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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那府里的婆子说,二姑娘不是大夫人亲生的,说是生母来历不明。”花大娘神神秘秘地往前凑了凑,眼里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味,朝钱良摊手道,“这下可好了,那府里老夫人正给她相看亲事呢!啧啧,她这身份原本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如今连个正经的嫡女也算不上了,说好不好,说坏又不坏的。人家身份高的未必看得上他,身份低的又不好上门来求,那亲事可不就得黄了!”
花大娘说着,一时牵出心病来,又有些可惜起来。声音顿了顿,见钱良眉头紧拧,似也有些意外,花大娘方试探性地笑道:“就是可惜了二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若是她日后嫁个小户人家,那几个丫头可不就得放出来?我倒是看中了那个叫朱槿的,模样周正,脾气性格也温和,又极会做人,勉强配得上咱们家二郎。”
见钱良并未出口反对,花大娘心头有了些底气,满心欢喜得意地盘算开来:“二郎如今也大了,当家的既然担心他闯祸,咱们不如早点给他把亲事定下来。等成了亲,他这心思也就收回来了。前一阵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丫头今天十七,父母早些年在南边时就饿死了,如今就剩了个叔叔婶婶,就在对面巷子里住着。她婶子姓文,在那府里当了个管事嬷嬷,我碰巧见过几回。当家的若是觉得好,我明儿就去探个话。”
花大娘这心思从去年起就有了,只是碍于周冉看重朱槿,自家儿子又屡屡惹事儿,她若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去说,料得周冉必定不会给她好脸色,是以暗中虽一直盘算着,可这话却没机会说出口。如今见周冉落了势,自家男人又得了二老爷看中,花大娘这份底气自然不同以往,心里暗忖,合该去让那些人长长眼,出一出她这心口的恶气。
钱良一个爷们,原本也不晓得内院的事儿,可前儿钱二犯了错,他压着人去京郊的庄子上给周冉请罪,正巧被朱槿一阵抢白说到了心病上。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爷们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训斥了,自然有些恼怒,是以对朱槿倒还有几分印象
听花大娘说得欢喜,又想着朱槿既然是周冉身边的丫头,那品性自然也不会差,钱良心里便有些意动了。那丫头虽说抢白了他一回,有些不知收敛,可话里却让人挑不出错来,若能管着自己儿子倒也不错。再者,姑娘念旧情、护短,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平心而论,他们这十来家人从到京城起,大到买院子置产业,小到家里头的媳妇婆子争风吃醋的糊涂事儿,姑娘哪样没费过心思?连几家小辈,也都因着姑娘一句话,进了周府的家学跟着先生学过两年认字。可如今小辈们大了,他们也老了,姑娘毕竟是个女子,他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儿孙谋划……
钱良敲着空烟杆,慢慢吸了口气,姑娘只怕比他预想中要精明得多。他领了二老爷手里的差使,心里头一直就有些不安稳,若二郎能娶了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姑娘念着旧情,日后总还是会护着二郎几分。
如此想着,钱良便点头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花大娘喜得眉开眼笑,连走路都轻飘了几分,乐呵呵地往厨房去了。
周府里桃林里,魏嬷嬷也正因府里流言的事儿动了气,板着脸训斥春桃跟青柳两个丫头:“……你们先前在别处如何我不管,只要进了这院子,就得守本分,管好自己的嘴!再有那起乱嚼舌头的事儿,先照家法一人打几板子,再撵了出去!”
