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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屁想屎吃,人总是得到越多越贪婪。
“人民警察都不做的事情,你装哪门子大瓣儿蒜?”李乐斜眼瞥陈辉,不咸不淡的:“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是正当生意?这也想搞垄断?你试想一下,如果古城道上形成你城西帮一家独大的局面,全城的公安除了盯着你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到那时你还想像现在这么滋润?”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陈辉却有些不甘,道:“那依你的意思就这么饶了汤胖子?”
李乐不想他为自己的事情在那条道上越走越远,轻轻一叹,道:“你除了这事儿外,就不能琢磨点正当营生?”
陈辉嘿嘿一笑道:“我知道自己的选择很多,可我就是喜欢这一行。”顿一顿,接着又道:“做起事来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更不必像我两个堂哥那样时时刻刻看家里老头子们的脸色,以我的家世,只要把握好一个度,就永远不会成为赵凤波那样的人。”
他仰首灌了一口酒,惬意的躺下,道:“开最快的车,泡最辣的妞儿,干着武二郎的活儿,过着西门庆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滋润,什么样的日子滋润?”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变化,尤其是政治,或许有一天,你的家族会遇上对手,到时候,你这个腰缠万贯的黑老大就会成为他们的破绽,到那时,你如何自处?”
李乐的话有些让人扫兴,却说的一针见血。
陈辉神情一肃,看着李乐,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绝不连累任何人。”
李乐道:“真到了那一天,你若不想连累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国家。”
???
乐不思廉租旅馆开业第三天,距离太行楼前事件一个半月。
这段时间里,不但包得金没有再来找麻烦,就连一品居的人也仿佛消失了似的。李乐曾经怀疑过包得金和一品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包得金在前面唱红脸,一品居在背后唱白脸。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天包得金铩羽而归后,一品居的人应该登门慰问一番才对。但事实却是在那件事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城南帮瓦解冰消,隶属于城南物贸有限公司的十三家矿场被公开拍卖,其中的八家被汤汝麟名下的金碧辉煌集团买走。五家露天矿则被国营矿厂极低价位拍走。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说破大天去也没人信。
李乐从郝露娜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一叹,说:“赵凤波在古城打拼二十五年创下的基业,到头来不过是替别人打工罢了,他倒下了,背后的利益链却没断,那些人不愿脏了手,才把他摆在台前,现在他不中用了就被一脚踢开,利益重新分配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郝露娜恨恨不平的:“最可恨的是白白便宜了汤汝麟这个流氓,据说是省城一位大人物出面替他说了话,这混蛋不仅没被太行楼事件牵连,反而在城南帮利益分配中得到巨大好处。”
李乐道:“这就是当今中国社会的现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管不了那许多事,你就别跟着怄气了,要知道这场利益分配的盛宴里,得到最多的还是陈辉,有人为了保住这五家露天矿关停了省内唯一与他竞争矿山机械租赁业务的公司,这小子的手里已握住了一根足以撬动省内煤炭价格走势的杠杆。”
说起陈辉,郝露娜有些着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怎么样?乐不思开业三天了,生意如何啊?要不要我帮你宣传宣传?”
李乐挠挠头,开业三天,生意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两百间出租屋,目前只租出去十七间。反倒是那个公共浴池的生意火爆异常,连续三天,休息厅里每晚都躺满过夜的人。再就是石头的面馆,每天从早六点开门到晚八点结业,顾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郝露娜瞥了一眼门面房的另一半,黛眉微蹙,道:“怎么租给做这种生意的?”
