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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宝鼎血腥而疯狂的手段震骇了所有的人。
司马断、白公差等人惊怖不己。司马昌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一大帮属吏无不骇然色变。早先听说他在代北刺杀两位大权贵觉得他武勇强悍、胆气过人;后来听说他在晋阳拳打脚踢。感觉他少年心性、暴戾狂躁;再后来听说他在河北一口气斩杀十七位军吏,火烧鸿山,又带八千苍头老军舍身赴死,救援主力,感觉他杀伐决断,悍不畏死,总而言之,大家对这位少年公子还是褒赏有加,对其迅速崛起抱着很大的期待,然而今天大家的看到了一个血腥疯狂的恶魔,这位恶魔视人命为草芥,杀人如麻,尤其可怕的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血腥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他想过其他人的生死吗?知道大秦律法中无处不是连坐吗?熊璞若是死了,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为他陪葬,其后果之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他。他好象……好象要死了。”唐仰站在宝鼎的身后,哆哆嗦嗦地说道。
“死胖子,给我滚。”宝鼎突然转身,怒目圆睁,厉声狂吼,“给我滚!”
唐仰吓得魂飞魄散,连退数步,从宝鼎身上喷涌而出的那股杀气让他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唐仰有些胖,相貌又有些忠厚,宝鼎从他身上隐约看到了前世好朋友胖子的影子,所以相处久了,宝鼎常常亲昵地喊他为胖子,每到这时候宝鼎心里总是有一丝温馨,然而,这一刻那些前世郁积在宝鼎心里的愤怒彻底爆发了,让宝鼎在享受着酣畅淋漓的报复快感的同时,也失去了理智,尤其这一声“死胖子”更是诱发了他深埋于灵魂深处的恶魔,这头恶魔突然咆哮着狂奔而出,黑色的恶念随着奔腾的血液渗入到骨髓里,渗入到意识里,霎时染黑了他的灵魂,把他变成了一头嗜血狂魔。
“说,快说!”宝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咬牙切齿地吼叫着,手脚上下出击。力若千钧,一下下打在熊璞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让每一个人仿佛都感受到了骨肉寸寸碎裂的痛苦。
“说,不说老子撕碎了你。”宝鼎单手用力,将熊璞倒拎出水面,神色狞狰,纵声咆哮,似乎要将其生吞活剥了。
“噗嗤……”浑浊的池水带着腥红的血一起喷了出来,熊璞拼命地挥舞着双臂,一边无力挣扎,一边恐惧地叫喊着,“我说,我说,我说……”叫声未止,巨大的痛疼已经如潮水一般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第一次看到了死神,第一次感觉距离死神近在咫尺,他惨嗥起来,他痛苦不堪地嚎啕大哭。
宝鼎大吼一声,单手用力。将他像扔石头一般狠狠掼到地上。熊璞的肉体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然后便像死狗一般没了动静。
人人惊怖。
盐署官吏更像见到鬼一般,面无人色,胆小的已经吓瘫了。这是人吗?有这么血腥残暴的人吗?
“我招,我招,我全招……”盐署官吏们真的害怕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一步被这位恶魔公子三拳两脚打成了肉饼。
恶人自有恶人磨,宝鼎这一番血腥疯狂的举动彻底摧毁了熊璞和盐署官吏的意志,一个个全部崩溃了,搜肠刮肚,把所有贪赃枉法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盐署内出现了一副奇观,人犯跪在地上招供,虎烈卫棍棒伺候,稍不如意劈头盖脸一阵暴打,宝鼎的属吏们则俯地疾书,一捆捆空白的竹简木牍堆放一侧,很空便耗尽了。
王离禀报,说商贾顽固狡猾,拒不招供。
宝鼎怒气未消,带着人跑到盐市,命令骑士们一人抓一个商贾,全部丢进盐池里,凡拒不招供者,就地溺杀。
商贾谁不惜命?一个个泡在盐池里又哭又叫,有什么招什么。
王离目瞪口呆,被宝鼎的血腥手段吓住了。公子疯了,杀人如屠狗,太可怕了。
在宝鼎的雷霆打击之下。供词很快堆积如山。安邑盐池的黑幕被逐渐揭开,其牵连之大,罪责之深,让人触目惊心。
蒙恬长长吁了一口气,紧悬的心总算放下了。有证据就控制了主动,可暂保无虞,但此事不过才开了一个头。楚系对晋阳鞭长莫及,只能任由老秦人折腾,而河东安邑算是楚系百密一疏,给老秦人偷袭成功,但过了黄河,进入关西,进入内史之地,那就是楚系的天下了,反过来王翦就鞭长莫及了,无法给宝鼎以有力支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挨打的就是宝鼎了。
好在关西是老秦人的根据地,以郿城“孟西白”为首的老秦人决不会任由楚系猖狂,更不会让宝鼎一个人单打独斗,未来的关西、未来的咸阳,将要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的龙虎大战。
蒙恬感慨之余,对宝鼎的态度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宝鼎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个刚刚走出乌氏胆大妄为横冲直撞的少年公子,而是一个有着惊人胆略、悍不畏死的大秦公子。