春桃尚有些不服气,却被青柳拉着,打躬作揖赔笑认罪道:“嬷嬷快消消气,原是我们不懂事,不该听了外头那些闲话,胡乱言语。嬷嬷就饶过我们吧,下次再不敢了……”
魏嬷嬷原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气,有意敲打两个新来的丫头,见了两人的反应,心里已有了几分计较,却也不再多说,只蹙着眉教训道:“姑娘性子温和,嬷嬷我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回念在你们初犯,也就罢了。若再有下次,你们也别怪嬷嬷不讲情面。”
“哎哎,多谢嬷嬷,嬷嬷放心,再不敢有下次!”青柳松了口气,连连屈膝道谢,待魏嬷嬷冷着脸走开了,这才抚着胸口,有些后怕地吁了口气,脚下一软,直接跌到了门框上。
春桃却冷眼站在一旁,不甚气平地看了青柳一眼,皱着眉愤然道:“你先前拉着我干什么?那闲话府里都传开了,偏咱们一句也说不得?”春桃说着,又气闷地哼了一声,她原想着这院子活儿少,二姑娘是个宽和的性子,出手又阔绰大方,倒是比别处好。如今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心里便有些不得意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青柳陪着笑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心劝道,“咱们如今已经是桃园的丫头,魏嬷嬷那话原也没说错。二姑娘是咱们的主子,若是姑娘被人说道,你我又能得了什么好?再说,背后议论主子,原本就是大忌,这也是咱们的不是。”
春桃心里不大乐意,却也不好辩白,只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青柳,负气走开了。
这头魏嬷嬷训了人,直接转到院子里,往正屋寻了周冉,将春桃和青柳两个丫头的事儿说了,末了又拧着眉头担忧道:“就这么两天,这府里的闲话就传得不像样子!我仔细问过了,竟还是从松翠园跟沁芳院传出来的。都是一家子姐妹,大姑娘跟三姑娘真是……”魏嬷嬷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头那点烦躁和愤懑勉强压了下去。
周冉看着魏嬷嬷不同于平常的焦躁和愤怒,心头涌出一股热流,眼眶也有些发热,忙笑着上前去拉着魏嬷嬷往凉席上坐了,一边示意朱槿倒茶一边宽慰道:“嬷嬷也别气,那闲话不过就是三五天的事儿,咱们先前不也料到了?那些人就是嘴上说说,原本就半分真半分假的,咱们若真去计较,倒让那些人得意了!再说了,他们也没说错,我确实不是母亲亲生的,这没什么好辩白。”
魏嬷嬷重重地叹了一声,心里也是无奈,听见周冉这话,又怕周冉多了心,倒反过来劝周冉:“姑娘可别把那起子小人的龌龊话放在心上。当年南边突然就起了战乱,徐州城里的人都往别处逃窜躲难去了。哪晓得一家人走散了,连着一年,大夫人都没个音信。那时候各地又在打仗,谁都以为大夫人不在了。”
“大老爷在外头领着兵,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回来一趟。那南边又乱,外头天天都要死好多人。当初老夫人也是怕,大老爷当年年过三十,却仍旧没个子嗣,那战场上刀剑又不长眼,万一有个什么……竟连个后人也没有。后头老夫人就做主替大老爷娶了秀姑夫人,那也是正正经经摆了两桌酒的。哪知道大夫人后来竟找过来了!秀姑夫人也是个烈性的,当时就要走。还是后头发现怀了姑娘,老夫人好说歹说,大夫人也拉着不让走,外头又是兵荒马乱的,大老爷也不在,秀姑夫人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魏嬷嬷说着,想起当年的旧事,竟有些哽咽起来:“后头徐州被乱军打进来,夫人怀着姑娘,跟着一家人逃难,逃了三十几里路,半途就发作了,最后还是在破庙里生的姑娘。也是夫人没福气,当时就……”
魏嬷嬷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被周冉拉着好一阵劝,抽泣了半晌,才抹着泪叹道:“赵勇他们几个也是在后头找过来的,护着咱们一群女眷找到了一处偏僻的乡下宅院,一家人才勉强安顿了下来。大夫人早年就伤了身子,后头同一家人走散了,也受了不少罪,原也想着这辈子与儿女无缘,后头得了姑娘,真是当亲生女儿一样待。这些都是十几年了的旧事了,嬷嬷也没跟姑娘提过,如今却被那起子小人拿来胡乱编排,我就是一时气不过!”
周冉也是头一次听魏嬷嬷说起当年的故事,想起上辈子临死前她同赵叔和赵勇在越地逃难时的情形,情知当年母亲廖氏、向老夫人和她亲娘一群女眷只怕更难,心里头也忍不住酸涩发堵。
上辈子,她是在及笄后才知道自己并非母亲廖氏亲生,心里一直有疙瘩,不愿听太婆和魏嬷嬷说这些缘由。后头这闲话也传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赐婚给了安溪侯世子……这辈子,到底还是不同了。
周冉慢慢吸了口气,将眼底那点翻涌的热流跟酸涩费力压了下去,这辈子,她总会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原本是我劝嬷嬷,这会儿反倒让嬷嬷劝起我来了!”周冉默了片刻,往魏嬷嬷身上靠了靠,红着眼圈笑道,“嬷嬷放心,我没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她们愿意说就说。”这闲话倒是可以用一用,若用好了,兴许她也能早点离了京城!
周冉想着,眼里多了抹笑意,扬声叫了紫叶进来,低声嘱咐道:“你把前儿我写好的那封信拿出来,让魏俊亲自交到赵叔手里,就说是往南边递的,得快!”
紫叶“哎”了一声,往内室拿着封好的信就转了出去。
周冉靠在魏嬷嬷肩上,有些晃神地看着紫叶的背影,脸上重又漫开了笑意。谁都以为这样的流言于她必定是打击,可她却不这么想呢!这是个极好的机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