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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如雪坚持在大门处下了马车。常年高悬于府门前的红色气死风灯,这会儿早不知被弃置于何处,入眼处一片雪白,只两盏白色纸灯上玄墨“奠”字,刺得人眼睛生痛。
转动着僵直的脖颈,看了一眼守门石狮,白绫绕颈,再没了记忆中的威吓,多了无尽的悲伤凄凉。
她心中再不愿相信,也知祖母是真的离她而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看不清脚下台阶,人一个趔趄,险没扑倒在地上。
幸而采月和采星一左一右的扶于两侧,这才没让陆如雪摔倒。
“妹妹!”陆崇宇见妹妹哭的伤心,连站都站不住,也跟着拭泪。陆崇武强忍心中悲痛,叮嘱采月和采星,好生扶好主子,这才一边儿拭泪,一边儿在前面引路。
进了大门,两侧祭幛从灵堂直排到了大门处,奴才们全都换上了不缉边缝的生麻斩衰丧服于身,可这些陆如雪都已看不到了。
进了垂花门,自有奴才拿了齐衰丧服,等在二门处。为奔丧回府的姑奶奶更衣。
陆如雪是出嫁女,不能服最重的斩衰重孝丧服。按礼换上了齐衰服,采月命采莲上前来帮忙。
陆如雪便如那扯线木偶,由着这些人在自己的身上折腾。双目失神,三魂七魄都不知跑去了哪里。只是任由冰冷的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划落。
看的五采心急如焚,少夫人身怀有孕,若这般伤心不注意身子,只怕会有危险。
可采月好话劝尽,少夫人就是不言不语,空洞的眼神召示着,此刻她生不如死悲痛欲绝,早已听不到人声。换好丧服,梳了丧髻,由人扶着直奔灵堂。
灵堂里站满了自己的亲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悲凄哀苦。陆如雪挣开采月和采星的手,几步冲到供案前,“跍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身子无声而泣。点点殷红,滴落在地上。
“嗨!好孩子,哭出来吧。”老太爷见孙女跪泣血泪,便知孙女伤心太过。若是不能释然,只怕是要憋出病来。
陆如雪神情恍惚间,听到祖父的声音,不由得寻声望去。只见祖父佝偻着身子,坐在一旁,再没了往日端正威肃。就如寻常百姓家迟幕寿尽的老汉一般,脸色暗黄的不见一丝血色。
祖母已不在了,她不能再没有祖父。爬跪于祖父脚边,抱着祖父的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采月和采星几个大丫鬟,也跪在少夫人身后,痛哭失声。她们是真心为太夫人的离世而伤心,可更担心少夫人的身子。见少夫人情绪失控,滴泣血泪,更是惊得欲要上前来劝。
可还未等采月有所动作,陆如雪便哭晕了过去。整个人软成了泥,瘫倒在了地上。
“少夫人!少夫人!”采月顾不得礼数,急的扑了上来,和采星一起扶起少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
“陆峰,快,快去请杜妈妈来!”别人不知,可采月却是知道,小姐的医术得传至“典药园”里的杜妈妈。比起到府外去找大夫人来,不如请杜妈妈来为主子医治更为妥当。
可还不等陆峰起身,采星便指着少夫人的裙裳惊叫出声,“红,见红了!”
见采月和采星呛呼出声,唐氏和杨氏及云氏,这才惊觉出不妥来。齐齐朝陆如雪围了过来。
初时,三人以为陆如雪只是哭昏了过去,这些日子就是她们三人,也常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所以并未太过在意。且三人精神不济,便比二采的反应,慢了一步。
“少夫人在回来的路上,被诊出了喜脉。这,这该如何是好?”
采月的话证实了三位夫人的猜想,急得三人慌乱的从二采手中,接过陆如雪,小心揽于怀中,唤着她的闺名。
连眼中死寂一片的老太爷,都有了动作,“快来人,先将人抬进内室,去请大夫。”
杜妈妈的事,老太爷并不知情,所以不明白采月为何要喊陆峰去请杜妈妈。觉得这件事,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更为稳妥些。
“如雪!如雪!”云氏这些日子伤心太过,精神不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着冲到女儿身边。
老太爷的声音点醒了唐氏,命人抬了张椅子,抬着侄女进了内室。平氏和徐氏也跟了进去,指挥着奴才们去准备热水。
“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云氏看着一脸苍白,脸上还留有血痕的女儿,又是心疼又是伤心。怕女儿的这个孩子保不住,没办法对燕王府交待。
便将一腔怒火,全发到了采月几个大丫鬟的身上。五采不敢回嘴辩解,跪在地上由着云氏打罚。
还是杨氏出面来劝,说侄女病着,身边离不得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就算要罚,也要等侄女好起来的。云氏这才作罢。
不刻便见杜妈妈,被人抬了进来。自年初起,杜妈妈便因旧疾不治,而不良于行。如今更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可听说姑奶奶身怀有孕,却见了红,仍坚持让人将她抬了来,打算尽自己最后一点心力。
云氏多少知道这杜妈妈有些医术,便在大夫来之前,先让她给女儿把脉。
把了脉,拟了药方,杜妈妈这才上前来给三位夫人见礼,“见过三位夫人,姑奶奶身下出血虽不多,可神疲肢倦,心悸气短。这一胎能否保住,老奴也没有把握,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杜妈妈把过脉,便知陆如雪这一胎,十有七八是保不住的。可眼见太夫人刚刚病逝,阖府上下正是悲痛欲绝之时。若是姑奶奶再出事,真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话儿。
“杜妈妈,求您想想办法。三少爷还不知少夫人有喜,万一,万一!”采月不敢往下说,万一三少爷知道,她怕会影响两位主子的感情。
“姑奶奶这情况,并非一时悲伤过度,只怕是刚得消息那会儿,便已感不适。你们几个近身伺候的,不说多劝着些,还坚持让姑奶奶出远门,如今再来求我想办法。晚矣。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