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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顾宜芳大部分的注视力都集中在小秦溱的身上。
虽说他十分相信谢玖的话,她说她前生就是这个小秦溱,他也就信了,可是他就是这么看着,还是觉得很难让人相信。秦溱看着落落大方,十分娴静,眉宇间透着股子灵气,不知是面圣的关系,收敛着大部分的情绪还是什么原因,他怎么看这小姑娘也不像是长大后这个神叨叨,爱甩脸子,连皇帝\都敢抽嘴巴的主儿。
一个文静,一个泼辣,画风很不同的,好吗?
顾宜芳不由得看了看谢玖,她笑眯眯地正看向他,眼带警告,似乎是看穿了他的腹诽。
他伸手拉起她的手,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唇角微微上扬。
与谢玖对视一眼,他又将视线移到了秦溱身上。这小姑娘看着镇静,小身材僵直,双手放在桌案下握着衣角,显然在掩饰她的紧张。
无论想多少次,这都是很玄妙的事,不是吗?
尤其亲眼看着秦溱和谢玖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画面,这真的是同一个人的两个灵魂?
顾宜芳对玄学越发感兴趣,最近时常将宇文风请到含章殿对谈,又是前世今生,又是借尸还魂,谈的玄之又玄,可把宇文风给惊的三魂七魄齐飞。皇帝大老远的将他给接回京师,他就觉得奇怪呢,理由居然还是宫里风水不好,鬼魂作祟。
这话如果是哪个江湖术士说说。他还能一笑而过。
说这话的是一国之君,宇文风脑中顿时飘出一系列追逐仙术炼丹以求长生的帝王。他只能庆幸皇帝现在还没沉迷佛学,像他几个帝王前辈一样脱下皇袍去做了和尚。
宇文风看着仙风道骨。目无凡尘,心里是顶\顶不喜欢帝王心心念念都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修了八辈子当了个皇帝,就好好当皇帝造福百姓,真想修佛做神仙,哪辈子不行?自己的责任还没想明白,占着龙椅不办人事儿,就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一样顶遭人恨的那么一件事!
当下一大道套理论学说就砸到皇帝脸上。直将皇帝说个晕头转向,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后隔了没几天就收到钦天监监正长达几千字的奏折。直斥皇帝不应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理应将心放在朝政之上,然后妥婉地表示和妃嫔们愉快地玩耍也是可以的,切不可沉迷在成仙成佛虚幻的妄想中。反而忘了皇帝真正的本份。甚至还列举了史书中不少被江湖术士所骗的皇帝,洋洋洒洒上千字,直到最后一行才照例称赞了一声皇帝乃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肯定不会相信谗言,实属他多虑,不过是他本份,不得不提醒皇帝而已。
顾宜芳看完,半天没说出话来。
唯一一个有点儿真才实学的,居然还说那些都是怪力乱神的。不足为信。
如果说这些都是惠妃告诉她的,不知道这宇文风会不会以为惠妃疯了,求太后给惠妃绑起来。开坛让他做做法……
最后皇帝下定决心,不如等尘埃落定,惠妃顺利登上后位之后徐徐图之。如果宇文风冥顽不灵,是个没有真才实学,全靠吃他家老祖宗的本在朝廷上混吃等死,他就将其一撸到底。连皇陵都不让他去找了。谁知道那种水准,会不会把他放到断子绝孙的墓穴里?
这样。他活着就算惊天政绩也白搭,死后给顾家绝了后,估计还没投胎的老祖宗们生啃了他的心都有了。
皇帝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态度和蔼到秦妃都觉得里面透着浓浓的诡异。
“你是十月的生辰吗?真巧,朕也是十月,你是初七?”
“朕听说你是个小才女,可为什么不学画画呢?以后你会后悔的。”
“不用害怕,朕又不会伤害你。”
谢玖抚额,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年纪还小,秦夫人处在觐见皇帝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也未曾看到皇帝锃明瓦亮的小眼神,否则秦夫人分分钟吓死过去,只当皇帝对自家女儿起了什么肖想。
“是啊,你不用害怕,陛下最是和善的。”谢玖微微扬高了声音,满面带笑地望向明显被皇帝的热情吓着,以至将头低低垂下的小秦溱。
这样当面看着自己还真是奇怪。
谢玖不禁想,那么现在,究竟哪个才是她?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过着本来日子的秦溱,还是莫名其妙回到过去,借着谢玖的身子重又活了一遍的她?
