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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微扬着头,紧闭着双眼。而潮湿的泪珠已经弥漫了眼眶,并顺着眼角,无声而落。
屋内的一切,都变得静止,似乎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滞,唯一的动态,就是他眼角那颗缓缓流下的泪珠,借着窗外蒙蒙的月光,闪动着一丝璀璨的光晕,然而,连同着那一抹光晕,都是疼痛的。
嗡嗡嗡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一室的沉寂,慕东霆迟缓的睁开眼帘,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顾子扬的名字妲。
他伸出手,接通了通话键,然后,把手机放在耳侧,所有的动作,都是极缓慢的,就像是刻意放缓了的旧电影,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瞬间,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东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而电话那段,顾子扬的声音却是轻松愉悦的,“程梓已经和法院那边沟通过,证据真实,天雪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等办理完相关的手续,就无罪释放了。明天你就去接人吧。”
顾子扬的话说完之后,等了好半响,才听到慕东霆极淡的应了一声,“嗯。”
顾子扬一脸的纳闷,继而又道,“我说慕总裁,你老婆被无罪释放,你怎么听着还不太高兴啊?”
慕东霆弯起唇角,淡哼一声,语调间尽是自嘲,“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伤她伤的那么深,如果不是我和林初夏纠缠不清,她也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天雪不会再原谅我,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林初夏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林初夏都已经死了,难道沈天雪还要都怪在你头上……”顾子扬正说着,却突然被慕东霆打断窀。
他沉重的叹息,“子扬,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哪个女孩?”顾子扬大脑旋转的速度有些跟不上节奏,半响才意会到,慕东霆指的是六年前和他一.夜.情的那个女孩。
“我说慕少爷,你没吃错药吧,怎么又想起这茬了。怎么着,难道你找着正主儿了?”
“是天雪。”慕东霆艰难的回答,“她在国外生的那个孩子,是我的。”
他话音落后,电话那端,彻底的消音了。前两天顾子扬还在打趣说:那个孩子不会是你的吧。没想到,真被他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东霆,你,你确定吗?”顾子扬声音微涩,探寻的问道。
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一场人命官司,却牵扯出了六年前的往事。这对于东霆来说,该是一个多么致命的打击。
电话那端,慕东霆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嘲弄的清哼一声,“想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相很简单,有一个人就可以给我答案。”
他说完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手中握着冰冷的手机,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随后,拨通了慕家老宅的座机。
……
慕东霆约潘婉卿在郊外的疗养院见面,因为还是午夜凌晨,并不是探视病人的时间。慕东霆只能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着病房内的女子。
彼端,慕东霆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熟睡,睡容平静而安详,好像世间的一切烦恼与愁苦都与她无关。
慕东霆高大的身体半依在落地窗前,随手点燃了一根烟,橘色的烟光在昏暗的走廊中忽明忽灭。他的唇角一直含着一抹极嘲讽的笑。
慕东兰疯了,这也许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虽然看似残忍,但同时又是一件幸事。她不必去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从此,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所有的痛苦,都要他们这些清醒的人来承受。
一根烟即将吸完,长廊的尽头传来了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的脆响声,在暗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转眼的工夫,潘婉卿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依旧妆容精致,姿态高贵而优雅。
“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潘婉卿问。
慕东霆淡淡的扯动唇角,两指突然用力,把指尖的烟蒂掐灭后,随意的丢弃。他缓慢的抬眸,一双眸子漆黑夜,深邃如海,完全的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情绪。
而他的声音,同样是平淡的,淡的无波无澜,好像仅仅是在陈述而已。“来看看姐姐,顺便,谈谈曾经的事。比如六年前我毕业那天发生的事,比如,谈谈我和天雪的孩子。”
潘婉卿手掌下意识的握紧,脸色渐渐的苍白。她沉重的闭起双眼,再睁开,眼中已隐隐有泪。自从法庭上,阿言的照片公诸于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东霆迟早会知道,她再也瞒不住了。
“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恨我隐瞒了你这么大的事。”潘婉卿哽咽着问道。
慕东霆笑,笑的肆意而凄苦,“我不恨你,我现在只恨我自己,是我tmd没用,才让我女人在国外受了那么多的苦!”