安邑盐池的黑洞十几年来无人敢碰,这个黑洞就是咸阳一个公开的秘密,甚至有人笑谈嬴氏王族的金库早变成芈(mi)氏熊姓的钱袋了。然而,这个黑洞却在今天被公子宝鼎暴露在阳光下,黑洞里的秘密被公子宝鼎翻了出来,安邑盐池将成为大王重创楚系的第一剑。
放眼大秦,谁有横刀立马的大气魄?谁有死不休战的大勇气?唯有公子宝鼎而己。没有大气魄,没有大勇气,没有非常手段,便也就无力揭开这个黑洞。无力替嬴氏王族堵上这个黑洞,无力替大秦挽回这个惊天的损失。
蒙恬以全新的眼光看待宝鼎,司马断、白公差等人更是如此。宝鼎的形象已经在他们的心里颠覆了。
自从宝鼎走出乌氏后,宝鼎就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宝鼎了。在晋阳见到他的时候,他依旧稚嫩,但今天他已经让人敬畏,他不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仿佛一夜之间飞跃了十年、二十年,他让司马断等人感觉非常陌生,陌生到除了相貌和名字外,其余一概不识。这还是乌氏那个痴儿吗?他在半日之内就割掉了长在大秦身体上的一个毒瘤,在刀光剑影之中一招击中了楚系的要害,把这场风暴变得更加狂虐,更加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这是他以一己之力做到的,这才是大秦顶天立地的王族公子。
宝鼎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变了,他依旧暴戾,依旧狂躁,依旧愤怒,安邑盐池的这个黑洞把他灵魂深处的恶魔释放了出来。虽然他内心要做个正义的化身,但一举一动却充满了血腥和残暴。他做了正义的事,用的却是魔鬼手段,所以敌人诅咒他,朋友畏惧他,而他自己却陶醉其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黄昏时分,河东郡守苏湛、都尉卫廖率数千地方军匆忙赶到盐池。
这点军队根本不在蒙恬的眼里,宝鼎更是视而不见,他们所担心的是咸阳的诏书。一旦大王顶不住,下诏责罚宝鼎和蒙恬,解了两人的军职,那就功亏一篑了。
为了赢得时间,宝鼎在午时过后就急奏咸阳,并附上了几份颇有份量的供词。为确保奏章第一时间送到大王手上,这封奏章由蒙恬派黑鹰锐士日夜疾驰送于国尉丞蒙毅,再由蒙毅呈递大王。
河东郡守苏湛直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知道事态已经失控了。在他看来,大秦国就没人敢动安邑,包括大王,为什么?因为有华阳太后,华阳太后才是大秦国最有权力的人,只要她老人家一句话,大王就得乖乖听话。
这是事实,大秦权贵们都知道,个个心知肚明,所以没人敢与楚系抗衡,更没人敢招惹老太后,但他不知道的是,大秦偏偏有一个显赫权贵不知道,在这个权贵的心里,只有大王才是大秦国的主宰。大王把他从蛮荒之地逼了出来,然后楚系的灾难就来临了。
苏湛接到盐池急报,说有军队偷袭盐池,他根本不相信。这时有属吏告诉他,昨天从太原来了一支军队,驻扎于绛(奸g)城。苏湛这才想了起来,晋阳军队又乱了,咸阳急调骑军南下河东,以防万一。如果有军队袭击盐池,肯定就是这支军队了。
难道晋阳有人要谋反?趁机到安邑来抢钱?苏湛这才紧张起来,与都尉卫廖匆忙集结了军队,赶赴盐池。
到了盐池,见到北军裨将军蒙恬,听他一说,两人顿感不妙。公子宝鼎来了,那个制造晋阳私盐大案的野蛮公子来了,事情麻烦了。不过想到盐池已做了准备,公子宝鼎即使来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两人旋即又放心了,于是气势汹汹地赶到盐官,准备兴师问罪,哪知进了盐官,他们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盐官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吏全部被剥光了衣服,吊在大堂屋檐下。一帮卫士们正在严刑拷打。官吏们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叫声此起彼伏。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熊璞。熊璞更惨,倒吊在大堂门柱上,虽然没有拷打他,但他的脑袋下放着一排雪亮的短匕,脑袋如果碰上去,后果可想而知,所以熊璞只能竭力躲避,其身心所受到的痛苦根本非人所能忍受。
在这些人的身边都站着一个属吏,一边问一边记录,遇到迟疑不答的,卫士们立即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上去,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苏湛和卫廖何曾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面?他们只听说过,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次,当即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地就要跑,但来不及了,宝鼎已经出现了,二十个黑鹰锐士扈从四周,仅这气势就先声夺人了。
“我正要派人去请你。”宝鼎从怀里掏出黑鹰令牌递给苏湛,“郡守不请自来,倒是省了我一番力气。”
苏湛看到黑鹰令牌,两眼陡然睁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一股恐惧从心底涌起,寒意霎时袭遍全身,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待金牌入手,他感觉重若千钧,呼吸不知不觉地急促了。公子宝鼎是黑冰?他竟是黑冰?大王竟授予他金黑鹰令牌?那安邑盐池的秘密又泄漏了多少?
