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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人心不是石头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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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入旋照中期的代价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却叫布衣子一夜白头。

    尽数灵石整整被他吸收了七日,待石枯竭,他气色还不见好,后头又回了自己屋中,一直闭关,数月未出。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今日,才是第七天,布衣子自阵中出来,苍白的脸色还带着慈目笑颜,只道自己无事便回屋闭关去了,连五叶端来那碗天灵地宝熬制的深汤亦未曾喝一口。

    “早已定数,何须浪费这灵宝,还是给央石吃罢。”

    望着这苍老的背影,五、苏二人好似听到了一种宣告:他已经时日不多。

    理,大家都是清修之人,关于生死、关于离别,都该比常人看得更透彻,释然更多。

    可究竟不是仙,心是肉做,谁也不敢去想,所谓时日不多,究竟几何,人面对不愿意接受的残酷,往往会假借许多,如果的如果:

    如果无意间寻到什么天灵地宝真真恰恰就是治得布衣子的良药。

    如果在紧要关头,天赠神医,起死回生之妙,是布衣子的缘法。

    太多的如果,二人多少是会去假想的,究竟只要有一颗会动的心,就有不舍、不愿、不甘…因为,不是仙。

    五叶将唇一咬,这才将那碗还温热的汤灵塞到苏白手里,便也转身回了自己屋中,合上门前,她只有一句:“莫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空灵的眸子微微一动,机械的将手中汤热一滴不漏尽数饮下,不知是这灵宝酸涩,还是心头泛着冰凉,落到胃里,搅得难受。

    轻轻的一声:“师伯会没事的。”

    不远处一直望着她的小童,篡紧了双拳,自受罚以来头一回与她话,那份不安如此鲜明的表现出来,却还想要去宽慰苏白,使她放心。却是不知,自己这般不安的模样,如何有得服力。

    身后应不安淡扫摇摆的尾羽,灰扑扑地,衬着那委屈的脸蛋上粉黄的尘土还沾着,记得换了衣裳,却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多少时日未曾洗漱了。

    她本该按照师傅所,最好先再与翎少卿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

    明明知道,却还是应了一声:“在屋里等我。”

    那不安、那委屈、那惶恐囤积了不少时日,终于决堤做了豆大的泪珠子,吸着鼻子点了点头,便一边擦泪一边往多日不曾迈入的熟悉走去,跨过了门槛,还不放心的回头再瞧了她一眼,委屈得像个小媳妇,真不知未来可能长成男人样?

    其实,苏白倒希望,翎少卿永远不会变,不会应验师傅的那句天性使然。

    片刻后,苏白取来了寒溪水,稍微热了热,便替翎少卿梳洗起来。

    五年了。

    她还记得五年前自己洗澡的时候,这新生的翎鳯时常不晓得缩小真身,跑来与她挤澡桶,不知拆了多少个,一直持续到翎少卿三岁的时候,才成功与这粘皮糖分开各自梳洗。

    究竟是个孩子吗?

    没了她,连澡都学不会自己洗。

    毛巾湿着水滴答,擦在这白皙的小背脊上,稚嫩的声音道:“苏白,我保证以后会听你的话。”

    她不语。

    翎少卿的保证是有保质期的,或许当会记得,回头要不了几天,便忘了。

    “桶那么大,其实可以一起洗的。”似乎怕自己这么没有什么服力,他想用行动力来证明这个木桶当真是很大的,那顽皮的鳯尾自水中扬起,画了一圈:“你看,大得可以游泳了。”却疏忽地洒了她一头一脸洗澡水。

    清逸之声,淡淡的,却隐隐有种不出的威严:“再闹,就自己洗。”

    娃娃当即收敛许多,安分下来,只一双忽明忽暗的大眼盯着她的脸,实在沉闷的话,偶尔会用双手在水里画圈圈,好埋没了他憋了许久许久的“知心话”。

    直到洗好,开始穿衣服,一双大眼才赤诚的问道:“苏白,等我鳯尾没了,是不是你就愿意和我一起洗澡了?”

    因为身后拖着鳯尾,穿衣最是麻烦,他自己,是没有本事穿得齐整的。

    她一边替他整理,一边道:“不会。”

    大眼当即问道:“为什么?”

    她答:“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是授受不亲?”

    随着最后一件褂子系好结,空灵的眸子方才抬起来:“等你人身修成,我再告诉你。”罢,便起身向门外走远。

    大眼不禁垂下,杵在屋中,不曾跟去。

    月齐斜阳,谷底印照着漫天霞红,翎少卿爬在窗沿边上晾湿发,五叶紧闭房门只反复擦拭着手中剑芒,苏白则在谷的那一头一招一式反复着那花杀。

    各揣心事。

    新谷仿佛应此能预言,今明两日,将不再有炊烟升起。

    入夜,只有繁星点点,没有明月,明月与日相邀聚会去了,彰显得大地黑暗的,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她还在那反复着,凌乱幻化的樱瓣,带着杀气,像是在挥霍她多余的气力一般。

    未曾注意,一旁溪水里,一抹银白游了出来。

    记忆从来如藤,紧紧缠绕着落樱的每一式:

    “不成,我就杀了你”

    身形一幻,看似未动,实已进出七步半。

    “杀人。只是为了杀人。”

    落樱残卷如眸中红艳,这一式她已经反复了不下百遍。

    还是错了!

    “用他教会我的落樱,送他上路。”

    汗珠犹不及防地落进了她左眼瞳,那盐渍刺激了长长睫毛一闭,也顺带叫她眉头一皱,听见自己心中的声音:柳听白,我学不会,学不会你柳派落樱,给我落樱环,当真是你太看得起我。

    或许她心底积压了太多的事,沉得此时终于疲倦到了极限,双脚一软,便跌坐在了溪边,抬手摊开那枚平安扣,空洞的眸子如今只能装下这小小的物件。

    翎少卿何曾错?

    天下是他们的苍生。

    这双手,就从未守护住了什么,未来却要守护所谓苍生,未免将她高看。

    能比过一个小小的长生吗?

    她的泰山能再活百年。

    随即,她便意识到,自己竟也会生出这般任性糊涂的念头,于立下誓言必做强者的修真路来,这份任性既可笑,却更可悲。

    将落樱环握紧,空洞的眸子缓缓闭上,再睁眼时,便又恢复如常,起身拍去尘泥,再度琢磨起这柳派落樱招式。

    仍未注意,一旁那溪水之中,一抹银白自水中缓缓向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