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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安平的说法,这是万钟及他掌控之下的拱卫司惯用的手法。不会一次性地完成上面的命令,完成大部分,留着容易令人忽视的一些线索,到了合适的时机捅出来,这样的余震用的好甚至比一起捅出来的威力更大。
他只是不明白,皇后话里话外,和万钟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的,这俩人暗通款曲就将秦夫人诅咒皇后的案子这么给破了,正是所谓的强强联手。只听起来,这俩人却是各留心思,都防着对方呢。
安平越发好奇当年发生那一段旧情,不过才保住小命,他却不想做出作死的举动,把小小的好奇心掐死在萌芽状态。
“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之前脚上踏着几条船,本宫不想追究,但这之后,你既为本宫作主便不得三心两意,一边为本宫作事,一边还心怀旧主,本天大地大,本宫却再也容不得你了。”
谢玖话音还未落就见安平忙不迭地一个头磕到地上,咚的一声巨响,他都没了好音儿:
“小的绝不敢背叛皇后!皇后救小的于危难,小的感激还来不及,若再敢生异心,便是禽\兽不如,老天爷一个雷将小的劈成八瓣!”
“如此最好。”
谢玖坐的久了,昨日腰酸腿软的劲儿越发明显,当下挪了挪身子。“你既有心,便做个昭阳宫的总管,让本宫瞧瞧你的本事吧。”
谢玖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把安平砸的头晕眼花,耳朵震的嗡嗡直响,只觉得跪在冰凉的地上的腿也不疼了,咚咚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的脑袋也不疼了,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了似的。
前一刻还提心吊胆生死安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睡梦中都可能被人给弄死,结果一个瞬间。他不仅保住了命,居然还得了大好前程。挤掉了那狗眼看人低的何总管,自己坐上这整个后宫都眼热的位置!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不要这么大?要不要皮薄肉厚!
他这要是再不知珍惜,抓住机会,三心二意地和皇后离心,不仅禽\兽不如,连禽\兽的智商也不好,分不清好坏自己作死了!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安平激动的声音都挤变了形。一个大响头磕地上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让生命就停留在这最值得庆祝的一刻。
谢玖性格古怪,不喜太监近身,何和是顾宜芳着高洪书挑了来的,四十来岁,惯是个能说会道的,管理、办理能力都很有几分手段。可是为人总给她几分阴沉的感觉,奸滑的很。她一向不喜欢用他。
花真更是直言不讳何总管其人跟红顶白,当着帝后及高洪书的面各种讨好卖乖,处理稳重大气。可背地里对些宫女太监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谢玖一直以来没找到合用的,便由着他去,那何和不论人品,单说能力的话绝对是一等一的。至少在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不论平常的服侍,行动作卧,入了她眼儿的都是令人极舒服的安排。
可是,她顶讨厌的也就是他的那份圆滑,在宫里待的久了。人是越发奸滑,找不到地方下手揽到手里边儿让她放心收为己用。
谢玖一来是抬举安平。大棒加大枣,砸出他的忠心。二来却是给万钟看的,安平此人走了一趟拱卫司,回来就成了昭阳宫的总管太监,妥妥的是她的心腹,他若要动,还真要衡量衡量值不值得和她撕破脸皮。
“不必激动,好好做事也就罢了。”谢玖挥手,“本宫吩咐你件事去做。”
“小人听凭皇后吩咐。”安平见皇后有一瞬间愣神,连忙接口保证。却见皇后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词。“你,这两天找个时间去趟玄空那里,问正清——舒宜在哪里,若在他手里,让他即刻放了。”
“待这事儿完了,你还有的忙,要去乱葬岗找他的尸体,还有找匠人挑块风水好地,给他起个坟。”谢玖没忘她答应舒宜的事,这些事却不好叫安春和花真去做,哪怕她们胆子再大,这也不是姑娘家家该做的事。更何况她们本身胆子也并不大,她一个‘有鬼’的眼神儿,都足以令她们惊的了。
安平听的头皮都竖了起来。
适才一听‘舒宜’这名字,他只觉陌生,还不待开口询问,就被皇后下面甩出一长串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命令给震住了。
他知道,皇后和他坦诚相见,是他的荣幸,他修八辈子才得来的福份,可是他才表忠心就让他见鬼……难道不能给他个简短的适应阶段,别一棒子没个预警就砸下来好吗?