他话音落后,突然举起拳头,一拳砸在对面的墙壁之上,他手上本来就有伤,这么一拳下去,手背再次涌出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东霆,你别这样!”潘婉卿惊慌的上前抱住他手臂,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慕东霆高大的身体颓废的靠在墙壁上,低垂着头,任由涌出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摊开了一片。
潘婉卿靠在他身边,双手掩面,轻颤着哭泣,缓缓的说道,“东霆,我一直隐瞒着你,就是怕出现今天的局面。东霆,你试着体谅妈妈好不好?我是一个母亲,我不忍心让你受到伤害。”
慕东霆嘲讽的笑着,眼眸中却有泪光不停的闪动,“你们都知道对不对?都知道孩子的存在,却唯独隐瞒我。你是一个母亲,可是,我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
潘婉卿执起他受伤的手臂,想要拉着他去包扎,却被慕东霆狠狠的用力甩开。
“你别管我!”他低吼了一声。
潘婉卿脚上踩着高跟鞋,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有摔倒,她的脾气也上来了,情绪微微的失控,“这也是天雪的意思,我们不告诉你,就是怕伤害你!难道你知道了真相,阿言就可以死而复生吗?”
“阿言?”慕东霆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心如刀绞。阿言,阿言!呵,这个他烂熟于心的名字,这个曾经让他嫉妒,也让他痛恨着的名字,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瘫软的下滑,最终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慕东霆将脸庞埋在双掌之间,潘婉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看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颤动着。
她再次走过去,把自己的儿子轻拥在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环抱着他,借此来给他安慰。
“东霆,你不要这样,你听妈说。”潘婉卿声音哽咽,慢慢的开始回忆。
“当年,你出国之后,天雪来找我,她哭的眼睛红红的,问我知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你。那时候,因为我把你送出国,你一直在和我赌气,断了所有的联系,除了知道你在爱丁堡,别的我一无所知。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我怎么会想到,她当时已经怀孕了。后来没多久,天雪就出国了,当时,沈老爷子气的住进了医院,我还去探望过,我也询问过天雪为什么出国,提及此,沈立峰就摇头叹气,也说不出什么,我也就没当一回事。”
说到此,她眼圈发红,声音越来越沙哑,“那时你爸刚去世不久,小兰又是疯疯癫癫的,你又失去了联系,我心情也很不好,哪儿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半年之后,天雪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她在美国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她还说,你是孩子的父亲,应该有权利知道。”
回忆至此,潘婉卿已经满脸泪痕了,虽然时隔多年,但当初的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可是,当时我根本就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只能让天雪等着。阿言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按照慕家的族谱,下一辈应该是‘言’字。天雪说,要等你给孩子起学名,所以,乳名就先叫阿言了。那时候,我也很心急,我雇了很多私家侦探查你的下落,然而,伦敦太大了,要找一个人,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整整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在我马上要联系到你的时候,天雪却在电话中对我说,孩子死了。”
说到此处,潘婉卿终于泣不成声,也没了往日端庄优雅的形象,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了。“阿言死后,私家侦探才寻到了你的下落,可是,孩子没了,再告诉你,除了多一个人伤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我征询过天雪的意见,她说,让我就当做阿言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她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知道。她说的很冷静,很理智,但我明白,天雪只是怕你难过……再后来,沈立峰和曼清都去了美国,他们只说孩子死后,天雪就病了,再之后,我们没有联系过,直到天雪回国,你们结婚。”
潘婉卿寥寥数语,便讲述了曾经的故事,然而,那段曾经,对于慕东霆,对于沈天雪,却是一生一世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永夜的长廊,空旷而寂静。长久的沉默后,慕东霆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摇晃不稳的向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东霆,你要去哪儿?”潘婉卿担忧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天雪……”慕东霆目光一片涣散,口中不停的呢喃着。
潘婉卿急的不停的落泪,用力的摇晃着他,“东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现在深更半夜的,你到哪里去找天雪啊?天雪她还被关在看守所里面呢。”
潘婉卿大声的提醒终于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他挺直了脊背,疲惫的靠在了墙壁上,双手颤抖着掏出了一根烟,打火机噼啪的打了许多次,走廊内分明没有风,却怎么都无法把烟蒂点燃。
潘婉卿叹息着走过去,从他颤抖的手中拿过打火机,替他把烟点燃。
慕东霆深吸了几口,却吐出极少的烟雾,呛得不停的咳嗽着。一根烟吸了大半,他漆黑的墨眸才渐渐的恢复了焦距,只是眸色越来越深,深的让人不敢去看。他唇角忽而上扬,笑靥也是极讽刺的。
是啊,天雪还在看守所里,拜他所赐,她被当做杀人犯,在局子里被关了这么多天。
“东霆,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潘婉卿见他已经平静下来,叹息的劝道。
“我还能去哪儿?没有天雪,家都不像个家了。可是,即便天雪回来,她也不会再原谅我了。”慕东霆凶猛的吸着烟,不停的吞吐着烟雾。
“不会的,天雪那么善良,她那么爱你,她一定会原谅你的。”潘婉卿不停的安慰着,只是,说话声越来越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安慰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们的婚姻,早已经被林初夏搅的千疮百孔,就连死,林初夏都不放过天雪,那个女人,也真够毒辣的。
“东霆,你别担心,妈妈会帮你的,我会劝天雪回心转意……”
