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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迟,时辰正好,厨房的人刚要摆饭,秦大人正愁没人喝酒呢。吴先生快请进来坐。”周冉笑着起身朝吴长山摆了摆手,又示意丫头赶紧上茶。
吴长山拱手道了声谢,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这才迈步走过去,朝余老夫子跟秦仲南长揖着行了一礼,方在余老夫子下手勉强坐了。
余老夫子惊讶地看着人模人样的吴长山,又看了看一脸淡然平静的周冉一眼,眉间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胡子抖动着点着吴长山笑道:“在我这把年纪的老头子跟前,你也好意思自称老朽?”
吴长山脸色一滞,忙陪笑请罪道:“原是学生一时失言,还望先生勿怪。学生实在是该罚,该罚!”
“无妨,我也有一年不见你了,倒没曾想在这儿碰上了。”余老夫子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近日可好?我竟不知道这丫头请了你。”
“劳先生挂念,学生都好。”吴长山忙起身做了一揖,脸上尚还存着几分尴尬,又朝秦仲南拱了拱手,不大自在地解释道,“昨儿在路上有幸得姑娘解围,听闻姑娘在府里设宴,学生便厚着脸皮过来了,让先生跟秦大人见笑了。”
余老夫子好笑地摇了摇头,朝周冉笑道:“我就说无缘无故的你怎么突然下了帖子请我,原来是先请了我这学生,顺道才把我这个老头子搬过来帮忙压场的?”
余老夫子对于吴长山先前的傲脾气也心知肚明,自然晓得两年前吴长山为难周冉的事儿,如今见周冉居然真把这倔脾气的半老小儿给制住了,心下微微一动,看向周冉的目光里便多了一分赞叹。
当年那个敢爬到山上去拦他路的小丫头如今羽翼渐丰,身边的能人一年比一年多……这丫头识人的眼力极为厉害,收服人心的本事亦不容小觑。至少,她一个女子,能让陈延寿跟秦仲南等人对她俯首贴心,这就并非易事了。南边一带的人心非是一朝一夕能聚得起来的,她一个弱女子竟能靠着父辈留下的几个人在南边站稳了脚跟,这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周冉抿嘴一笑,学着秦仲南两人的模样朝余老夫子拱手作了一揖,“您老这可是冤枉我了!原是我年纪小,又没什么本事,就怕请不动您,这才先请了知府大人跟吴先生两个人过来相陪。秦大人昨儿还有些不乐意来呢,听说是要请先生,才勉强点了头。吴先生只怕也是为着先生要来才应下了。我这都是沾了您的光呢!”
正说着,外头婆子笑着上来回话,说厨房那头的人已经送了酒菜过来了,问周冉可要摆上。
周冉笑着点了点头,朝回话的婆子吩咐道:“就摆在隔壁厢房吧。”
婆子得了吩咐,忙应了一句,转身吩咐丫头们往隔壁去摆饭,随后方来请几人入席。
席间,周冉并不多话,只笑眯眯地听秦仲南跟余老夫子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随后又论起来圣人之道。吴长山对那些文人之道向来有些看不上眼,原本就还有些不自在,这会儿听见两人议论,又不好插嘴,便索性闷头喝酒。
到酉时末,天色昏暗下来,几人方散了席。秦仲南笑着朝周冉告了辞,又同吴长山拱手见了礼,在侧门门口上了马车,依旧先送余老夫子回黔南书院,随后才让小厮驾着车,慢悠悠地晃回了府衙。
那府衙里的小厮伸长了脖子坐在府衙门口,手指抖动着磕在门槛上,显得十分急躁,远远瞧见自家老爷的马车回来了,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奔上去回道:“老爷,钦差!那朝廷……朝廷里的钦差大人来了!”
原本靠在车厢内壁眯着眼睛小憩的秦仲南闻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哗啦一声撩开帘子,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皱着眉问道:“你跟老爷说明白点,什么钦差?什么时候到的?”
那小厮咽了口口水,勉强喘了口气,忙回道:“回老爷的话,那位钦差大人说是姓秦,还带了朝廷的圣旨,毕师爷亲自看过后,客客气气把人请了进去。那位大人到了有半刻钟的功夫,毕师爷才刚遣了人去寻老爷,可巧老爷就回来了!”小厮说完便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
秦仲南嗯了一声,料得来人必定是新上任的巡按使秦瑞,手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扇子,皱眉思量了片刻,随后方理了理衣裳,一边吩咐几个长随赶紧下去安排住处,一边大步流星进了府衙,急急地往客厅里迎了过去,连连告罪道:“不知秦大人今日驾临,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失敬!还请秦大人多多包涵。”
秦瑞三十五六岁,面容儒雅温和,与秦仲南既是同科又是本家,年龄也相当,见秦仲南迎上来告罪,忙拉着秦仲南笑道:“文远兄不必如此,要告罪的人该是我才是!今儿原也算过节,又是府衙休沐的日子,正该出去凑热闹,我冒昧而来,倒扰了文远兄的雅兴了!”
