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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吊机声轰隆隆地,却影响不了李方晓沉沉地堕入鸳梦。他垂下骄傲的头颅,亲吻夏侯菁菁的香唇;他变成一匹马让夏侯菁菁骑,任由她驰骋、漫步绿地草滩;他真想舍弃红尘噪世,就这样与夏侯菁菁掸袖清风,徜徉于升平天际,总而言之,他干了他想干的事,抒泻他的情怀,酣畅淋漓。
在人的世界,李方晓自认为与夏侯菁菁不共戴天。就算把这个小秧子从窘病中拽出来,也为的是有朝一日与她决斗。可在梦中,他的心,却蕴着一丛火,火苗儿噗噗地直往上顶,压无用,灭枉然。
“哥哥,”夏侯菁菁依偎在李方晓的怀中:“你娶我吧,从今往后我只做你的新娘。”
李方晓抚摸着夏侯菁菁的秀发,难以自信这话是从夏侯菁菁口中说出。“这丫的智商归零了?”他扳住夏侯菁菁的肩头,问:
“菁菁啊,你还有一座大金山呢,难道就让金山被土掩埋?”
“金山不要了,有你就行。”夏侯菁菁把脸蛋儿又埋在李方晓的肘弯,稍倾,她扬起俏脸儿,忽闪一双眸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全心全意做你的新娘,你再帮我把金山还给夏姓人家。”
李方晓沉酣的心依旧被火酿着,他凝噎:“那你怎么生活?”
夏侯菁菁很认真:“不是说过了嘛,你——娶我呗。”
心火灭了。李方晓推开夏侯菁菁:“一个大姑娘家家地竟敢随随便便以身相许?”
“咯咯咯——!”夏侯菁菁不因李方晓的推搡而气恼:“是你先随便,我才跟着随便。”她再次扑进李方晓的怀抱:
“这辈子,我就赖上你了。你不娶我就哭、就闹、就不活啦!”
“死乞白赖!”李方晓怒斥:“见过耍赖的,没见过如此耍赖的!”
……
“轰隆隆——嘎!”一声沉闷的巨响灌进李方晓的耳膜,他睁开眼一看,乖乖!——窗外的场景仿佛镜头回放:那吊机还在。估计是出了故障,吊臂上悬着一张大桌面不上不下地,正好就在李方晓的床前、窗外——荡秋千。
“我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李方晓迷糊不已:“好像睡觉前就看见了这番景象,怎么睡醒了,还是这么一番景象?”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朝外看。只见窗户底下站了好些人,个个脸盘子朝上指指点点。他就势探出头朝上看,没见人,却听见了夏侯菁菁训斥人的声音:
“疯了呀你们一个个地!正事不干尽想些歪门邪道!说!谁出的馊主意,把饭厅的饭桌搬到我楼上来的?不说的话,我就把鸡鸭鱼肉海鲜蘑菇统统扔出窗外去!”
“秧子脾气真大,都是TMD钱惯出来的毛病!”李方晓“哼哼”地离开窗口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完看了看卧室外的落地钟,正好八点。他略微地闭上了眼琢磨,再晃晃头:
“不对、不对。记得我睡下的时候好像就是八点,这都洗漱完穿好了衣裳裤子和鞋,怎么还在八点上不动弹?”李方晓挠后脑勺:“是我根本就没睡还是已经睡了一昼夜?”
正疑惑,听敲门声。李方晓把门打开一看,见刀锋有气无力地在叹气。这小子不如李方晓有运气,已经连轴转两个晚上带一白天未曾合眼:
“闹得太厉害了。”
“谁?哦——,”李方晓意识到刀锋的叹息声从何而来:“你家老板不是说已经睡着了吗?怎么还嚷嚷呢?”
“才醒,醒了就见一张大饭桌杵在她的床面前,见桌上摆了好多个盘儿碟儿,先还笑呢,感谢梢搭子师傅带着脑袋缝了针的伤为她做佳肴,不成想,转眼就疯了,愣是要我们把饭桌搬走。”
李方晓这才确定,自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么说,这张饭桌已经搬到楼上去了,只过了一夜就又往下搬是吗?”
“可不是。不知是哪里不对劲,这桌子悬在半空中居然不动了。我是来问问你,能想到点儿办法重新启动吊机吗?”
“你去找吊车司机呀,找我干嘛?”李方晓与夏侯菁菁的鸳梦已成肥皂泡,他又回到了人的世界,相当地会打“太极拳”,不但一推二六九,还嘎嘣脆地回绝:“我又不是学机械的,问我,问的着嘛?”
