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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史禄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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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史禄其人

    史氏也是古老姓氏之一,出自黄帝时期的史皇仓颉,还有说法出自西周初年与太公、周公、召公并称“四圣”的太史史佚。秦国史氏也是大家族,属于本土老秦人。赵高虽然自小在咸阳长大,又在宫内出任尚书,对朝野内外的事情知道很多,但对史氏未必一清二楚。

    宝鼎没有放弃,追问道,“你肯定史氏没有一个叫禄的人?”

    赵高点头,“我在咸阳宫的时候,有一位同僚就是出自史氏,与我相处不错,所以史氏在朝为官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可以肯定,史氏没有一个叫禄的人。史氏以研究史学见长,历代子弟大多出任大秦史官,怎么可能有子弟研习治水之道?武烈侯,你是不是记错了?是谁向你推荐的这个人?”

    宝鼎笑着摇摇手,没有直接答复,“你打算在哪寻找技艺高超的水师?”

    “中土水师本来就少,大秦更是缺乏,但自李冰受募于大秦,治水于蜀之后,大秦水师也就闻名中土,而其中佼佼者无一例外出自李氏门下。”赵高说道,“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水师就是韩人郑国。吕不韦请来韩国水师郑国修建洛泾大渠,大渠未成,罪名先至,郑国因此下狱。好在大王英明,依旧重要郑国,不过郑国年纪已大,再加上韩国已被我大秦所灭,其心愤懑,未必愿意再度出山。我们所能请到的,也就是他的弟子而已。”

    宝鼎微微点头,忽然想到史禄可能不是姓史。在先秦的历史记载中,官职名和名字常常连在一起,比如尉僚的本意是官职国尉,名字叫僚,但自大唐重修历史之后,尉僚就成了一个人名。史禄也是如此。史载始皇帝“使监禄凿渠运粮”,这个监就是监御史。史禄这个名字也是自大唐之后才见于史籍。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监御史禄肯定擅长治水之道,否则始皇帝不可能派他去主持开凿灵渠。

    “这样吧,马上在蜀中李氏一门和郑国门下寻找一个叫禄的水师。”宝鼎说道,“此事要快,不能再耽搁了。”

    赵高很疑惑,“武烈侯,南岭开渠在中土算是空前创举,必须请一位真才实学的水师前来主持。这个叫禄的水师我从未听说,声名不显,是否合适?”

    “去找,马上找到他。”宝鼎无意解释,挥手说道,“我亲自给丞相和御史写信,请他们也帮忙找一找。”丞相总揆百官,御史纠察百官,这两位大臣对大秦官僚最为熟悉,请他们帮忙肯定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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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悄然来临。

    除夕之夜,行辕里很热闹。今年江南的大部分官员都无法回家团聚,宝鼎把他们请到了行辕,一起过新年。

    赵仪和黄依做为女主人,忙里忙外。公子婴、王离则代表武烈侯在行辕外迎接各路大员。

    宴席很简朴,一些平时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官员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随即放下箸子,开始闲谈风月,话题逐渐转向中土形势的发展。

    宝鼎高踞上座,和身边的公子婴低声交谈。

    赵仪和黄依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两人同病相怜,见面之后很快就以姐妹相称,相处得非常融洽,无话不谈。黄依年纪大,又常年奔走于四海,其阅历和见识都远远超过赵仪,性格更是坚强果断,所以相处一段时间后,赵仪对这位姐姐倒是越来越依赖了。

    宝鼎本打算在年前迎娶黄依,但远在南阳的母亲不同意,说这样太委屈了黄依。黄依可是春申君的后人,虽然春申君已经没落于楚国,但他名震中土,辉煌一时的黄氏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婚事岂能草率?白氏给了宝鼎两个选择,要么回南阳,风风光光地迎娶黄依,要么等到冠礼之后,一次性娶两位娇妻。宝鼎选择了后者,他现在根本没时间返回南阳,要做的事太多了。

    宴席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楚系和江南系官员因为在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左,双方争论激烈,魏起甚至坐到了朱英的对面,和他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争论的焦点就是今年大秦能否攻克邯郸。这和江南局势的发展有直接关系,更关系到官员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产生争论也在情理之中。

    宝鼎听到他们的争论,思绪渐渐陷入历史的洪流。历史上今年秦国攻打赵国,但遭到了李牧的顽强阻击,双方战局胶着,接下来李牧死于秦国的反间计,然后秦军势如破竹,在第二年的春天攻占了邯郸。

    在这场战役的后面有个记载,“大饥”。这场大饥荒的范围有多大,延续的时间有多长,死了多少人,历史没有记载。但从接下来的历史分析,这场大饥荒应该比较严重,首先齐魏两国对中土局势的变化没有做出任何对策,其次,秦国直到两年后才以“荆轲刺秦”为借口,北上攻燕。

    当然了,秦国休战两年才北上打燕国,这完全可以理解为策略上的需要,但齐魏两国为何在赵国生死存亡之刻不予救援?秦赵两国前后打了一年时间,秦国的消耗非常大,这时候齐国为什么不乘机出击?当时魏国还占有中原大部,魏国为什么也是见死不救?齐国和魏国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在这个关系到自身存亡的关键时刻不但对赵国的败亡置若罔闻,甚至白白葬送了一个反攻河北的最佳机会?