“大人说笑了!”秦仲南神色不动,语气里仍旧带着几分恭敬,拱手笑道,“您是钦差大臣,原就有皇命在身,又大老远地从京城赶过来,下官竟没去迎一迎,实在是失职了!”说着,又忙扭头吩咐小厮,“快去醉仙楼订一桌酒席给大人接风!”
小厮忙点头哈腰地应下了,正要折身奔出去,却又被秦瑞叫住了:“快别去!我今儿冒昧而来已经是不该了,可不能让文远兄如此破费!”
那小厮为难地看了看自家老爷,秦仲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朝秦瑞笑道:“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既如此,下官便让府里的厨子收拾几个家常小菜,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秦瑞笑着点了点头,“家常小菜便好。你我二人也有七八年不见了,正好叙一叙。”
依照黔南一带的旧俗,八月十五、十六两天均算作中秋节,府衙里当差的人都放了公假,连在府衙里头做工的丫头婆子也都往家里歇息团聚去了,是以这会儿院子里也有些冷清。
秦瑞满脸和气,跟秦仲南在客厅里分宾主坐了,方笑道:“这一路走过来,昨儿到黔南境内一瞧,我竟有些晃神,那街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看着倒像过年一般。我也是一时起了兴致,往街上去走了一圈,倒忘了让人给文远兄送个信。”
“黔南这边是比不上江南一带,可百姓喜欢热闹,再加上南地旧俗向来以中秋为一年之重,倒确实跟过年差不多。下官几年前刚到黔南时,头一回过中秋节给人送礼,差点就闹了笑话。”秦仲南感慨地叹了几声,同秦瑞两人一人一句仿佛闲话家常一般扯开了。
待厨房的人上了酒菜,一壶酒下肚,旧情也叙得差不多了,秦仲南方笑着说起了正事儿:“从得了圣上的旨意起,下官就日日盼着大人前来,前几日才让人收拾了两处住处。一是府衙边儿上的一处小院,地方是小了些,可胜在清净,又跟府衙相临,大人若要办公,倒也便宜,上两位钦差大人也都住过。二是长兴街上的迎宾馆,院子宽敞,地段儿也热闹,就是离府衙远了些。下官也拿不定主意,就让人把两处都收拾了。大人您看是要住哪一处?”
秦瑞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方又笑道:“让文远兄费心了。我就住府衙边儿上的院子吧,日后办公也便宜,若是得了空,也能找文远兄叙叙旧。”
秦仲南忙笑道:“下官求之不得,大人不嫌下官粗鄙就好。”
“文远兄太过谦逊了。”秦瑞笑着摆了摆手,朝秦仲南举了举杯。
两人彼此又客气地寒暄了一番,一杯酒下肚,秦瑞放下酒杯,仿佛不经意一般问道,“听说昭宁郡主这两日也到了黔南?”
秦瑞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摇头笑了起来,“昭宁郡主先前在京城发了话要招赘,圣上赞郡主有镇北将军的遗风,临走前还交代了,说让我顺道也替郡主留意留意南边的儿郎们,若有让郡主满意的,就回了圣上,圣上只怕要赐婚。”
秦仲南心头一凌,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时又惊又叹又笑。“这是圣上仁慈,皇恩浩荡。想来郡主也会感念圣上如此用心。”
话到中途,秦仲南又掩着嘴咳了咳,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哭丧着脸叹道:“不瞒大人说,下官也听说了这事儿。昨儿中秋,郡主设宴,下官也去了。可时间仓促,下官也没能备份儿好礼,今儿原是要过去补上一份礼的,可巧被郡主拉着敬了一杯酒,下官当时就吓得……”
秦瑞愣了一瞬,见秦仲南抬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随后突然醒过味儿来,手上的动作一顿,点着秦仲南,又是笑又是叹,“你这真是……这话要是传到昭宁郡主耳里,只怕你就收不得场了!怎么你还没成亲?”
(注:迎宾馆是古代地方重镇接待外宾、外史的地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