前他们成亲后,郝俊生便时不常的带着高兰香回娘家探亲串门。就在东兰村遭劫的前一天,他们夫妇又来到东兰村,本来说是打算在这边住上两天,可当天晚上,郝俊生忽然想起自己走的太过匆忙,忘了给家中的老牛准备草料。郝俊生父母去的早,他还有个哥哥,不过兄弟两个如今也是分家过,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走,家中的老牛估计就得饿肚子了。在三国时代,耕牛是农民手中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如果说谁家能有一头牛,那就好像是后世八十年代谁家有辆私家小轿车一样宝贵。媳妇固然是重要,可那头从父辈便传下来的老牛更是郝俊生的命根子,说起来,当初高兰香家之所以愿意把女儿嫁给老郝家,其实也是看中了他们家有这头耕牛的缘故。
一想到自家的老牛可能会两天吃不上饭,郝俊生是坐立不安,茶饭不思。高兰香也知道这头牛对自家的重要性,于是便与郝俊生合计赶回家去。可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走夜路走五十里,搁谁身上都不放心,思前想后,郝俊生只好决定到第二天早上再往回赶,估计就算一个晚上不吃饭,也饿不死一头牛。
人这心里一有事儿,压根就睡不着,郝俊生就是这样,在炕上翻来覆去了一宿,愣是基本没合眼,他在一边儿翻腾,高兰香也睡不着啊,等天刚蒙蒙亮,两口子一合计,别在这儿牵肠挂肚了,早点回去吧,把这个事儿了了,再补个觉儿也就是了。于是他们两人跟高兰香家里的人说了一声,早饭也没吃,便急匆匆的往回赶,
大概也是天意,夫妻两个刚出村三里来路,曹军的人便来到了东兰村,紧接着的,便是一场大屠杀。这个时候,郝俊生夫妻俩还没走远,东兰村里村民的哭喊号叫声隐隐约约的随风传到了他们的耳中。大概是与至亲血脉相连,高兰香便觉得心头怦怦乱想,眼皮子也是狂跳个不停。回身往家的方向看时,发现村子那边升腾起几条黑色的烟柱。与自己的心惊胆战联系在一起,高兰香瞬间便猜测可能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因为关心家人安危,她便向郝俊生提出转回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郝俊生一是记挂着家中的耕牛,二来是觉得高兰香有些多疑,不愿意回去,可他也不好太违逆妻子的意思,没办法,便爬上路边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想大约的看看东兰村到底发生了啥事。
这一看,就把郝俊文骇的魂不附体,那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差点把他给吓昏过去。脸色苍白的他,连滚带爬的从山上跑了下来,高兰香上来问到底怎么回事,郝俊生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他们在杀人,在杀全村的人”高兰香一听便急了,连忙问:“谁在杀人啊莫不是土匪到村去了?”郝俊生拼命的摇了摇头,他听说过土匪,知道这一带的土匪一般只是劫财,并不伤人,多数时候是大队喽啰出动,到村子口转上一圈,然后便找村中的长者索要钱财,就类似于后世的黑社会向商贩们征收保护费一般。郝俊生曾经跟着西兰村的人经历过一次收保护费的过程,他见过真正的土匪,说穿了,就是一些拿着自制简陋武器的农民,如果不是他们人多势众,村里的人又总想着破财消灾,那些土匪不见得就能比村里的壮劳力集合起来差多少。可如今在东兰村杀人放火的可绝对不是土匪那样的业余军事爱好者,制式的盔甲,统一的武器,很辣的手段,高超的杀人技巧,一看就是正规的军队
郝俊生还在这儿琢磨在东兰村的到底是些什么人,高兰香已经忍不住了,拔腿就想往家跑,吓得郝俊生一哆嗦,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气急喊道:“疯婆娘,你疯啦”高兰香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喊道:“郝俊生,你不是个男人,俺家里遭了大难,你难道都不回去帮帮忙?你不去,俺回去”郝俊生心急意乱,都说人在危急时反而能发挥出超出自己水平的力气,这个倒不假,肾上腺激素分泌增多的郝俊生双臂一叫劲,一把将高兰香推到在地上,怒吼道:“回你母亲个头别说是咱们两个,就是回去一百个咱们这样的,也不过是去送死你知道吗?你以为在村子里杀人的是什么人?告诉你,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军队,是杀人不眨眼的军队娘的,实话告诉你,东兰村这次是彻底的完了”
