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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她躺在舒适软绵的榻上,鼻息间是含章殿特有的佳楠香的味道。
顾宜芳坐在榻边,谢玖一睁开眼睛,他就连忙俯身\下去,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迷蒙水眸,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直到她眼神逐渐清醒过来。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御医一个劲儿地就说什么没有休息好,许是受了刺激。
屁的没有休息好,她以前被鬼缠,有的时候整天整宿都睡不着也没昏过去,至于刺激就更不可能。席间谢玖虽然略显激动,后来却渐渐恢复,他俩还心平气和地要去逛御花园呢。他的小阿玖可是凶猛的很,绝不至于这么点小事就把她给击垮。
谢玖自认就是小秦溱,今天他亲眼见过那个只有六岁的小姑娘。
他更担心的是,因为秦溱的出现,反而对谢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以前只是耳闻,他还没有觉得怎样。可今天一见真人,他忽然就意识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体里分明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可一个人的灵魂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身体里,他怎么也想不通。
谢玖这一晕倒,更是差点儿吓的他的魂儿几乎飞出来。
他怕她就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你还好吗?”顾宜芳轻声问,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儿就把她给震飞了似的。
谢玖‘唔’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抬手摸了摸一阵阵抽痛的额际。
“我刚才是晕倒了?”她问,她只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秦夫人和小时候的她,她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实际上真正的状况是怎样。她甚至怀疑,一切只是她一场虚幻的梦。
顾宜芳低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英挺的眉不由得紧紧蹙起。
“以后,你还是少见她们吧。”他低声说,总觉得这事儿和秦溱脱不了关系。一切真如谢玖所说,那么现在这个时间里。秦溱才是真正存在的人,而谢玖……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且不说秦夫人与秦妃剪不断的亲戚关系,秦夫人在面对惠妃的时候肯定是设防,便是得了皇家亲睐,在这宫里也不是说召谁进来见就能见的。一个连见亲人都要受到严格限制的宫廷。更不要说毫无亲缘关系的外人。
说是交好,也不过是比旁人私下来往多些,在场面上多加照拂。
顾宜芳的话音未落,谢玖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坐起身,总觉得头晕目眩的一时还是难以适应,便靠在了皇帝身上,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她才继续道:“其实也不一定会是她们的关系。我就算不见她,她也还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不见就不会存在的事实。”
顾宜芳默默无语。要是别人,还好办些。偏偏是谢玖的原身,他真怕出现个一差二错,秦溱出了事情,甚至连累到谢玖的存在与否。
毕竟,谢玖之所以现在在他身边相亲相爱、撒泼耍横。很大原因是秦溱原本存在的人生轨迹造就的。
顾宜芳就那么搂着谢玖,一句话没说。
好在这一次谢玖醒过来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连晚膳都吃了满满两大碗,比他个大小伙子吃的还要多。不管是谢玖存心吃给他看,还是她真有这么大的食量,顾宜芳悬上去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点点。
直到第二天,宇文风每周一请又来到含章殿,他怀里揣着本奏折,早就打好主意皇帝真要是执迷不悟,还缠着他讲些怪力乱神的,他就直接把奏折扔皇帝面前堵住皇帝的嘴。
谁知道一进到后殿,皇帝苦着一张脸,还没等宇文风行完君臣大礼,站起身就扶他起来,一张嘴巴巴地一张一合,就没停过。
宇文风几次插嘴没插\进去,后来反而听了进去。
只是不听还好,一听完就拍了桌子,几绺长髯好悬没气倒过来。
“陛下这是从哪听来的故事?这怎么可能吗?!”他揪着自己的胡子,痛心疾首。“这是谁给陛下讲的故事?怎么不讲些安邦定国的英雄事迹,就说这种不靠谱的神异故事?”
他语重心长地道:“这种故事虽然也在神异集录中有过,可到底是故事,陛下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微臣正忙着——”
“神异集录中有?是怎么个故事?一个人的灵魂出现在两个身体里?”顾宜芳好奇心上来,也没注意宇文风越来越黑的一张脸。“你给朕说说,最后是怎么样了?”
宇文风嘴角抽搐,皇帝这不是迷信神仙长生术,根本是听故事听的五迷三道,入了迷了吧?
