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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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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两日,天地间一直被大雨弥漫,姜颐站在被重重守卫包围的锦华宫长廊前,望着被大雨洗刷的无比干净的白玉石阶,不由得伸出手,接住屋檐下滴落的水珠。

    冰凉的触感蔓延全身,掌心接住的水滴慢慢滑落,就像是抓不住的年华和时光。姜颐缓缓地收回手,将目光转向那个卑微的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贯温柔的脸上带着让人揣测不出的深沉,飘扬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遥远和飘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公主殿下饶命!”那女孩一见到姜颐敛了笑容,吓得立刻趴到在地,不住的磕头认罪。

    刚刚这个前来给她送饭菜的宫女不小心说漏嘴,将董卓想要废帝的事情无意中说了出来。正在长廊上盯着外面雨幕发呆的姜颐,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冷漠起来。

    姜颐没有再看一眼匍匐在地的宫女,转身就向殿门走去,却被守在锦华宫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

    “你们想做什么?”姜颐冷眼望着那些拦住她去路的侍卫,平日里的姜颐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的,但是一旦卸去笑容的她,身上不由得多了一抹令人胆怯的寒意。

    侍卫们对视了一眼,仍旧没有放行,“公主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姜颐望了他们一眼,忽的扬唇一笑,“若今日,本宫就是要你们为难,你们且当如何?”她挑眉望着面前一脸公事公办的侍卫,“这天下一日不姓董,这汉王宫里便没有谁能拦住本宫的去路。”

    她抬步向前走,边上的侍卫们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姜颐,却又是不敢靠的太近。

    天空中的雨丝延绵不绝,不过是一瞬间,姜颐全身便湿透了。墨色的长发被完全打湿,水珠顺着青丝不断的滴落。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在雨水的清洗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

    蒙蒙烟雨中,她的轮廓看的不真切,但及地而行的长裙,在这漫天的雨幕中拉出了一条绵长的轨迹。

    倾盆大雨将她完全淋湿,但她却是向没有感觉似的,缓缓地向前行去。一些侍卫跟着她,还有人快步跑开,赶去向董卓禀告。

    姜颐望着这被烟雨笼罩的无比模糊的汉王宫,用一种缓慢而虔诚的姿态缓缓地抬起头,望着这片正在不断掉落着雨珠的天空。

    天,也会哭吗?

    她在心里这样的问着自己,她望着这片灰蒙蒙的天空许久,也未能找到答案。

    她知道人软弱的时候,会掉眼泪,但她不知道,这些雨滴,是不是老天难过的眼泪?

    突然,灰色的天空被一道白色的光影遮住,然后,不住往下落的雨滴终于止住了。

    姜颐缓缓的将视线移到面前的男子身上,在暴风雨中,他淡然如旧,一袭青衣迎风飒飒作响,像被黑墨染过的长发随风飞舞,却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

    他手里撑着一方白色的纸伞,透过那抹白色,就连灰暗的天空都看得不真切。

    那一方纸伞,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可是,心里的雨,似乎还是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那是洪荒世界的灾难,逆流的悲伤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和吞噬。

    雨滴打在纸伞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然后紧接着,便有一朵朵雨花在脚边展开,随后,刹那的芳华以后,便成了一滩不辨原貌的积水。

    姜颐不知道,是积水让雨滴失去了自己,还是雨滴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归宿。

    静静的望着对方,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滞,漫天雨花嘈杂的声音不再冲击着耳膜,他们的世界,好像回归最原始的平静。

    终于,姜颐缓缓垂下了眼睫,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满身狼狈的女人。雨水滴落在她的脚边,溅起一圈圈涟漪。姜颐的心,在一瞬间,好像也乱了。

    最喜欢,在别人的眼睛里找寻着自己存在的印记,可是却最讨厌,在别人的眼里看到最狼狈的自己。

    总是喜欢把最美好的东西展现出来,那些灰黑颜色的东西,却是拼了命的想要将它们隐藏起来。

    可是,在所有人眼中总是光鲜亮丽的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看到属于自己的最无能的狼狈……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姜颐缓缓地开口,望着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心里的感觉复杂到用理智怎么也无法理清。