原本太行楼的门面房被一分为二,石头的面馆占了小部分,主要部分租给了一家连锁经营的药店,而这家药店除了卖药外,还以经营成人用品著称。
李乐瞥了一眼药店门口摆着的衣着暴露的充气女优,干笑道:“人家做什么生意都不干咱们事,关键是租金付的痛快。”
“你就不怕教坏了你那宝贝小姑?”郝露娜嗔怪的说。
李乐不以为意道:“她还用人家教坏?她不去教坏人家我就烧高香了。”
“咯咯。”郝露娜掩嘴轻笑:“七八岁的小姑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我就觉得她特可爱。”
似这般谈话,在近一个月里算得上常态了,郝露娜的瑜伽会馆就在附近,经常顺道过来坐一会儿,时间或短或长。李乐也并不刻意回避。有些事情回避反而更容易引起误会。
二人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一人来。进门便问:“你这儿租房子给人住?”清脆悦耳的女声。
李乐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短发齐鬓,秀眉大眼,鼻梁俊直,有点像港岛红星袁咏仪。身材略显瘦削,但该胖的地方倒也有点本钱,只是穿了一套略不合身的男装,让她的线条不那么显眼。她手上拿了张广告,正是廉租馆的。看样子是按图索骥来的。
“是的,一房一卫,二十四小时热水,月租三百,水电费按市政标准另算。”
古城虽是二线城市,消费水平却高过许多一线城市。在房产均价过八千的城市里,这个价格实在很划算。
“你就是李老板?”女孩子走过来,歪头看了郝露娜一眼,转而对李乐说道:“这上面说的,老板姓李,我的意思是打算住的久一点,所以想找个能做主的打点折。”
“我叫李乐。”李乐摇头道:“这个价钱已经很低了,不过你如果租长期,倒是可以在我们的面馆里享受八折待遇。”
“嘿!”少女一笑,“真够逗的,吃碗面也能打折,你这买卖做的怪有意思的。”边说边从兜里取出银行卡和身份证,道:“给我开一间向阳的,先定半年吧。”
燕小五,上海人,二十三岁。李乐在登记薄上写着。名字有点怪,听着像是化名,但身份证却是货真价实的。
郝露娜起身告辞:“来生意了,你先招呼这位姑娘,我去会馆那边看看。”
???
廉租馆开业月余,客人逐渐多起来,因为是出租屋形式经营,客人相对也固定些。时间长了,见面三分熟,彼此间也有说有笑起来。随着了解增多,明里暗里,难免要相互议论几句。
每个人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不管是为求学还是为工作,或者是探亲旅游。总之,该有点目的才对。而燕小五却是个奇怪的人,她从上海来,第一天下火车就找到廉租馆,从她一头住进来之日算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不干。不寻亲访友,也不找工作,更看不出是来旅游的。
自从她吃了第一晚面馆的牛肉面,就爱上了这味道,一日三餐里倒有两餐就吃这个。一天两碗牛肉拉面,剩下那顿也不复杂,不是肯德基就是必胜客。
寻常的一天,傍晚时分,小姑姑又看见必胜客那个送餐的小子来送货,艳羡不已的说:“这才是生活啊。”
石头说,“那些洋快餐有什么好吃的,干巴巴都是一个味道。”
小姑姑抢白他:“人家一定要一日三餐都吃你的牛肉面,就算是国宴也会吃腻的。”接着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石头,忽然叫道:“啊哈,我明白了,大石头心中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小姑姑说中了,石头确实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不过却不是燕小五。而是在燕小五之后住进来的另一个女孩子,叫做苏霞飞,是个夜班族。昼伏夜出,经常在后半夜喝的醉醺醺回来。
有几次李乐看见石头特意为这个女孩子留门,每次碰到苏霞飞,黑黢黢的大石头就会霞飞双颊。
真正默默关注燕小五的人其实是李乐。每次看到燕小五,李乐就会想起一个已死去的战友。因为二者长的太像,尤其是燕小五经常穿男装的样子。那位战友也是姓燕的,李乐觉着这个燕小五跟自己那个战友存在某种联系。有心当面问她,一来彼此间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二来这个燕小五实在有些极品,明明大大咧咧没什么社会经验,却偏偏摆出一副故作老练,逢人但说三分话的架势,很难接近。
最重要一点是,每次想起那位死去的战友,都会觉得愧疚于心,因此对于弄清楚燕小五和那位战友之间的关系一事,李乐自己也有些犹豫。
石头刚要辩驳几句,却一抬头看见苏霞飞从屋子里出来,登时被点了穴似的,不说也不动了。
苏霞飞长的说不上多漂亮,但身上自有一股子柔柔的味道。李乐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也曾把这事儿告诉给石头。石头却坚定不移的认为她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
感情像个无底洞,明知道陷进去拔不出来,偏偏许多一时豪杰宁愿毁一世英名,只为那半点红唇柔声细语。
勾栏常有情,恩客少有义。十年轻薄梦,难得有情郎。
石头有这样的想法在李乐看来正是值得浮一大白的事。
燕小五端着两盒披萨走下楼来,径直来到李玉涵面前,弯腰笑问:“小妹妹,我可不可以求你陪我一起吃顿饭?一个人吃饭真的很无趣哎。”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李乐有心不允,小姑姑却已抢着一口答应。