    齐国也罢,魏国也罢,其大王不可能昏庸到如此地步,他们的大臣们也不可能如此短视,唯一的解释就是齐、魏两国发生了足以导致他们无法救援赵国的大事,而这件大事应该就是天灾。

    以此为基础进行推测,那么这次大饥荒波及的范围就在河北、中原和山东,赵齐魏三国都是深受其害。赵国因此亡国,齐魏两国因此遭到重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国被秦军摧毁。

    目前中土局势和原来的历史轨迹不一样了,占据中原大部的魏国提前灭亡了,但这场大灾难如果还是爆发的话,那么河北、中原和山东还是要受灾,饿殍遍野也是完全可以预见。

    宝鼎叹了口气。第一场大灾难主要集中在河北,受灾人口百万左右,还有竭尽全力救助的可能,但第二场大灾难波及范围太广,受灾人口太多,谁也无力拯救。想到可能发生的凄惨一幕,宝鼎心如重铅。

    “今年,秦军真的要打赵国?”赵仪的声音在宝鼎的耳边响起。

    宝鼎望着赵仪那双悲伤的眼睛,无奈点头。

    “赵国还能坚持下去吗?”赵仪又问道。

    宝鼎低下头,沉默不语。赵仪黯然垂首。黄依轻轻挽住她,不知如何劝慰。

    “叔父,我想去中原。”公子婴突然说道。

    宝鼎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过完年,我就送你去中原,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请叔父吩咐。”

    “此去中原,你要听扶苏的话。”

    “因为他是未来的储君吗?”

    “因为我担心你控制不了自己。”宝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见到自己的父亲,你可能为此绞尽脑汁,甚至以身赴险,但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公子婴的神情顿时颓丧,一双眼睛悄然湿润。

    “叔父,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我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可他还活着。”

    “你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他。”宝鼎叹道,“邯郸灭亡之刻,也就是你父亲离开人世之时。”

    公子婴终于忍不住,泪珠滚了下来,哽咽说哀求道,“叔父为何如此残忍?你既然能救无数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救我的父亲。”

    宝鼎心神颤栗,哑然无语。良久,宝鼎伸手把公子婴搂住,黯然说道,“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知道叔父不是不想救你父亲,而是不能救你父亲。”

    “我一直以为叔父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公子婴一把抹去眼泪,牙关紧咬,神色变得异常坚毅。

    面对公子婴的嘲讽,宝鼎只能无奈摇头,“如果你不能答应我,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去中原。”

    “我答应叔父,我去中原后,一切听扶苏的安排。”

    公子婴决心要去中原,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还有,你要拜淳于越为师,和扶苏一起学习。”

    秦齐缔结了新盟约之后,齐王建和国相后胜倒是信守承诺,把秦国所要的大贤和名匠如数送到了中原。大贤有个性,追求自由,怎甘心做秦齐两国博弈的牺牲品?所以很多人被齐国强行送到中原后,调头就跑。昌平君手段犀利,牢牢控制了这些人的家眷,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中原为秦国效力。

    淳于越被秦王召为客卿,出任中原大学府祭酒一职,全权负责把中原重新打造成中土的学术文化中心。

    公子扶苏则遵照武烈侯的嘱咐,上奏秦王,拜淳于越为师。

    “我的师傅是公子非。”公子婴不满地说道。

    “我的师傅也是公子非。”宝鼎笑道,“但如果机会合适,我会去中原,拜淳于越为师。”

    这句话足见宝鼎对淳于越的推崇。公子婴闷声不吭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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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隗状和御史大夫公子腾接到武烈侯的书信后,疑惑之余也是非常重视,马上派人查找,结果在国司空府找到一个叫陈禄的属吏,此人来自韩国,是郑国的弟子,曾参与了郑国渠的开凿,后来便留在主掌工程建设的国司空府,专门负责水利工程建设。

    咸阳的消息火速反馈到江南。

    赵高看完陈禄的履历后,当即找到大匠琴唐。

    陈禄是郑国的弟子,而郑国现为秦王客卿,是关东系的重要人物。赵高和琴唐都很奇怪,不知道武烈侯为什么点名要关东系的官员到西南主持修渠工程。

    “这个人不合适。”赵高直截了当地说道,“武烈侯显然不知道他是关东人。蜀中李氏没有合适水师吗?如果李氏有人的话,大匠可亲自向武烈侯推荐。”

    琴唐稍加沉吟后,问道,“这是谁向武烈侯推荐的?既然推荐,就指名道姓嘛,为什么要这样藏头露尾,让武烈侯一番好找?”