    风吹过,他如冰的眼睛里有什么慢慢的化开来,他的声音如水一般宁静,“那日,你穿红裙的样子,倾国倾城。”他的思绪飘向远方,有人一袭红衣,明亮似火,一瞬间,便融化了这世间所有的落寞。

    所谓佳人,遗世独立。

    他的声音似远而近,飘渺的令人捉摸不透。

    姜颐惊愕的望着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最爱的颜色是浅色,可是却没有人想过,生性淡然的她,却独独对明亮的红色最为情有独钟。

    因为心底寂寞的人,便会爱上热闹的颜色。

    她一生都在束缚中过活,就连喜爱的颜色,都无法言说。一生之中,她唯一穿过一次红裙,便是那日在母后的寿辰之上。

    她惊讶,不是因为他对他的赞美,而是因为他居然见过她穿红衣的样子,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果然,吕布接着道:“你献舞的那次,我在那里。”

    原来那日,自己感觉到的深深地探究的目光并不是错觉。姜颐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子,却又是无话可说。

    空气似乎都被凝结,姜颐的眼睫处有水珠滑落,她缓缓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缓慢,但却每一步都如同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一点一点,他们之间咫尺的距离却缓缓的被拉开,一寸又一寸,她渐行渐远。

    滔天的水花就这样迎头浇下,就这样,她又慢慢的走进那片风雨里。

    那里的世界,不再允许他的存在。

    他手中的纸伞,再也无法为她遮风避雨。

    她在风雨中无依无靠,他却是无能为力。

    有时候,不是有人退后一步,另一个人向前一步,便可让彼此的距离回到当初。

    有时候,拉开的距离虽然只有几分,便是再也无法填合的天堑。

    他们之间,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如同相隔天涯。

    两个人,两双眼睛,两个灵魂,却只因同一个无奈。

    那便是——宿命。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姜颐垂下眼睛,看着那一颗颗落下又被溅起,可是最终还是逃不开坠落于尘埃中宿命的水滴,一双黑色的靴子却在她的面前站定,随即,董卓沉稳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公主殿下,天气严寒,您不在锦华宫里好好歇息,却在外面淋着大雨,这是何故?”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寒意。

    姜颐抬起头,在这朦胧的雨幕中,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你既然故意让人将消息告知于我,不过便是想要我来找你罢了。而今,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又何必装作无辜?”

    没有和他多费口舌,姜颐直接说中主题。关于废帝这件事,如果没有董卓的知会,一个小小的宫婢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大事,就算知道,她又有几个脑袋,胆敢当着皇家公主的面,说出这等会诛九族的大罪的话来。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指使她这样做,普天之下,能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现今权倾朝野的董卓,姜颐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董卓似乎没想到姜颐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也稍稍愣了一会儿,随即,他冷声对还站在身后的吕布道:“你先下去,布儿!”

    吕布没有动弹,一双眼睛只是望着姜颐,姜颐扭过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董卓见吕布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不由得提高了些声音,“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而失望。

    吕布又深深地望了姜颐一眼,只见她依旧无动于衷,终是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他手中的伞在离开的瞬间从掌心缓缓滑落,坠到地上的瞬间,溅起一地水花。

    风吹着伞,刮过姜颐的裙裾,姜颐没有回头,又一阵风吹过,那轻若无骨的纸伞便被风卷的更远些,直到再也看不见它的存在。

    他在姜颐的身边缓缓走过,大雨瞬间将他淋湿,擦肩而过的瞬间,姜颐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有一种疼痛是可以将整个心房撕成两瓣,却连一个原因都说不出来。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心竟会痛成这般。

    自始至终,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再看一眼他渐渐模糊的身影。

    滴在身上的水,全都化作结在心上的冰,本应该是轻柔的雨滴,在一瞬间却好似变得比铁还硬,比冰还冷,比刀子还锋利。

    这些绵延不绝的痛意,不由自主的蔓延至全身,整个心房,也没有一处可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