她蓦然回过神,在桌案下伸手轻轻掐了顾宜芳的大腿一把,示意他收敛些,别把她给吓着了,拿这皇宫都当成了洪水猛兽。
秦妃留神着惠妃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到那矫情的一掐。
自从在含章殿亲眼看到惠妃毫不留情地抽皇帝的嘴巴,结果她前脚走,当晚惠妃就留宿含章殿,那时起,秦妃就已经放弃治疗皇帝的想法。想着就让这俩货作去,什么时候她趁虚而入,给予惠妃致命的一击。
可是,尽管心里建设做了许久,眼瞅着这一幕,秦妃还是觉得刺痛了眼眶,握着酒盏的手倏地一紧。
顾宜芳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眼色,和谢玖眉来眼去的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总是一眼看谢玖,一眼看秦溱,越看越是神奇。
“回陛下,我是十月初二的生辰。”小秦溱低着头,声音柔柔地道,但是关于画画一事只作不知。
谢玖不禁失笑,她太了解自己小时候的想法了,反正只有那一年不会,只要其他才艺都是杠杠的,丝毫不妨碍她做个安静的美少女。
相比自己,她更激动的是看到隔了一世才见到的母亲。
可惜秦夫人性情孤傲,少女时期嫁到秦家,离开京师去个小地方,多年远离贵族交际圈,先前闺阁唯有两个交好的,一个远嫁阳渠,另一个夫家受大长公主案牵连,流放千里,各自离散。
谢玖记得小时候,母亲就不喜欢与人交际,除了父亲上司夫人那些推不掉的应酬,她都极少参与,与人相交也素来是淡淡的。
秦夫人在席间极少讲话,只在秦溱回皇帝问话时,微微侧头露出安抚的眼神笑望着小秦溱。
“我尚未出阁前,就听母亲提过夫人当年的才名,心下十分相见上一见。今日托秦妃的福,终于得见,夫人不必拘束,此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大家畅所欲言才好。”
紧接着又问才到京师,可还习惯。
然后又问青州的地理风俗,直道秦夫人说话也似乎有了青州口音。
秦夫人性子虽冷,却不是个不通情理的,眼瞅着惠妃是蛮足了劲儿的示好,虽然态度热情到她有些难以消受,可毕竟总比冷冰冰挟枪带棒的强。惠妃又是皇帝诏告天下下一任皇后,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端着的理由。
谢玖在青州出生,一直到六岁多才随父母回京,对青州的记忆可谓极深。
她干脆以青州为话题,迅速地打开了局面。因为说的问的都是秦夫人真实生活过的地方,共同的话题令两人相谈甚欢,只是说到风俗,就不免提到了取贱名这一习惯。
顾宜芳看着谢玖聊的热火朝天,身边就跟没了他这个人似的,也不着恼。
只在秦夫人突然提到这个的时候,出声问道:“小秦溱可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秦夫人一怔,“自然也有,不过到底不同庄户人家,不像他们什么都敢取,只取了个折中并不稀罕的小名儿私下里唤着。可惜姑娘长大,知道不好听,就不让叫了。”她淡淡地笑道。
“那小秦溱是叫什么名字?”顾宜芳执着地问。
这回不止秦夫人愣眉愣眼,小秦溱也侧头紧紧盯着秦夫人,只怕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在普天下最有威严的皇帝面前把她的小名儿给供献出来,生生让人笑上一通。
谢玖慌乱地转头,瞪了皇帝一眼,嗔怪道:“小姑娘都长大了,既不喜欢,陛下怎么好随便问小名儿。”
顾宜芳眼瞅着她表情隐隐透着心虚,不禁笑笑地凑到近前轻声道:“那惠妃可是有什么小名儿跟朕说说?要不,朕也给你起一个?”
“小名儿都是父母给起的,陛下乱凑热闹。”谢玖腻腻乎乎地推了皇帝一把,直将他给逗笑了,放过他才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而小秦溱第一次偷偷抬眼瞧了一眼传说中的宠妃,未来大燕的皇后,只觉光艳照人,是个笑起来极美的女子。幸亏她,才没将她的小名儿给透出去,秦溱心里莫名地对惠妃印象好上许多。
惠妃从京师传出至各地的名声,多是妖媚惑主,专\宠后\宫,相继扳断了原本得宠的数人,最终傲视群芳。
大人自不会与她讲这些传闻,不过是她从丫环婆子闲聊中听来的,虽说风评不好,可是她听那些人的口气,却是羡慕嫉妒多过骂名。
进宫时,母亲就交待她多听少说,不得直视圣颜,连妃嫔也不能随意打量。她是听惠妃为她说话,实在心下好奇才偷看,谁知就正对上惠妃含笑的双眸,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亲近,莫名地觉得竟是如此熟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