    “武烈侯没有说。”赵高微微皱眉,“你怀疑武烈侯另有用意?”

    “你说呢?”琴唐笑道,“这事透着一股诡异。武烈侯是什么人?这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赵高想了一下,想不通,不禁苦笑摇头,“武烈侯这是什么意思?拱手把修渠的功劳让给关东人?”

    “你认为这条大渠修得好吗?”琴唐笑着问道。

    “不知道。”赵高直言不讳地说道,“武烈侯做事向来如此,看似惊险万分,毫无希望,但每一次他都成功了。谁敢说这次他就不能把大渠修起来?”

    琴唐手抚长须,哈哈一笑,“你曾随武烈侯到老山界跑了很多趟,你自己说说,就那样险峻的地形,如何开渠?这条渠要翻山越岭才能把湘水和离水连在一起,但我问你,你有办法让滔滔河水翻山越岭吗?”

    “我不是水师。”赵高听出来琴唐话里的意思,口气不禁有些冷淡。这位大匠也不是水师,在修渠一事上纯粹是个外行,但他的性格显然太过高傲,有些自以为是。你做不来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来。怪不得武烈侯要临阵换帅,如果让你继续主持开渠,恐怕这渠永远都修不成。

    “我希望大匠推荐一位水师。”赵高郑重说道,“蜀中李氏肯定有这方面的杰出子弟。”

    “我已经从李氏请了几位水师,他们也到老山界看过了。”琴唐摇头道,“他们虽然没有完全否定,但一致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高暗自冷笑,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怒气。看样子,指望巴蜀人修渠是绝无可能,只能指望这个关东人陈禄了。还是武烈侯看得准确,在这个关键时刻,某些人唯利是图的本色暴露无遗。

    “大匠,假如这个陈禄把大渠修成了,嘿嘿……”赵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琴唐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口气更是不屑,“你把那个陈禄请来,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让河水逆流,让大船飞过老山界。”

    赵高阴阴一笑,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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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辕里,宝鼎看完陈禄的履历,眉头深皱。

    他和赵高的看法一样,指望关东系的人帮助自己开凿大渠,那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历史上大秦统一后,关东人占据朝堂,控制朝政,这才有了声势浩大、旷日持久的西南大战,由此才有了陈禄开凿南岭大渠的伟业。

    现在形势不一样,自己这位封君和关东人矛盾激烈,关东人正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禁锢在江南,假如让咸阳派一位关东人来主持开渠大渠,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陈禄当真就是历史上开凿灵渠的那个监御史禄?

    “大秦就没有第二个叫禄的官吏?”宝鼎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赵高把手上的一叠文卷递给宝鼎,“这是咸阳送来的,大秦有三个叫禄的官吏,履历都在这里,但其中符合条件的只有陈禄。”

    宝鼎接过文卷大致翻了一下,苦笑摇头,“请大匠想想办法,尽快从巴蜀李氏请水师过来。另外请墨家也帮帮忙。”

    “武烈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赵高指着案几上的文卷说道,“就请陈禄来,而且要求陈禄把当年修建郑国渠的水师和工匠全部带到江南来。”

    宝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大匠谈过了?”

    “唯利是图的井底之蛙。”赵高冷笑道,“武烈侯曾说过,人不能太贪婪,太贪婪必遭横祸。”

    宝鼎脸色骤冷。

    “楚系熊氏被赶出咸阳,武烈侯到了江南,而隗状独领相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高阴恻恻地笑道,“巴蜀人崛起了,暴发了,看不清东南西北了。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嚣张起来,目空一切。”

    宝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找个机会和琴氏家主谈谈。”

    “的确应该谈谈了。”赵高说道,“西南策略的成败,决定于蓼园巨贾的支持,而蓼园巨贾以琴氏的实力最为强悍,巨贾以琴氏马首是瞻,如果琴氏和武烈侯产生对抗,后果不堪设想。”

    宝鼎不禁想到了秦王政和隗状之间的亲密关系,想到了咸阳宫的那位王夫人和隗清的亲密关系,假如秦王政在王统一事上做出决断,然后把巴蜀人拉过去,和楚系熊氏缓和矛盾,接着联起手来对付自己,那形势就极度恶劣了。

    宝鼎背心一凉,暗自打了个冷战。有必要利用这件事和关东人缓和关系了,以免风云突变的时候有个后退之路。

    “马上给我的师傅写封信,请他出面举荐陈禄。”

    “郎中令冯劫?”

    宝鼎郑重点头,“我到了西南,有些关系就不能继续疏远了。”

    赵高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派个人跑一趟咸阳?”

    “先看看冯氏的反应。”宝鼎说道,“如果冯氏愿意合作,我再派人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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