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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的攻击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才逐渐停歇,就在胡家林下达命令,让四十师率先从别山一线撤退、独立师和第十七师整装待发时,为全军团打前站的第五军团直属特种大队大队长萧潜发来急报——三河县城不知何时已沦陷,日军在城里布下了陷进,只等我军自投罗网。
胡家林非常惊讶,立即复电询问此消息何来?
萧潜很快回电,特种大队在搜索前进中,发现成片国军将士尸体,最后在三河县城东面的沟河边找到几个装死的第二集团军官兵,从其口中得知:午夜时分,孙连仲第一军团各师刚刚进入三河县城,还未来得找块休息的地方,县城北面突然出现大量日军。孙连仲部经过连日苦战,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率先冲出县城西门逃跑,进而带动了整个县城官兵的逃亡潮。第二集团军司令长官刘峙下达完撤退的命令后,迅速逃离三河县城。驻守三河城南和城东南的六、七个师官兵,在日军前后夹击之下,阵脚大乱,争相溃散,被日军趁势掩杀,死伤无数,把沟河水都给染红了。
萧潜称为了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特种大队化装成日军,在别动队几个原日军官佐的带领下趾高气扬地靠近三河县城城门,被城楼上的一名大佐喝止,通过简短的交谈,印证了几个第二集团军溃兵的话。
胡家林大惊失色,立即向刘峙的司令部去电询问,却没有任何回音,于是又向战区司令部致电,得到的却是日军已攻陷香河县城、目前正在通县之南与中国军队激战的消息。战区司令长官程潜遗憾地告之胡家林,对于第二集团军现在的情况并不太了解,战区司令部将马上转移,请第五军团自己想办法撤退。
“通知空六团撤吧,还有驻防南苑的军团直属警卫旅,也得抓紧时间,不管是撤到北平城还是南下保定,要尽快拿主意,很快南苑一线就不安全了。”看到胡家林拿着电文愣住了,黄智提醒道。
胡家林依旧震撼于三河县城失守的消息,问道:“老黄,我们一直关注着三河城南的日军动向,没听到什么动静啊......真他**的活见鬼了,你说说看,北面的日本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黄智笑了笑:“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日军有我们不知道的小径,可以从密云县城北部翻山越岭,悄悄潜入平谷县周边地区,甚至穿芳峪一线可能也有山道与平谷县城连接,这样就可以解释日军主力师团突然失踪的疑问了......这些家伙悄悄溜到了咱们身后,估计昨晚入夜时分平谷县城就落入日本人之手,然后日军严密封锁消息,以强行军速度南下,原意是想南北夹击,一举击破三河县城,没想到刘峙不战而逃,白白地便宜了日本人。”
本来就身经百战,见惯了阴谋诡计,日军这点儿小伎俩经黄智稍一点拨胡家林便明白过来,不由摇头哑然失笑,迅速趴在地图上查看,头也不回地招呼道:
“去个人,马上给一七〇师去电,问问他们那里的情况。既然通县南边打起来了,燕郊镇肯定也清静不了多久。”
立即有参谋领命而去,很快通信处长秦振邦亲自送来回电,胡家林看完后略一沉吟,立即下达命令:
“一、电告西南空军黄禀一司令,南苑机场已处于日军威胁之下,建议立即将空六团撤离至保定清苑机场;二、命令军团直属警卫旅,立即撤出南苑,进入北平后至中南海接应我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机关人员和司令的参谋人员,随后全旅由安定门出城,至北苑后全力向西,以最快速度赶赴北务镇;三、命令一七〇师集结部队,把修建潮白河防线的物资全部用车拉走,全师迅速北上,占领北务镇后,立即分出一个团,一路向西确保箭杆河、潮白河、月牙河、小中河、温榆河上诸座桥梁的安全,并引导警卫旅与一七〇师主力会合;四、命令一七〇师师长随康,留下一个旅在北务镇南面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不要怕浪费材料,就算把水泥和钢筋用完也总比留给日本人强,其余两个旅迅速前出至马坊镇西,潜伏下来,随时接应军团主力突围。”
作战处长文俊浩记录完毕,由胡家林签上大名,便快步冲到隔壁的电讯室,一条条命令迅速传达了出去。
四处看了看,胡家林问道:“承柱大哥去组织车队搬运物资,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这次缴获的坛坛罐罐比较多,估计得忙活一阵子了。”黄智见胡家林恢复了杀伐决断的英雄本色,心情也开朗许多,笑着说道。
胡家林眉头微微一皱:“这次咱们是要逃命,最好轻装上阵,没用的东西就扔了吧。马上叫凌骞过来,他们特务团这次有得忙了。”
凌晨四点,与李霄龙陪伴而来的朱老总攀谈半小时后晕了过去的安毅再次醒来,看到冯洁云伏在床边,美丽的容颜在日光灯下分外憔悴苍白,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想抬起手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了,不由一急,身子使劲一挣,整个人竟然翻到了床下,发出“嘭”的声音。
