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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有才跟周氏,不知道第几次打着饱嗝从三叔公那头回到屋子。
想着方才“恰到好处”的为难,让几个堂嫂想要发火,却又拼命压抑住的模样,两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而后斜斜挨在竹椅上,逍遥非常。
“你没看见他们刚才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周氏啧啧在回味,她想来喜欢看这样的戏码。
“这有什么,娘那么厉害的人都斗不过他们,我们不过是把自己的田地拿回来,这才吃几日,那租金都没吃回来,他们就不耐了?我才不管那么多!”苏有才脸色也是得意,他本来脸皮就厚,想着被欺了这么多年,田地也被占去,根本没有任何负罪感。
周氏听得他如此说也是窃笑,“娘要是看见他们那个模样,指不定多快意!”
苏有才点点头,夫妇二人难得有如此齐心的时候,看着周氏的眼睛能够柔得滴出水来,“这些年多亏有你在娘身边,她虽然看不见,远雾回去说也是能晓得的,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做成了一件事。”
说到远雾,周氏又挂着心,“也不知道他可是顺利回到家了,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老五的话没错,慈母多败儿,连老五那样的都能够在外头呆个一年半载的饿不死,你还担心他做啥,何况我还把他送去了镇子上,托了那头铺子跟送货的一并回去。”苏有才很是不以为意。
听得他如此说,周氏也渐心安。
挨着竹椅上俱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同时叹息了一声,苏有才眼珠子一动不动,率先开口,“现在我们过的这日子,可不就是吃香喝辣不操心,还心安理得的,怎么心里就有些空呢,真是没有享福的命!”
周氏脸色一怔,她有些不敢相信有一日会从苏有才口里听见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瞧着苏有才就有些复杂,转瞬即逝,平静说道:“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也是想过分家然后搬出去的,拼命地干活,你可记得有一次,我跟三嫂,要早起去割稻子,天蒙蒙亮的就要出门了,那日我起来挑着担子,三嫂也一骨碌爬起来,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到了田里,一口气地割了一垄,也没见有人来,天色却暗了一些,这才发现天都没亮,那亮堂堂的不过是月亮罢了,照着那天晚上的稻田,影子映在水面上,飒飒地响……”
这样的回忆,周氏自己都有些模糊,有些惦记当初个个都一起努力的时候,“怕是三嫂都不记得了,你又是个诸事不管的,再以后,我们那辛辛苦苦干活得来的,娘却送了老五跟远风去学堂……”
苏有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他本就不太关心这些,只觉得成亲跟不成亲,区别真的不大,苏钱氏是比较心疼老五,但他是个木讷性子,不如自己嘴甜,平日里在身边也是被她护着的,倒真的没有周氏这样的感慨。
“你这人,成亲了还是孩子性子,你瞧瞧三嫂起早贪黑磨豆腐,她什么都没说,我却是不乐意的,你想过吗,就比如一斗米一斗米地存起来,好容易堆满谷仓了,一瞬间却被人拿走了,你又要重头开始,还知道不会有好结果,这样谁受得了……”这些话,周氏平常是不会说的,只想着自己那样的性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是发现自己干活不干活,也不会变得更好的时候?还是就算是自己偷懒一些也有苏钱氏回护的时候?抑或是对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失望,到最后麻木得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着混日子的时候?这一日日地,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到了这个年纪了,才又明白了一些过来。
苏有才狠狠吐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我这过了几十年,什么能耐都没有,倒是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怎么也不说,尽是知道骂人!”
周氏刚还感慨,听得苏有才那话,眼珠子一瞪,就有些急,“我没说,我说得还少吗?!你理会过?现在反而来怪我了?”
骂完见苏有才苦着一张脸在那挤眉弄眼的,扑哧一笑,“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形!”