安平一咬牙一跺脚,只道早死早托生,在谢玖吩咐花真通报昭阳宫,太监总管的职位异主安平,他拿到出宫腰板之后,便趁着正是傍晚,天色未黑冒着大雪就出宫,直奔榆树胡同。
玄空一听宫里来人,满肚子的邪火又开始拱上来。
正清为人耿直,脾气却倔的很,他虽出气顶撞,口口称称说要替秦溱出头,玄空其中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闹情绪,总不会不顾宗正天一门上下几十条人命,和皇家硬干。
谁知,正清他还真的会!
如果不是皇后的意思让他留下正清一命,玄空真有心一掌拍死那逆徒。
外人不知道皇帝对皇后的一片深情,他几次进宫可看得真真的,万一皇后出事,别说没证据是宗正天一门搞的鬼,单凭皇帝请他坐阵,还是没护住皇后的命,身殒,就足以造成整个宗正天一门的劫难。
要不是看正清岁数太超过,他真想一把掐死他,学外邦邪术练小鬼养着!
安平蓑衣上一层薄薄的雪,开门见山地要见正清。
玄空只当皇后派人来看他如何处置正清,是否徇私护着正清,毫不犹豫地将安平带到了后院。只见漫天风雪中,院子正中间站着个赤身露体的男子,只有头上顶着一寸来厚的雪,其他部分雪花落上去也就化了。
“皇后仁慈,免了逆徒正清的死罪,老道深感教徒不严,才致他今天放下滔天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道今日便命他除去全身衣物,不许使用法术,在院中站上十二个时辰。既然师父的话进不到他的脑袋,就让天地无根的雪,好好清清他的脑。”
“逆徒,还不过来!”玄空一身大喝,安平披着蓑衣一抖,上面的雪全落到了地上。
只见正清微微低头大踏步走了过来,肩膀下垂,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
不过安平已经顾不得观察正清是个什么表情了,他一走,下边儿那物什就跟着晃,一走一晃,差点儿就晃瞎了安平的眼。
当下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眼神不善地瞥了瞥玄空一眼,他不确定这老道士是不是算出来他要来这一趟,叫自家徒弟脱个精\光特意弄这么一出寒碜他。
雪越下越大,哪怕是站在旁边,空中隔着飘飘散散的雪花,玄空也没看清安平不怀好意的眼神儿。
“这便是逆徒正清。”玄空伸手一指正清。
安平相貌平平,一根胡须也没有,正清一打眼儿就知道这是个太监,立马就理解了目光中的不善,默默地伸手挡在身体正前方,不让他看到这令人难过的一面。
安平上下扫了正清一眼,冷冷地一哼。
玄空还说是在惩罚徒弟,可他看正清肩宽体阔,身体强壮,光溜溜地站在雪里许久,浑身白似雪,脸上半点儿不适也没有。说是惩罚,正清那张脸可看不出一点儿惩罚该有的痛苦难过,反而自在的很。
“咱家废话不多说,代皇后娘娘向正清小道长问句话——舒宜在哪里?”
话音未落,正清猛地抬头,正要拿了编排好的话应付,却被看穿了他意愿的安平抢先道:“咱家劝正清道长知错能改,皇后娘娘仁慈善良,却也不是任人欺负,无力还手的懦弱女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师父和你的门派想了想。不管舒宜在哪里,你现在放了他,皇后便一切既往不咎。”
皇后不是早既往不咎了,咎的一直是他家师父……
“逆徒,还不思悔改!”玄空一看正清那张纠结的脸就心气不顺,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到正清脸上。
安平吓了一跳,完全玄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居然骨子里也这么火暴,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间,玄空正手、反手啪啪已经扇了正清五六嘴巴,次次见响儿。
不知道正清是皮操肉厚,还是习惯了玄空这种抽人法,连躲都不躲,就生生受着。
玄空抽了半天也不见安平出来拦一句,最后自己也抽的累了,才停下手来,怒斥:“还不按皇后的意思行事!”
正清性格再倔强,到底是跟在玄空身边养大的,皇后差人送他回来后,师父隐约暗示他事情不像他和秦夫人想的那么险恶。他虽未信个十足十,可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听师父分析,就因为他几乎毁了宗正天一门。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自小到大最有归宿感就是在宗正天一门,不管他为了自己认为多么伟大,或者多么有原因去做的理由,他都不应该做任何带累门人的事情。若在暗中无人知晓倒还罢了,现在大白于天下,他却不能再忤逆师父之意。
于是,便也不再迟疑,回房间取出镇魂铃将困在里面的舒宜给放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