燕小五拉着李玉涵的手上楼之前,似无意的瞥了李乐一眼。
虽无意,却有心。李乐竟不敢与之对视。
苏霞飞洗漱已毕,正款步下楼,准备开工。石头迎了上去,期期艾艾的说了句:“上班啊。”苏霞飞轻轻点头,说:“正要先吃一碗石老板做的面。”石头立即重重点头说好,迈着风骚雀跃的步子快步向面馆后厨走去。
李乐刚想跟苏霞飞打招呼,便在这时,大门外来了一个人,进门便朝苏霞飞快步走来,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尺长的匕首,嘴里骂着:“臭娘们儿,你就是跑到天边去,老子也能找到你。”说着,一把抓住了苏霞飞的头发。
李乐当然可以轻松阻拦,却想给石头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迟疑了一下子。
“男人打女人?还动刀子?”女孩子愤怒的声音响起,一条纤细的身影从二楼的回廊上一跃而下,一腿踢中来人的脸颊,把这人踹的翻滚在地,刀子也丢出去老远。
正是还没走回房间的燕小五,想不到她的身手还不错。
倒地的男人躺在地上,指着燕小五破口大骂:“臭娘们儿,你敢踢我,你是跟这个臭婊子一起的吧?没动手之前你也不先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告诉你,今天她跑不了,你也别想??????”
“啪!”男人的头一歪,三颗牙齿带着血从嘴里飞出。燕小五缓缓收回抡出去的大腿,拍拍手,道:“最看不惯就是男人打女人,管你是谁,碰上我算你倒霉。”
人生唯一不可逃避的命运就是——霉运。
男人的霉运还没走干净,石头回来了。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石头只来得及走到厨房门口,听见动静回头看,就看见男人抓住苏霞飞的头发,刚要出面阻拦,却被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给抢了先。坐失良机的石头怒不可遏。
碰!石头过来飞起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男人倒飞出去,痛苦的缩成一团。
苏霞飞面色惨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里念着:“别打,别打了。”李乐情知有异,连忙将石头拦下。
男人在地上翻滚,痛苦挣扎了半天才站起,脸部扭曲,眼中喷火,瞪着场间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苏霞飞脸上,“臭娘们儿,在外面野了两个月勾搭上野汉子了,跟你那个死鬼姐姐一样,都是养不熟的母狗,宁可让外人骑也不让老子骑。”
“说什么呢你!”石头怒气升腾,愤而上前。
李乐一把将他拉住,转而问苏霞飞:“这个人是谁?”
苏霞飞面无表情看着男人,转身对着李乐鞠了一躬,道:“李老板,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人是我养父,从省城来。”
男人指着屋子里众人,叫嚣着:“你们哪个敢动老子,知道老子的兄弟是谁吗?金碧辉煌大酒店听说过没有?汤汝麟的名字知道不知道?”
苏霞飞抢前一步,冲着男人叫着:“你已经祸害了我姐姐,还把她卖给汤汝麟,现在还要把我也往绝路上逼,这些人跟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也不放过,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眼睛满地乱找,看样子是在找刚才掉落的匕首。石头赶忙上前去,一把将苏霞飞拉到自己身旁。
李乐眯眼看着男人,又看了看苏霞飞,最后目光停在目不转睛盯着苏霞飞的石头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朋友是哪根葱,这里是我的地方,住进来的人便是我的客人,任何人敢在这里撒野,就得准备好付出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男人看着李乐,想要骂上几句,却在与李乐目光相接的瞬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口里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李乐走过去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男人吓的浑身一颤,“你,你,你要干什么?”李乐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滚吧。”转回头对石头说:“今晚的事情咱们既然已经插手了,当然要管到底,这位苏姑娘得罪了汤汝麟的朋友,一时半会儿的哪也去不了,进进出出的暂时就由你来照顾吧。”
石头看着一旁既不表示同意,又没有拒绝,只是默然无语的苏霞飞,强压欣喜之意,重重点头道:“嗯。”
男人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太行楼,临走前不忘放狠话:“都他妈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老子会带人把你这破楼推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