“够了,妈,就当我求你,你别再管我和天雪的事了。”慕东霆单手撑头,将烟蒂丢在地上,用力踩灭。“妈,是你当初执意送我出国,让我错过了天雪,错过了阿言,未来,我不知道我还会错过什么。妈,我不怪你,但是,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潘婉卿含着泪点头,她知道,她做错了很多事,可是,她真的是为了东霆好。身为母亲,孩子即便活到八十岁,在父母的眼中,仍然是个孩子。
母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一直在长廊中挨到了天亮。
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点亮了昏暗的长廊。慕东霆轻蹙着眉心,重重的咳了几声。
“这也夜深露重的,就穿着一件衬衫,是不是感冒了?去让医生看看吧。”潘婉卿伸手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却被慕东霆侧身躲闪开。
潘婉卿看着他,神情之中有几分受伤。
“我没事,妈,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守所接天雪,她今天就可以出狱了。”慕东霆说完,转身向电梯口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背影,透着落寞与说不出的孤寂。
潘婉卿侧头看向病房内的慕东兰,她依旧睡得香甜,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潘婉卿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恶毒的后母,因为,她突然有种想要掐死慕东兰的冲动。
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慕东兰和慕谦和父女乱轮,谦和就不会死,如果谦和没有死,她也不会硬逼着东霆出国,如果,东霆没有出国,那么,他就不会错过天雪,天雪也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国外受苦,那么,阿言就不会早产,不会只活了短短的三个月就夭折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慕东兰这个罪孽的源头开始的。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潘婉卿紧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痛苦的捶打着玻璃窗。
……
而与此同时,另一面,看守所中。
所有的手续已经办理齐全,经过司法程序,天雪被无罪释放。
“沈天雪,你可以回家了。”干警打开了门,侧身让天雪走出来。
天雪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刘芸把证据交出来之后,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无罪释放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她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只是换下了囚服,跟随着干警从房间里走出来。
“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家了。”干警一脸严肃,但语气非常的温和。
天雪微微的一笑,笑靥中带着几分自嘲,她已经没有家了。
嘎吱一声,看守所的大门被打开了,或许是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刺痛了人眼。天雪下意识的伸出手,遮挡住头顶的阳光。
“宝宝,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和妈妈一起呆在里面。”天雪微低着头,在心中默默的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
她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慕东霆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到天雪,激动地扑了过去,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雪儿,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一直都在等你,老婆,我们回家吧。”
天雪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漂亮的眉心紧蹙在一处。“慕东霆,可以放开我吗?你身上的烟味很重。”
慕东霆急忙放开了她,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大冷的天,脱掉了带着烟雾的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他有些尴尬的笑,轻咳了几声,“昨晚睡不着,就吸了两根。我保证,等你和宝宝回家之后,我一定把烟戒了。”
他说完,牵着她的手,就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而天雪却冷漠的甩开了他的手,嘲讽的牵动唇角,“怎么?慕总还要继续囚禁我吗?跟你回到那个囚笼,和关在这里面又有什么区别?”
笑意在慕东霆英俊的脸庞上僵持住,凤眸中的神采一点点泯灭下去。“天雪,外面太冷了,你现在是孕妇,千万不能感冒。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好吗?如果你不想呆在家里,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天雪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她双臂环胸,冻得微微发抖,片刻的僵持之后,还是和慕东霆上了车。
天雪肯和他走,慕东霆已经非常开心了,他亲自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驶室的位置。车内的空调开到最大,天雪的身体渐渐回暖,耳边萦绕着优美的钢琴曲。
慕东霆一边开车,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天雪,回家之后你先洗个热水澡,穿着睡衣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等明天一早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天雪侧头看向他,冷冷淡淡的问道,“慕总裁指的是什么事?”
慕东霆的俊脸上露出些微的尴尬之色,没再继续开口,而是专注的开着车,墨眸漆黑而深邃。
他的车速不快,因为地上的积雪并没有融化,而天雪又在车上,慕东霆的车子开的十分平稳。
他维持着沉默,天雪也不开口,甚至吝啬的不肯给他一个眼神,她一直侧头看向窗外,目光散淡,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写什么,也许,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愿意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中,只是,想要逃开他而已。
想至此,慕东霆的心突然间沉入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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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虐男主,大虐继续中,亲们看看解恨了么有,亲们有么有一种很解恨的感觉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