冯洁云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发现病床上没人,顿时秀目圆睁,大声尖叫起来。
病房门迅速被撞开,沈凤道和小九冲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安毅,连忙过去把他抱回到病床上。沈凤道来到病房的窗户前,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奇地转过头来。
林耀东低下脑袋,关切地问道:“司令,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毅摇摇头:“别紧张,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还能动弹不,谁知道劲道用得太大,竟然翻到床下去了......刚醒来那会儿,我发现手脚似乎都不在我身上,心里急啊,这一跌,我倒是找到点儿感觉,发现自己没成废人。”
小九哑然失笑,沈凤道松了口气,回到床边微微责备:
“司令,这个你问我就行了,干嘛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好在病床不高,否则摔着脑袋怎么办?司令,你这会儿之所以感觉不到手脚,是因为服用了治疗颅内损伤的药物,一旦停止服药,很快就会恢复知觉。”
安毅刚想贫嘴几句,突然看到冯洁云眼睛通红,珠泪簌簌而下,略一沉吟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说:
“云儿,你说,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帮你出气。小九,听好了,等会儿我叫你揍谁你就揍谁,明白吗?”
林耀东看了看安毅两口子,点头应了声“是”,沈凤道看得有趣,走到门边,斜靠在门上看热闹。
冯洁云低下头,柔媚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没谁欺负我,我只是觉得我好没用,楚儿和茜姐都能在事业上帮到你......这次我肩负重任,留下来陪伴你,却没尽到一个好妻子的责任,竟然让你跌到床下去了......我想换做楚儿和茜姐来照顾你,肯定比我精细得多......我是怪我自己......”
“谁说我家云儿没用的?”
安毅随口念起一段冯洁云写的散文凄风夜雨之后,会不会有彩虹升起,任我追逐?会不会一伸手,就会碰碎那水中月......一直希冀着能和心爱的人相伴到天荒地老,手挽着手,一起撑一把伞走在夕阳里细雨青柳,潋滟依依,一抹深深的叹息,带不走我对你悸动的心......”
安毅背完,笑着道:“云儿,你们每一个都是不可复制的个体,都是我心目中的宝贝,你根本就没必要勉强自己。你要记住,你就是你,冯洁云,一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孩,我安毅的好妻子,这样就足够了。”
冯洁云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安毅在军务繁忙之余,还有心思熟记自己才出版不久的散文,迎着安毅深情的注视,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一张脸烧得绯红,若不是小九和沈凤道两个大灯泡在,可能她会躲进安毅温暖的怀抱里,静静地享受那份温馨的甜蜜。
这时,成世明快步走进病房,向安毅敬了个军礼后,把手中的电文交到了沈凤道手中。
沈凤道看完后脸色一变,回过头看到安毅没有血色的嘴唇和憔悴的脸,心中不忍,就想去找暂时住在厚载巷的尹继南商量一下,安毅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沈,是胡子的急报吗?念来听听。”
沈凤道叹了口气,来到安毅身边:“司令,胡子陷入重围了:午夜时分,日军占领三河县城,预计此前数小时平谷县城已沦陷;凌晨一点,日军占领香河县城;凌晨两点,日军占领大厂县城;凌晨两点十分,日军调集上百门大炮,猛轰廊坊,驻守城里的十四军八十五师损失惨重,残部主动退出县城,汇合集团军司令部一起撤向永清;凌晨…,日军占领通县县城;同样是凌晨…,日军攻向黄村一线,与五十九军发生激战,现在战况不明;凌晨…半,日军占领夏垫和燕郊。”
“什么?”
安毅震惊得几乎坐起来,最后发现身体无法动弹,才无奈地说:“这怎么可能,如此漫长的战线,日军是如何做到全线同时发动的?”
沈凤道摇摇头:“这些都是谜,目前,战区司令部已经决意南迁至保定,刘峙所部目前还不知道下落,估计也会向保定撤离。胡子自半小时前发来最后一道电报后,便再无消息,预计已陷入苦战中。”
“我和铁道部张部长没什么交情......”安毅闭目沉思一下,当即做出决断:“老沈,你立即去憩庐,求见校长,就说目前华北危急,若不增派有生力量,恐黄河以北地界不保。新二军是机械化军,包含有一个装甲师、一个坦克师以及一个摩步师,机械化程度位于我安家军之冠,有新二军北上,日寇占不到什么便宜。”
“是”
沈凤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