高兰香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她也被郝俊生口中的军队两个字给吓住了,确实,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杀光自己村里的人,确实是太容易了想到自己的娘家此时恐怕已经被人屠戮一空,高兰香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老天爷啊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人啊,我们东兰村祖祖辈辈本分过活,从来没造过孽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有军队到我们村杀人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郝俊生蹲在一旁,用手抱着头,妻子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到底是谁呢,竟然会派正规军来屠杀无辜的百姓?猛然间,郝俊生脑海里划过不久前听到过的一个谣言,他失声喊道:“是曹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是曹军的人一定是,一定是的”
高兰香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暂时止住了眼泪,哽咽着问道:“当家的,什么曹军,你怎么知道在村里的就是这个什么曹军啊?”郝俊生急道:“婆娘,你忘了吗?前些日子咱们徐州的陶使君不是跟兖州那边的一个姓曹的将军打起来了吗?那个姓曹的好像是叫什么曹操,听说十分的厉害,陶使君跟他打了好几仗,都败了个一塌糊涂本来这些老爷们打仗,跟咱们这些做下民的没什么关系,可前几天,我听说,这个曹操好像在屠杀咱徐州的百姓,已经有十几个村庄都被他给屠了当时我还当这就是谣言,那个当官的会要一个没有百姓的土地。可看今天的这个情况,曹操屠村的事儿恐怕不是谣传啊这个天杀的曹操,他是真的不把咱们这些徐州人当人看啊”
说到这儿,郝俊生忽然像是被火撩到了屁股,噌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脸色铁青的自言自语道:“如果这真是曹操的军队,那他们就是为了屠村来的,东兰村的人恐怕很快就会被杀光,那下一个又该轮到谁呢?”说着说着,他们夫妻两个便对了眼了,高兰香捂着嘴难以置信的说道:“当家的,你是说,这些曹军,下一步会去,去咱们西兰村?”
郝俊生没有回答,而是拔腿就往西兰村的方向跑去。高兰香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郝俊生身后,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家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东兰村完了,离它最近的西兰村肯定不能够幸免,天幸自己夫妻看到了这个事儿,现在赶回去,跟乡亲们说一声,或许大家还能够躲过这一劫。
五十里路,平常需要走上小半天,可这次两个人跑回村中,却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一回到村,郝俊生便找到了村中乡老,将自己在东兰村见到的一切都向他讲述了一遍。那乡老听了大惊失色,连忙让人敲响了村口的大钟,因为钟声十分急促,全村的人都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便都扔下手中的活,跑到村口集合。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乡老便让郝俊生将他看到的东兰村惨状又说了一遍,这一村的人顿时就炸了锅了,有高声怒骂的,有手足无措的,有着急痛哭的,有左顾右盼的,还有质疑不信的,郝俊生也不再向他们解释,匆匆忙忙的跑回家中收拾细软去了,开玩笑,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你们爱信不信,老子仁至义尽,保命要紧
郝俊生的行动无疑是对那些质疑声音的最好回答,于是村里的人便都火速赶回家中收拾东西,准备逃跑。可等到大家都收拾好了,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这么多人,往哪儿跑呢?村里面有个读书人,据说在外面游学过几年,虽然没有读出什么成果,却也是村里见识最广的人。此时,他便站出来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曹军刚刚屠了东兰村,一定想不到咱们西兰村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且当他们发现咱们逃跑后,一定会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找,我们就反其道行之,我记得,咱们和东兰村之间有那么几座小山,我们不如就躲到那里去,那些曹兵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迎着他们逃跑”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