夫妇二人笑了一回。
苏有才这才道,“要不等回去,我们也想办法存点钱,把三哥原来住的作坊顶下来,然后改改,什么都是现成的,离爹娘住得也近。”
“嗯。”周氏应道,“这人也奇怪,不是自己得来的,没人争没人抢了,反而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了。”
两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想得都有些多。
仿佛不经意间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似的。
从没有一个时候,让他们这么想回东望村。
“反正那边也撑不了多久了,我看他们那样子也是想占便宜的,到时候我真怕撕破了脸面,他们硬来,我想过了,拖几日,你就先回去,反正你也是不能去那头的,就算是进宗祠你也不能去,他们倒是不知道,我到时候反正赖着,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办。”苏有才一副惫懒相。
周氏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摇摇头。
苏有才就有些急,“我就说你不能爽利点吗?非要什么都说破,你这跑也跑不快人又笨,在这拖我的后腿,到时候时机不对我就跑,还要顾着你!”
“好好的话你不会说吗?说担心我出事不就行了?真是!反正我不走!”周氏话虽然凶,眼神却是柔软。
见苏有才急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才出声,“你担心什么,那**以为能够过来吃吃喝喝整人的出去了,没听半夏说我们拖着到时候让人过来吗?要有人来,简家的人敢动?把心放进肚子里!”
苏有才啪嗒一声又陷进竹椅里,“奶奶个熊,早说啊,害爷这么多日琢磨着到时候从哪里跑才是正经!”
周氏就叹一口气,这要苏有才改变是不太可能的了,以后如何也是能好好过的,单单从他刚才回护自己的举动来看,也没算嫁错人。
既有了定心丸,苏有才行事起来更加放得开了。
每每从三叔公那头出门之后,那头就一阵的鸡飞狗跳。
堂嫂在身后给自己的小子两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下蛋的母鸡都吃光了,有没有点眼力见,快去干活!”
苏有才这回听得这话,扭头站定。
堂嫂的手就拍不下去了,一旁那乐得看他反应的堂哥讪讪然解释,“你嫂子就是没个轻重,你在这也对孩子下手……”
试图要解释,旁敲侧击?含沙射影?这些对于苏有才来说根本就算不得啥,他心里明镜一般。
打断了堂哥的话,“二哥这话可是错了!不是都说一家人吗哪里分得这么清楚!要我说这打两下能有什么记性!该好好教的时候就好好教,这饭菜没上桌就拿走了鸡腿,谁家的孩子也没有这样干的!幸亏我不是外人,要外头有客人在岂不是闹了笑话!要我说就该好好饿两天,这才会改!”
堂哥跟堂嫂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人哪!听不出话好歹。
那孩子正委屈得紧呢,无缘无故地就被自家老娘打巴掌,而后又听得苏有才这般说,以为当真的要饿他两天,咧着嘴就哭,一边抽泣一边说,“才不是我偷的!明明就是娘自己说的,叔你过来就知道吃好的喝好的,要把鸡腿藏起来,免得被你祸害……”
堂嫂的脸色都变了,吞吞吐吐地说:“这孩子不懂事,娘哪里说过这些话,不过是想炖烂一些给你爷吃……”
苏有才脸色一板,很是严肃说道:“你这娃儿不懂事还撒谎,二哥你瞧?”
堂哥就过去给了一巴掌,那娃儿咧嘴大哭起来。
听得孙儿哭,三叔婆颤颤巍巍站出来,指着堂哥就骂。娃儿趁机夺路而逃,不当心撞上了自己堂妹,两个人跌在一处。
另外一个妇人出来扶,话里话外都是二堂嫂的不是,妯娌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断不完的是是非非。
三叔公虽然耳背,如今听得这般也出来了。
“这都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家子哭闹什么!”
但妇人吵架向来不讲道理,这妯娌间算是记恨上了。
“你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出来招呼,那杀鸡的事情不也是那位要吃的吗?”
“要吃你就杀给他吃啊?要你去死你怎么不去,他一个人吃得了多少,剩下的去了哪里谁晓得,莫把人当成傻子!”
都不是省油的灯。
二堂嫂的确有那么一点私心,如今哪里肯承认。
这边孩子还在那哭着,大人吵着,一地鸡毛。
二堂哥太阳穴都痛了,怒吼一声,“都别说了!这让有才听见像是什么话,有才你别……”
这还没想好要如何说法,却哪里还有苏有才的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他更是怒不可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只鸡值当多少?要是赵家的亲戚,你瞧那村口的黄地主,不就是有个县太爷的亲戚吗?人家如何?那县太爷,听说进了城里,连赵家的门都是进不去的,头发长见识短!如今得罪了有才,以后我看有得你们后悔的时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