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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春在屋内留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谢玖的不妥,连忙上前道:“娘娘安好?”
谢玖心思烦乱,下意识地抬手擦擦额的冷汗。
“我只是……做恶梦了。”
安春心下狐疑,她方才一直在屋内,眼瞅着皇后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身的动作停下来没多久,腾地就像受惊过度似的,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冷汗。
什么样的恶梦能把见鬼都当成家庭便饭似的皇后给吓成这样?
谢玖轻轻挪下了榻,对着铜镜,令安春简单地整理了下微乱的乌发。
谢玖心神恍惚,自然没有功夫注意到安春探究的目光,而皇后不说,安春虽然心中忐忑,却不敢随意发问,屋里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过多久,只听外面回禀郑御医到来的消息。
虽然请了御医,谢玖却并未抱希望在御医身上,不过为解心疑。只是,方才她似睡非睡之间的那个梦,却明确了她的推断,只怕这事又与她的鬼魂有关。
不过御医既然来了,也不好就这样叫人回去,她淡淡地道:“请进来吧。”
来的是郑御医。
自从谢玖在宁安宫做美人时,有个头疼脑热便一直是郑御医来看,一直到她封后住进昭阳宫,郑御医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宫内外都小有名气。
郑御医素来小心谨慎。越是在宫里红的发紫,反而越发恭谨,绝没有半分熟稔轻松之色。礼数上也极是周到。
“郑御医不必多礼。”谢玖淡淡地道,侧转脸看了安春一眼。
安春示意,吩咐宫女倒了盏热茶送上来。
郑御医不敢推辞,轻轻抿了一小口,便摸起脉来,那神情专注,两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瞪着前方。一副若有掉以轻心的表情,安春正在御医的对面。好悬没忍住看到御医几乎盯到一处的斗鸡眼而喷笑出声。
谢玖心情低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失笑,轻轻转过了脸。
可这轻松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只见郑御医面色凝重。眉毛越拧越拧。
谢玖没有开口打断他,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直到半晌,郑御医才收回搭在脉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安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急道:“郑大人,我家娘娘身体如何?”
郑御医轻轻抚须,微微下垂的眼皮几乎快搭到下眼睑上。
“娘娘近来……可是受到了突然的惊吓?”他沉声道:“娘娘之脉,脉弦伏而滑。是惊则气乱,挟痰逆升,正是惊悸之症。”
郑御医没有忘记他是怎样入了帝后的眼。开始平步青云之路,正是当时仍是瑾芳仪的皇后患有惊悸之症,后来病重转为怔忡之症,宫内一度传出死讯。
那时皇帝急病乱投医,一边吃着他开出的中药,一边请道士做法。他是眼瞅着皇后病一日重过一日,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经历最玄幻之事。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一摸这脉,他心里整个来了个天翻地覆。
对于这个名字,屋里的三个人都不陌生,郑御医话音才落,安春已经急不可耐地道:“娘娘上一次病倒,便是这个病,也是郑大人治好的,想必此次定然无虞。”
……
郑御医赧颜,这姑娘的赞赏就是天下最大的坑啊。
他心里明\镜似的,上次他是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了,也没见这病有甚起色,反而越来越重,后来估计只能算是皇后洪福齐天,皇帝孝感动天——不对,是真情感动上苍,合该皇后命不该绝。
只是若全依他上一次的治疗,只怕仍是毫无进展。
好在上一次皇后病好,他内心羞愧,倒是查看了不少医书,翻看古籍案象,积攒下来不少相关知识。否则今天,皇后当下还好好的,他非得吓死在这儿不可。
“微臣必当歇尽全力。”郑御医眼冒绿光,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在他手里治好皇后这顽症。
三五不时发作一下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病长久反复,迟早真把人给弄疯搞垮。
安春听郑御医这般保证,心下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只是,谢玖却不像安春想的那般简单。
上一次是因为她顺走了柳妃脖子上那根噬魂的项链,她与柳妃达成协议,柳妃告知她解法,再配合郑御医的中医治疗,这才好的那般快。
这一次,难道真的单纯只因为被秦萱蓉那一吓,才致如此?
那她梦里,还有清醒时脑内的声音,说着:魂归,魂归,又是怎么一回事?
