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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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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鼎明确了代北战场的攻防策略之后,随即与各军统率进行了商议。

    代北军、北疆军、北部军和中原军主力分别屯驻于青陂、平城、金沙滩和治水上游的黄花岭一线,从防御上看这是一字长蛇阵,但一旦转为进攻,则是锋矢战阵,而锋锐就是直指苍头河的北疆军。杨端和率一部分中原军和代北地方军镇戍代郡,驻守要隘,与燕军对峙。

    司马尚的代北军和蒙恬的北疆军继续携手作战,向苍头河一线的匈奴人发动攻击,最大程度地把匈奴人压制在白道坂和杀虎口一带,继而保证秦军可以顺利地修筑堡垒和垦荒屯田。

    宝鼎的命令一道道下达,竭尽全力调动代北所有力量实施这两项关系到代北存亡的重大计策。

    现在是初夏,经过几个月的垦荒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深秋时分就可以播种冬小麦。冬小麦要到来年的夏天才能收割,那么在这一年时间里,假如中土形势的发展对大秦始终不利的话,代北就无法得到咸阳充足的财赋支持,只有被动防御,而防御就要靠堡垒了。

    垦荒屯田重要,修筑堡垒同样重要。军队不但要与匈奴人作战,还要垦荒屯田,更要参与堡垒建设。与此同时,代北人也被组织起来参加堡垒修筑和垦荒屯田。值此生死存亡之刻,唯有上下齐心,军民携手,方能击败外虏,重建代北。

    但代北的力量毕竟有限,无论是垦荒屯田还是修筑堡垒,都需要咸阳的支持,需要晋中和河北两地的支持。

    太原方面当然义不容辞。代北是太原的屏障,是晋中的门户,而晋中的太原、上党、上郡、河东等地的军政官长不是出自老秦人就是出自冯氏,对武烈侯和代北当然是鼎力相助

    河北方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子扶苏、王翦和冯毋择等人在钱粮物资上无法帮助代北,但他们手里有人,攻占中山让他们掳获了大量的逃亡庶民。本来王翦打算把他们遣返原籍,一边赈济一边重新给他们分配土地。这下正好,全部送给代北,为河北解决了一个大包袱。

    赵国曾经数次打算从河北迁徙人口到代北屯田,但都因为各方面的蓄意阻扰而没有成功。谁愿意去蛮横之地?谁愿意直接面对匈奴人的烧杀掳掠?谁愿意损失自己在河北的利益?赵国没有做成的事,秦国一夜之间就完成了。秦国以自己强悍的武力,把这些饱受大饥荒和战乱蹂躏的河北人强制转徙到了代北,而且一次性就转徙近百万人口。

    河北把这个大包袱甩给了代北,其自身的恢复能力骤然暴涨,再加上以买卖土地来换取钱财物资,河北的恢复重建速度非常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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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动乱时代的“阵痛”在代北达到了极致,饥饿、战争和死亡无时无刻不在这块土地上肆虐咆哮。

    宝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冷血机器,为了让代北“活下去”,他无视饥饿、战争和死亡在代北大地上的肆虐,他就像一个血腥而残忍的“暴君”,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顽固而执着地推行着自己的策略,从军队到庶民,到奴隶,甚至到牲畜,每一个生灵都变成了“暴君”手里的“食物”,以敲骨吸髓来形容都不为过。

    特殊时期、特殊形势下,需要实行特殊的政策。代北在宝鼎的铁腕控制和血腥镇制下,新法令新制度层出不穷,其目的就是一个,最大程度地压榨代北的潜力,最大程度地把代北有限的资源榨干吃尽,发挥出它最大的效益。

    这一时期,从咸阳、中原、河北乃至东南、江南等地不断传来消息。

    齐国对中原的攻势异常猛烈,韩魏两国逃亡贵族的联合军队也乘势攻城拔寨,步步逼近中原腹地。

    楚国政局再度发生剧变,以景氏和项氏为首的主张合纵抗秦的贵族们与以阳文君熊岳为首的坚持连横秦国的贵族们终于爆发了“战争”,两派贵族血腥厮杀,阳文君熊岳惨遭杀戮,其庞大势力遭到血洗,其盟友更是纷纷倒戈,改变立场,转而支持合纵抗秦。

    寿春一度陷入混乱,但景氏和项氏并没有一味杀戮,而是迅速与楚国贵族们形成了妥协,在最短时间内稳定了局面,牢牢控制了朝政。

    楚王负刍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下令撕毁与秦国的盟约,合纵抗秦,与齐国联手夹击中原。

    很快,项燕指挥楚国军队沿鸿沟北上,首先包围了陈,接着其淮南主力直杀颍川。

    秦军在中原战场陷入极端困境,首尾难以兼顾,岌岌可危。

    蒙武无奈之下,果断下令放弃陶、陈两座重镇,急速收缩防线,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大梁和新郑,确保中原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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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毁盟,断绝了对江南的一切支援,并封锁了大江。