耳畔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呼,又听到宝鼎冷冰冰的话,苏湛再次打了个冷战,恐惧忽然如潮水一般浸没了他的全身,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狞狰的嘴脸,仿佛看到自己的头颅悬挂在咸阳城楼上。
宝鼎从苏湛的眼里读到了太多的讯息,他预感到这位河东郡守的价值要远远大于盐官长熊璞,这位河东郡守的罪行恐怕不仅仅限于安邑的盐。河东富裕,原是魏国之地,盐铁之利都很丰厚,而盐铁之利归于少府,楚系既然敢在盐上偷盗宗室之利,当然也不会放过铁。
宝鼎的心突地猛跳了几下。老子抓住你,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不知左更寻我何事?”苏湛强稳心神,忐忑问道。
“你来安邑又为何事?”宝鼎的声音愈发冷肃了。
苏湛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知左更来安邑查案,得罪。”
他急着要离开了。公子宝鼎的手段太血腥了,看这架势安邑盐池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当务之急不是与宝鼎对抗,也不是解救熊璞,而是急报咸阳,只要华阳太后与昌平昌出面,安邑的事还有挽救的余地。时间,目前最重要的是抢时间,必须抢在大王获悉安邑盐池出事之前告知华阳太后和昌平君,让楚系赢得足够的反应时间以便拿出对策。
卫廖迫不及待就要跑了。人再怎么猖狂,做了坏事,违背了律法,心里总是发虚,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有黑鹰令牌,还有一支庞大的正规骑军,还有两位刚刚从河北战场上下来的杀气腾腾的将军和裨将,他们本能地畏惧了,退缩了。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本身就带有一股凛冽杀气和威严,彼此官爵又相差无几,现在他们手里又握有确凿证据,在心理上拥有很大优势,苏湛和卫廖虽然往日骄横跋扈为所欲为,但这一刻却是惶恐不安,色厉荏苒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拱手就要告辞走路了。
既然撞上来了,还能让你走?宝鼎冷笑,摇摇手,“安邑盐官隶属于河东郡守府,盐官长熊璞就是你的直接下属,刚才他交待了一些问题,我正要派人去安邑寻郡守核实,没想到郡守不请自来了。如此正好,劳烦郡守稍停片刻,如何?”
苏湛十分紧张,口干舌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被他人控制命运的那种无力和沮丧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了咸阳宫里的华阳太后,想到了相国府的昌平君,还有势力庞大的楚系外戚。就算大王给你撑腰又如何?吕不韦那等权势,还不是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你一个落魄公子,以为凭借一身蛮力,横冲直撞就能打遍天下?你还能翻了天?你就等死吧。
苏湛转目示意卫廖,立即离开盐官,立即把消息火速送到咸阳。
“公子,军中将率还在等我的消息,我先告辞了。”卫廖再次拱手告辞。
“请都尉也暂时留一下。”宝鼎毫不犹豫地冲着曝布一挥手,“传令卫士,封锁盐官,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言下之意,就是要曝布把苏湛和卫廖的卫队立即包围起来。曝布心领神会,急步冲出盐官。
苏湛和卫廖面露恼色,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慌。宝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畏惧,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疯长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身心,让他略感紧张,不得不暗自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心口的窒闷。
要不要把风暴推得更大?要不要让风暴失控?风暴失控了,大王和老秦人固然难以控制形势的发展,但楚系也深受其害,他们手里的惊人权势因此无法正常发挥,他们的优势将在失控的风暴中荡然无存,他们甚至会迷失在狂风暴雨中根本没办法稳住阵脚,更不要说发动凌厉的反击了。
以目前风暴的威力,楚系外戚挡得住,他们有实力在竖起一张大盾牌的同时举起长剑四处砍杀,而大王和老秦人因为实力上的差距只有拼死防守,至于自己,估计连防守的能力都没有,到了咸阳就会被他们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过了黄河,进了关西,老秦人的优势就没了,老秦人犀利的攻击也没了,只有被动防御,而以老秦人的实力,即使被动防御也是难以支撑。既然这样,如其到咸阳被动挨打,还不如在大河以东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把这场风暴推进失控的漩涡,把楚系外戚的优势彻底打没了,大家都在风暴的漩涡中挣扎,都在竭尽全力自救,而那个时候,自己反倒是最安全的。楚系自顾不暇,即使有心杀了自己,也没那个实力了。
这就是所谓乱中取胜,先把大势搅乱,害得对手竭力自保,根本顾不上自己。
“郡守、都尉,里面请……”
宝鼎断然下了决心。今天已经把天捅破了,那干脆疯狂到底,把天撞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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