刀锋勉强往肚子里咽了一口吐沫,好言相劝:“刀尖啊,原本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但再一想,你起码比我们休息的稍微要好一点。我寻思了再寻思,估计你也差不多睡饱了觉,这吊机的情况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老板的情绪。所、所以想跟你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过去我不是她的吊刀时,发生这个情况你们该怎么办?”
刀锋再咽下一口吐沫,但加重了语气:“过去,也就是你没来之前,老板也没生过病。”
李方晓听出了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说,你家老板得了病是我作祟使然?”
“哦不,不是这个意思。”刀锋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但他又否认。“眼下,老板虽然不吐不拉,也喝了点儿粥吃了几块饼,但一会儿平心静气,一会儿气躁吵闹,嘴里一个劲儿直呼‘嗝嗝、嗝嗝’。我让刀鞘分析了很久,也是刚刚得出的结论,你——要不要听?”
李方晓不想听是假的,但又不能表现出很想听,于是假模假式地:“结论跟我有关系吗?”
刀锋没有马上回答李方晓的问号,而是朝他的套房里梭了一眼:“能在你这里小坐一下下不?我累的实在不想动弹。”
李方晓这才请刀锋进屋:“我给你泡杯咖啡提提神吧。”
“谢谢!”刀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泡两杯吧,一杯不带劲。”
李方晓泡了三杯咖啡,两杯递给刀锋,一杯自己喝,顺手把头天晚上从刀鞘房里摸来的烟和打火机一股脑儿递到刀锋眼前:“喝、抽,想打个盹都行,我替你担着。”
刀锋喝了,抽了,这才缓过劲儿来:“现在说事儿。”他稍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前倾,几乎就凑到了坐对面的李方晓的脖颈处:
“刀鞘想尽了办法,才破译了老板不停嚷叫的‘嗝嗝、嗝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我根据‘嗝嗝’,试探了老板的反应,果然灵验。”
“玄乎。”李方晓觉得好笑,问:“你怎么试探的?”
“我问老板:‘嗝嗝’是不是‘哥哥’?老板没有回答。我再问:哥哥是刀尖吗?你猜老板怎么回答的?”
李方晓不耐烦:“别卖关子,说下文。”
“老板说:我‘嗝嗝’就是我‘哥哥’,我‘哥哥’就是我‘嗝嗝’!”
“胡扯!你家老板也没指名道姓‘嗝嗝’就是我。”
刀锋有耐心:“你听我往下说。带着‘嗝嗝’、‘哥哥’的疑惑,我又跟刀鞘商量了一阵子,尤其针对‘嗝嗝’的来由讨论的很热烈。依据刀鞘的分析:从拼音上看,‘哥哥’是一声,而‘嗝嗝’是三声,属于同音不同调。联想当今的女孩子发嗲时,总把‘哥哥’念做‘嗝嗝,于是,除了你,我们五把刀子排成一列站在老板跟前,问她哪一位是‘嗝嗝’。”
“她指认了谁?”李方晓终于按捺不住。
刀锋把李方晓的表情看在眼里,表面上却装没注意,自说自话般:“老板谁也没指认,只用手指儿点着地板,说‘二楼、二楼’。”
李方晓的眼珠子瞪圆了:“我是她要找的‘嗝嗝’?”
刀锋点头:“从昨天到今天,只要睁开眼就是‘嗝嗝、嗝嗝’不绝于耳。关于把饭桌再弄下楼,还只是今天早上的事儿,昨天饭桌在她房里摆了一天她也没说要搬走。我估计你一直没露面,老板心底压的火再闷不住,这会儿必拿饭桌说事了。”
李方晓居然矜持。他看一眼窗外悬着的饭桌,再问刀锋:“那你叩我的门究竟为的哪件事?是因为吊机出故障还是你家老板找‘嗝嗝’?”
刀锋一口气灌进两杯咖啡,倒在沙发靠背上,就像要断气一般:“老板找‘嗝嗝’是第一要务,其他都、都好说。不、不是见到饭桌在你二楼窗外晃、晃荡,我还、还找不到理由来跟你谈——‘嗝嗝’”。
“哼!亏你想的出来。说白了就一个动力:想躲我屋里偷懒就直说嘛,至于编出这么离奇的缘由么?”
刀锋的鼾声响起,再没有回应。李方晓起身进卧室拿条毯子出来替刀锋盖上。一抬头,却见房门口站着披头散发的夏侯菁菁,身着家常衣裳,但脸蛋儿出奇的灿烂。她的身后,跟着刀鞘、刀把、刀刃和白刀,当然,还有彻夜守候夏侯菁菁、累的一脸煞白的梢搭子阿姨。
“嗝嗝——!”夏侯菁菁果然直呼着‘嗝嗝’扑将过来,嗲声阵阵,令李方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嗝嗝!”夏侯菁菁依偎在李方晓的怀中,咿咿呀呀:“总算逮着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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