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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岸边,救护车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许淖云和郭浩都跟上车,一路跟着到医院。
医生给钟艾做了身体检查,说她心跳正常,便给她吸氧输液。钟艾真的累了,躺在病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输氧管和输液管都已经拔了。又一次,她在这个绝望的世上活了下来。
“你醒了?”黑暗的病房里,一个男人突然问。
钟艾微微起身,发现许淖云竟然在病房里坐着。她惊讶地问:“许总,你一直在这吗?”
许淖云走到床头,轻声说:“嗯。你这觉睡得很长,我真有点担心你醒不来。”
钟艾微微一笑,问:“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许淖云说,他的眼睛看上去很疲惫,衬衣也皱巴巴的。
钟艾问:“您怎么不回去休息?”
“你这样,我敢走吗?”许淖云叹气说,“我以后再也不带女人出海了。”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
“你饿不饿?”许淖云问,“我给你留了点吃的,可惜都冷了。”
“我不饿。”钟艾从床上坐起来。大概是担心影响她睡觉,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灯光被调得很暗。钟艾扭过头去看窗外,发现这是一座海滨医院,夜风吹动洁白的窗帘,听得到浅浅的海浪声。
钟艾发了一小会呆,转头对许淖云说:“许总,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许淖云抬手看了看表,说:“好吧。床头有吃的,你如果饿了就吃点,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钟艾目送许淖云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躲过打瞌睡的护士,悄悄溜出医院。
不出所料,医院外面就是沙滩。钟艾踢掉鞋,光脚踩在沙滩上,慢慢朝海边走去。
海浪轻轻吻着她的脚趾,冷意一层层漫上来。空旷的海、空旷的夜,一切虚空亲密地包围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本来就是属于孤独的。海面变成了一幅无边的黑色丝绸,在月光下散发着柔静的光泽。仿佛踩着这荡漾的水波,就能走到彼岸去。
钟艾轻轻往前迈了一小步。
“钟艾!”背后有人叫她。
钟艾回过头去,发现许淖云正朝自己快步走过来。
“许总,您怎么还没回去?”钟艾问。
许淖云说:“我刚要开车走,远远看见你出来了,我……”
“你担心我自杀?”钟艾笑着问。
许淖云没说话,眼中的忧虑却替他回答了。
钟艾咯咯笑了起来,这真的很好笑。当年她被伤得那么惨都没跳下去,今天这点小风浪,就能让她寻死觅活?
许淖云等她笑够了,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掉到海里去?”
钟艾云淡风轻地说:“就是像姚小姐说的那样,她的帽子被风吹走了,我恰好站在船舷边,想替她抓住,没想到不小心掉了下去。”
许淖云说:“她说是帽子掉在海面上,你伸手去够——你们说的不一样。”
钟艾点点头说:“是啊。帽子飞出去,然后掉在海面上,我跳起来想够,没够上,又弯腰想去捡,然后就翻出去了。”
许淖云盯着钟艾的脸看了半天,她也无辜地看着他。
“好吧。”许淖云无奈地说,“这么晚了你下来干什么?”
“我只想下来看看,江海没有这样的海——许总,您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许淖云在沙滩上坐下来,静静看着眼前黑暗的海面。钟艾见他没有去意,只好坐下来陪他。
许淖云从西服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淡淡地问:“钟艾,我觉得你最近情绪有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他想谈心。钟艾微微一笑,说:“没有啊!许总,您想多了。是不是我工作不周到?我以后会注意的。”
许淖云说:“你做得很好。我说的不是这个……上次我在博物馆问过你——你是不是失恋了才跳槽的?”
我失恋了又怎么样,难道你也想当心理医生吗?钟艾虽然不屑,但他如此关心自己,还是让她有些温暖。她轻声说:“失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跟跳槽没关系。”
“多久以前?”
“大学的时候。”
“大学?那么久?”许淖云看着钟艾。
钟艾点点头,说:“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许淖云问:“是怎么回事?”