    公子高临危不乱,在武安侯公子腾和昌平君熊启的协助下,急召东南、江南两地军政官员,做出了中止实施西南策略,停修南岭大渠的决策,果断集结东南、江南两地军队,在水师配合下,向楚国的九江郡发动了攻击。

    公子腾和盖聂率军直杀九江重镇彭泽。

    公子高、熊启和魏起率领东南军队和水师沿大江而下,直杀楚国长江要隘夏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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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土形势瞬息万变,咸阳宫手忙脚乱,代北、河北、中原和东南局势的急剧变化更是让秦王政和中枢目不暇接,穷于应对。

    统一大势明朗了,中土诸侯国为了生存不得不绝地反击,统一进程因此受阻。重重危机下蕴含了中土统一的契机,大秦只要把握住这个契机,只要挺过这个难关,狂风暴雨之后必将是美丽彩虹。

    但是,秦王政和中枢大臣们都没有看到扭转危局的契机,相反,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中枢即将失去对地方控制的危机感。

    这时候,武烈侯的奏章到了。在这份奏章中,武烈侯以太傅和护军中尉的名义,以中枢大员的名义,严正告诫秦王政和中枢,必须改变固有的思路,必须在大一统的前提上全盘考虑中土形势,继而拿出与大一统相适应的策略,确保大秦能够在艰难的统一进程中稳步前进。

    同样的告诫早在武烈侯第一次回到咸阳的时候,早在他离京出塞之前,就已经在不同场合,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阐述过,归根结底一句话,治理一个诸侯国和治理一个疆域万里的庞大帝国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从君王到士卿臣僚,必须从思想上做好准备,从国策上做好调整,整个王国必须随着统一进程不断地进行自我调节,以便与统一进程相适应,继而控制和推进王国的高速发展。

    但无论是秦王政还是中枢,都没有重视宝鼎的这些告诫,依旧用固有的思路和国策驾驭着大秦这驾马车飞驰在统一进程上,结果今天他们终于“撞”到了石壁上,头破血流。

    如何扭转当前局势?

    秦王政和中枢一筹莫展。

    代北不能放弃。在这一点上,秦王政和宝鼎的观点出奇地一致。虽然朝堂上放弃代北的呼声非常强烈,不少中枢大臣也赞同这一策略,但既然秦王政绝不让步,武烈侯又亲自坐镇代北,把代北的生死存亡和他个人的生死存亡紧紧捆绑到一起,谁还敢冒着身死族灭的危险去得罪秦王政和武烈侯这对兄弟?

    代北绝不放弃的后果就是把大秦拖进一个看不到未来的可怕深渊。戍守代北就要与匈奴人长期厮杀,咸阳为此要源源不断地提供财赋支持,这是一个无底洞。

    虽然武烈侯拿出了代北策略,在代北垦荒屯田,试图以军屯和民屯来实现代北粮食自给,从而减少咸阳的财赋支出,但同时这也是代北试图摆脱过度依赖咸阳的一个策略,一旦代北实力强大了,强大到足以“自立”了,咸阳对代北还有多大的控制力?

    由此引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咸阳用什么办法才能牢牢控制代北?分封王子,以王子领封国,实施中央领导下的郡县和封国并存制,也就是郡国制度。舍此以外,还有其他途径吗?没有了。代北太过遥远,中央若想实际控制代北,郡县制显然难以实现这一目的,而分封功臣又容易导致割据自立,唯有建封国,分封王子以领之,依靠血缘和宗法来维持中央对遥远边镇的实际控制,才是现实的也是可行的最佳过渡之策。

    江南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今日江南公子高的所作所为正好为封国制的利弊做了一个诠释。

    江南邻近楚国,对楚国的局势密切关注,当楚国局势的变化对秦国不利的时候,江南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公子高非常果断,断然中止实施西南策略,与东南联手攻击楚国,导致楚国陷入两线作战的窘急,给了中原以有力支援。

    咸阳能否像江南一样迅速对楚国局势的变化做出反应,拿出正确的对策?显然做不到,虽然驿站的传递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面对今日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咸阳再想控制全局,靠中枢来指挥数千里之外的战场,根本就是一个笑话。高度的中央集权有它严重的弊端,而这就是其中之一。

    但假如江南没有王子公子高,没有公子高的临机决断,秦国能否在最短时间内开辟东南战场?也是不可能。除了王子,谁敢擅自做出这样大的决策?王子出镇地方,虽然只是名义上主掌地方军政大权,但到了关键时刻,王子的身份和地位就会转化为实际权利,地方军政官长在危机面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遵从有王子身份的最高官长的命令。

    这是王子出镇地方的优点,但弊端也非常明显,假如王子图谋不轨,甚至阴谋叛乱,那优点就变成了致命的弊端。

    此次公子高的所作所为可谓“胆大”,但无疑这不是公子高的“所为”,而是武安侯公子腾的决断,而公子腾之所以能说服昌平君熊启,说服魏起和甘罗这两位东南大员,其背后肯定有武烈侯的影子。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都是出自武烈侯的谋划。