素问举痛论曰:惊则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
在中医上来讲,心藏神。
心为君主之宫,主神明。
这两番病症,皆由心起,却原来不论是否身体之病,哪怕灵魂出了问题,在身体上依然是有显示的。
谢玖吩咐安春送郑御医出去,秀眉轻轻蹙起,食指轻轻敲着桌案。就是现在,无论她再如何认真倾听,脑中的那个声音却再也听不见。
魂归来兮……
是回归真正属于她的那个世界,还是再在这个秦溱的身体?
“来人。”
谢玖的声音微微扬起,就见安春在外面几个急步走了进来,“娘娘可有何吩咐?”
“去将长夏宫秦溱咱们的人叫过来问问,看她最近有什么不妥——不,所有事情,详详细细地让她上报。”谢玖轻声道,“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安春微怔,旋即点头。
她不知谢玖真实的身份,只觉皇后对秦氏的侄女异乎寻常的关注。连华阳公主身边都没安插人手,反倒是这秦溱身边六个宫女,就有四个是她这两年陆续笼络下来的生力军。
“娘娘,是否要到含章殿回禀皇上一声?”
谢玖轻轻摇头,这几天皇帝国事忙碌,又有外国使臣正值千秋岁之前往来贺寿,皇帝总要排开时间召见,现在这时间即便去了,皇帝也不一定抽得出时间过来,又何必让人传话,就皇帝那听三不听四的,没准脑补出什么画面,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昭阳宫等见他最后一面,估计他都想得出来……
“皇上国事繁忙,不必派人过去打扰皇上。等晚上皇上过来,再说吧。”谢玖掸掸衣袖上的灰尘,不以为意地道。
安春却是叫苦不迭。
自从上次皇后昏倒三天三夜,皇帝就下了命令,但凡皇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即刻回禀,现在可不是打个喷嚏,流流鼻涕这等小事,上次这病可险些要了皇后的小命。
这么重要的事不马上回禀,她怕皇帝知道了,她再见不到明天皇后这张千娇百媚的小脸了。
“娘娘。”安春双手合十,瞪大了一双眼睛,一脸乞求地望向皇后。
呸!
她心里直骂自己,居然也学起了花真那套卖萌的伎俩!
谢玖瞠目结舌,作梦也没想到安春能使出这么一招膈应她。
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花真做出来是真的可怜,可安春明显不是这种风格,脸蛋虽然秀气漂亮,可是肌肉僵硬,那脸蛋让她七拧八挣之下居然扭曲的厉害,给人一股略显恐怖之感。
就像被鬼上了身,一时间还没适应这副身体的样子。
“你去吧,实话实说,别添油加醋的。”谢玖不忍卒睹,胡乱挥了两下手,只见安春迅速地福身谢恩,几个大步就走出房门,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路小跑出了昭阳宫。
谢玖不禁摇头失笑,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她久了,连一向老实持重的安春也沉稳不起来了。
一如谢玖所料,皇帝这几日连番接见外国使臣,今日在长信宫设宴款待,群臣聚集,整个长信宫守卫森严。
安春宫往来于昭阳宫与含章殿向来是刷脸,靠着一张脸所向披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守卫不敢松懈,明知这位是来自昭阳宫的大宫女,他们仍是不敢私放进去。
安春一看这架式,也知道的确如皇后所说,不是个禀事的好时机,当下只得暗自祈祷皇后能挺住,护她周全,也不等守卫找人替她传话,悻悻地回了宫。
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申时,繁星闪烁。
顾宜芳脚步虚浮地走进昭阳宫,眼瞅着谢玖下了榻急忙迎过来,他一把就将累的呼哧带喘的高洪书用力一推,冲谢玖一个剑步冲上去紧紧抱在怀里。蓦地捧起她的脸,气势汹汹地一顿舌吻。
高洪书没料到皇帝是这么个没良心的,那一推推的他毫无狼狈,居然在地上晃悠悠转了个圈,嗵地一声坐倒在地上。
他嘴牙呲嘴地也顾不上疼,就听旁边几声闷笑,高洪书这火腾地就起来了,恨恨地仰起脸正要用眼神逼退身后那帮子看他好戏的小太监,却见他们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个个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子,嘴巴足足能塞进两个鸡蛋。
没等高洪书顺着视线望过去,就听见啧啧有声的亲吻,以及皇帝那享受似的闷哼。
高洪书顿时心轻如燕腾地站起身,挡在一众小太监身前,恨恨地小声道:“还不出去!”
特么的这么没眼力,迟早被他们拖累死!
看首领太监摔倒没人扶都看热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看帝后腻歪,眼珠子是不想要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