钟艾犹豫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其实很简单。男朋友为了拿到教授的推荐信出国留学,背着我跟教授的女儿谈恋爱。临走前才告诉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淖云冷笑道:“要拿到教授的推荐信才能出国?你就为了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到现在还放不下?”他自己当年可是拿到全奖出了国。(全奖=全额奖学金)
钟艾笑道:“许总,他现在混得应该不比你差,当年只是因为在出国和留下来之间摇摆不定,准备考试的时间太短,所以GRE没考好。”
“这么牛?读什么学校?说不定我认识。”许淖云打小自负,听到别人比自己强,就不由得暗暗较上劲。
他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有聊天的兴致。钟艾摇摇头说:“许总,我们能不谈这个吗?你看,我也没有跟你聊依晨小姐、恩琪小姐她们啊。”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问:“你不困了吗?”
“不困了。”钟艾说。
他想了想,把手上的西服往沙滩上一扔,然后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拢沙子。
“你在干什么?”钟艾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天我就发现了,这里的沙子质地很细,适合堆沙堡。”许淖云抬头看了钟艾一眼,“你不睡觉就来帮我。”
他偶尔就会用这种很酷的表情,说很傻的话、干很傻的事。钟艾噗嗤一笑,蹲下去跟他一起玩起沙子来。
许淖云有那种天生追求卓越的性格,就连垒个沙堡,他也是专业的水平。他先在沙滩上夯实“地基”,然后把湿沙和干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他说,干湿适宜的沙子才能既保持稳固,又易于塑造建筑造型。
他似乎很有建筑天分,一座宏大的沙堡在他手中一点点成型。他那样成竹在胸、专注其中,钟艾不禁怀疑,他憋着想做这事一定憋了一整天,却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没人看着的时候才能做——就像上次他偷偷躲在办公室打游戏一样。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心里,住着一个童心未泯的小男孩。
钟艾一边给许淖云打下手,一边偷看他。
他长得真帅。所谓“男色”,应该就像这样——他是石质的,坚硬如石,温润如玉。所以古人才会说:“彼君子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男人皱着眉头,专注地雕琢着手底的建筑。钟艾饶有兴致蹲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白天的事,她还是原谅他了。这么平静的夜,这么宁静的海,有什么事情不能原谅呢?原谅归原谅,她的眼睛却渐渐湿了。
许淖云完全没有注意到钟艾的异样,他专心致志地构筑着自己的杰作。花了一个小时,他竟然在海边搭起了一大片城堡。
星空下,一片白色城堡静静耸立在沙滩上,像是绝望过后平地拔起的一个奇迹。钟艾轻声说:“真壮观。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这个城堡。”
许淖云淡淡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白沙,却没有说话。
钟艾又想了想,说:“还差一个居民。”她跑到沙滩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只小螃蟹。她把小螃蟹放进沙堡里,它一下钻了进去,再也找不着了。
天将明了,许淖云见钟艾的心情已经平复,便抱怨说:“困死了。”
钟艾笑着说:“快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回去再睡一觉,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去了。”许淖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语气。
钟艾摇摇头说:“我想游一会泳。”
“游泳?”许淖云又吓了一跳,“你刚溺水,还敢游泳?”
钟艾笑道:“就是因为溺过水,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淹不死,没什么好怕的。”
“……需要我看着你吗?”许淖云问。
“您不能看!”钟艾咯咯笑了起来,说:“——我喜欢裸泳。”
许淖云努力分辨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却一直微笑看着他,似乎在耐心等他回避。他无奈,只好说:“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便转身走了。
上车之前,许淖云都没有回头。发动汽车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黎明前的海滩上,女孩果然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勇敢而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冰冷的大海。她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纤细,仿佛这个辽阔的世界随时能把她吞噬。可她又是那么倔强,就是要做黑暗里唯一一点虚弱的白。
启明星照亮最后的黑夜,白色的沙堡在涨潮的海水中一点点的溃散,那只小蟛蜞蟹一定趁着海水回到了真正的家。
许淖云笑了笑,她还是说谎了——明明没有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