只是皇帝追问,他也不好不答,便将整个故事大体说了一遍,仅仅用了三五句话就结束整个故事。
就是说一个姑娘看上个小伙子,家里不同意结果就和人家私奔,后来小伙子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回到岳丈家一见人家姑娘这几年一直在家里根本没出过门。然后就是两个姑娘见面,身体合到一处,小伙子和故事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而又没臊没羞的生活。
“那能算是同一个灵魂的两个身体吗?”顾宜芳认真地瞪大了黑大的双眸,紧紧蹙起眉,脸上露出忧国忧民般沉重的表情。
直把宇文风看的心肝直颤,他不过是个钦天监监正,没亲眼见过皇帝处理国家政务是个什么模样,但现在这么凝重的表情,实在不该是目前这个轻松惬意的场合吧。
“是灵魂分离出了*,可以这么说。”宇文风见皇帝问的严肃,他回答起来也是字斟句酌。“那个与人私奔的,其实应该是离魂,而非实际上的人的身体。”
老祖宗知道他和皇帝用这么认真严谨肃穆的方式谈个乡野杂闻,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吊起来用冥火烤他三百六十五年。
难道命运到了他这一辈,非要让他背上教坏皇帝,破坏国家的安定团结这一罪名吗?
宇文风咬牙,看他揪出这个把皇帝引到歪道,一天不琢磨正事就知道听这些个怪力乱神故事的人,他要怎么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能人道!
“那还有其他类似的事吗?”顾宜芳叹了口气,怎么连故事里大团圆结局的都这么稀罕?
编个故事而已,让人高兴高兴能死啊!
宇文风仔细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说自己才是真的,结果他的家人也弄不清楚,去找到一个极有名气的道观观主,一问才知——”
“是怎么样?这回是一个人的灵魂分到两个身体里了吗?”顾宜芳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不是。有一个是狐狸成了精变的,相中了他家的媳妇。”宇文风摸\摸胡须,笑盈盈地给予皇帝致命的一击。果然,这话说完,皇帝的脸就绿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激灵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陛下是听了何人说了这等有趣的故事,若有幸得见,微臣当真要虚心讨教,交流一番才是。”
皇帝努力将谢玖光溜溜着身体,一双大长腿交叠遮住重要部位,紧翘的臀部后面一条毛色鲜亮的尾巴,挑逗地摇摆的画面赶出脑海。
结果,他悲催地发现,他起了反应。
这下话题是再继续不下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正襟危坐在厚实的桌案后面,桌上还一撂撂或批完或没批完的奏折挡在前面,如此才不至使他在朝臣面前丢大发了人。
“宫中改建,不是什么大事,你便交给手下去做,挑选皇道吉日祭天祭祖,行册立皇后大典便是。”顾宜芳说完,急不可待地唤高洪书将人送了出去。
宇文风来也匆匆,却也匆匆,真将他给弄的满头雾水。
“皇上,近来怎么对怪力乱神之说这般感兴趣?”
高洪书送宇文风出含章殿之时,宇文风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问。“皇上乃一国之君,着迷虚幻缥缈之说,实非幸事。公公久在皇上身边,深得皇上信任,望公公时常劝谏,皇上必能听进公公的话。”
高洪书表示强烈的怀疑。
皇帝那耳根子硬的都能和石头对砸,但凡他认准的,别说他个含章殿大总管,就是惠妃多说上两句皇帝\都翻脸,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既臭且硬,他可不像宇文风那般没眼色,敢逆着皇帝的话行事。
“皇上最近喜欢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倒不是真的迷信长生之术,追求成仙之法,大人尽管放心。”
皇帝作出那些妖,基本上全和惠妃有关,可高洪书还没活够,自然不能和宇文风交了实底,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也不致宇文风误解了皇帝,再砸个千言奏折上来教训皇帝。
高洪书可还记得当时皇帝看到那奏折时扭曲狰狞的表情,如果不是宇文风当真有几分真才实学,颇有家学渊源,皇帝身边又没个像他这样的人替补,分分钟就把宇文风给派去摆卦摊了。
高洪书既如此说,宇文风只得点头称是,心道这样最好。
只不过,皇帝每天忙于政务,最近又心心念念封后大典,还能找出闲暇来看话本子,找他聊鬼故事……他只能说,皇帝忙里偷闲的功夫,实是他等不能企及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