    武烈侯对局势的预测和把握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地步,而从他在河北、代北的一系列坚决果敢的动作中,从突然间拿出来“代北策略”中,不难推测到他早有一套完整的谋划,而江南公子高在关键时刻甩开咸阳,果断开辟东南战场一事,必定在其谋划之中,其目的只有一个,给咸阳展示一下“封国制”的利弊,让咸阳认识到“封国制”是大秦在统一前后控制和稳定庞大帝国的最好办法。

    由此可以推测到武烈侯下一步的谋划,那就是以当前危局胁迫咸阳建封国,实施郡国制,继而改变大秦的基础国策,推动国策迅速走上变革之路。

    这就是秦王政和中枢从当前局势中所看到的强烈危机。

    中央正在失去对地方的控制,代北如此,河北如此,东南和江南更是如此,而中原战场的胜负正是双方博弈的工具,一旦中原战败,齐楚合纵军直杀函谷关下,中央怎么办?这场博弈假如以咸阳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咸阳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妥协,在局势还没有失控之前妥协,这样咸阳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将来还有反击的机会。

    秦王政不想妥协,他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威。

    但关东人已经无法承受重压,冯氏也罢,蒙氏也罢,李斯、周青臣等人也罢,都在铺天盖地而来的重压下窒息难当。

    本来他们曾设想当中原爆发危机的时候,就把东南熊氏拖进中原战场,以熊氏的生死存亡和公子扶苏的未来威胁武烈侯,反制武烈侯,但武烈侯有天纵之才,竟然早早在楚国布下惊天之局,又在江南设下暗棋,利用王子公子高和宗室重臣公子腾的超然身份和地位,硬是抢在咸阳做出对策之前,和东南熊氏联手开辟了东南战场。

    此策不但让熊氏摆脱了危机,还把大秦拖进了三线作战的困境,咸阳面临的局面更为复杂。中原看似得到了有力策应,但实际上中原战局的发展完全被东南战场所控制。东南战场打得好,中原形势就能得到有效缓解,反之,中原必败无疑。中原战败,秦王政和咸阳宫在政治上就陷入极度被动,尤其是关东人,恐怕要遭到致命重创。

    不过,武烈侯没有把事情做绝,显然他担心秦王政愤怒之下拒不妥协,以致局势彻底失控,这不但会损害大秦利益,对他本人及其利益集团也是十分不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情不能干。

    武烈侯在代北战局紧张,形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以铁腕强行实施代北策略,一边迁徙人口一边垦荒屯田,这实际上就是“自杀”。代北的条件及其恶劣,武烈侯拿什么来支撑战场,支撑他的代北策略?只要咸阳断绝对代北的财赋支持,代北必死无疑。

    咸阳卡住了武烈侯的咽喉,秦王政手中依旧控制着主动权,武烈侯给予了咸阳足够的妥协优势,现在就看秦王政是否愿意妥协了。

    秦王政的权威需要实力来维护,他最为信任最为依赖的实力就是关东人,但关东人承受不了重压,纷纷恳请秦王政做出妥协,尤其蒙氏和冯氏,苦苦哀求。

    秦王政只有妥协。

    秦王政急令,公子扶苏因为在河北建功,爵拜长平侯,一等封君,即刻赶赴中原坐镇。

    公子扶苏是大秦第一个封君的王子,而且还是一等封君,这基本上确立了他未来大秦储君的地位。这是秦王政做出的妥协姿态,他希望宝鼎能因此做出回应,也希望熊氏能因此在东南战场上有所动作,从而给中原战场赢得更多时间。

    秦王政十万火急书告武烈侯,代北不能放弃,中原也不能丢,但“代北策略”需要咸阳以大量财赋做为支撑,然而今日形势对大秦十分不利,咸阳无法给代北以支持,如此下去,代北坚持不了两个月必定崩溃。秦王政为此建议武烈侯,要么即刻停止实施“代北策略”,要么请他马上赶赴中原,在两个月之内解决中原危机。

    公子扶苏坐镇中原,如果中原战败,这位王子必定就此失去问鼎大秦储君的机会,所以武烈侯必须去中原相助。

    代北需要咸阳的财赋支撑,但咸阳只答应再给两个月的钱粮,为此,武烈侯必须去中原,以解决中原危机来换取咸阳对代北持续的钱粮供应。

    公子宝鼎至此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谋划进展顺利并开始发挥作用。代北军政官长们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因为中原战场上的秦军根本就没有转败为胜的可能,两个月后,代北怎么办?

    在行辕军议上,宝鼎非常严肃地告诉军政官长们,“不要说我离开了,这关系到代北的安危。”

    司马尚急切问道,“两个月后你能回来?”

    “两个月内,我一定能回来。”宝鼎笑道,“中原危局旦夕可解,不足为虑。”接着他手指公子将闾、公子婴,“我离开之后,你们四处巡视,以稳定军民之心。”又手指曝布、朱英,“行辕军政事务就托付给两位了,诸事多与安平侯、两位大庶长和长史商议,不要擅做主张。”

    司马锌、羌廆、司马尚和桓炀四位代北重臣面面相觑,心如重铅。两个月?武烈侯拿什么在两个月内扭转中原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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