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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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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长亭,杜霜醉送别杜中玉夫妻。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杜夫人眼圈红红的,强自忍了,含笑嘱咐杜霜醉:“我和你爹回乡,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再回来看你,只盼着你能多保重。凡事都要往开了想,别自己憋屈着,那些不值得你生气的人,别理她们就完了。等过了年,你也能多走动了,和你嫂子处好关系,有什么为难招窄的只管找你大哥……”
徐氏在一边道:“娘你放心,我和大爷自会处处照应妹妹。”
杜霜醉也强忍着泪,吸着鼻子道:“娘,你别担心我了,我会好好的,你和爹也是,要注意身体,别和旁人计较,不都说吃亏是福么?等家里住够了住腻了,就再回来。”
千叮咛万嘱咐,犹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杜夫人将一个小妆奁盒交到杜霜醉手里,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孝心,可你爹在祖籍也有着近百亩地呢,吃穿不愁,做个安生田舍翁绰绰有余,倒是你,爹娘放心不下,和你大哥商量了商量,他也同意,索性将家里的田产契书都改了你的名字……”
杜霜醉手一顿,和触到炭火一样,缩之不及,说什么也不肯收,将盒子推回去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嫂子徐氏还在眼前呢,娘这样也太偏心了。就是要给,也该把京城近些年置办的田产交给兄嫂,便是要兄妹三人平分,也该是哥哥嫂子三分之二,自己三分之一才是——其中三分之一是小弟的,理当由大哥打理。
徐氏垂着眼,只做没看见,也不吭声。
杜霜醉哪里看不出大嫂徐氏有想法?她坚决的道:“娘,这个我不能要。你和爹的东西,将来是要留给大哥和三弟,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要这么多钱财有什么用?”
杜夫人叹道:“你也别推了,这也是你大哥的意思。他不比你,到底是个男人,有手有脚,有聪明有人脉,不管想要什么,得到的都要比你容易的多。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杜霜醉承认杜夫人说的话有道理,但她又不能全部赞同。
诚然,杜景辰年纪轻轻,才华横溢,为人宽厚,仁心仗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那是他自己的本领,他将来拥有什么,他将来能争取到什么,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是他自己的运道。
而自己呢,就是一个束手束脚的闺阁内宅妇人,离了楼家、杜家,她什么都不是,除了仰人鼻息过活,她百无一用。至于将来,不管她在楼家境遇如何,那也是她自己的命。
她没有资格因为自己无能懦弱,就要拖累兄长,更不能因为自己蠢笨废物,就要强抢了本该属于长兄、弱弟的钱财。
杜霜醉道:“娘,您说的很对,但我还是不能收,爹娘的是爹娘的,兄嫂的是兄嫂的,和我没关系。你们愿意在我艰难时帮扶我一把,我很感激,但断断没有倾尽家财都留给我的道理。”
杜夫人被杜霜醉噎的半晌无言,满眼无耐,只能连连苦笑。当着徐氏这个儿媳妇,很多话她都说不出来。
她和杜景辰的想法不谋而合。对于楼家,杜夫人是不报一点希望了,楼夫人贪财无耻,手段狠辣,她实在不放心杜霜醉一个人在楼家过活,只是爱莫能助,只好暂且把这份不舍放下。
可如果杜霜醉手里捏着万贯家财,哪怕楼夫人心底觊觎,就冲这么一大笔钱财,起码也会给杜霜醉一点笑脸,起码能让她过几年舒心的日子。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换来杜霜醉的平定安宁,杜夫人没什么舍不得的。
只是这话怎么和杜霜醉说?说的多了,怕她担忧惊惧、伤心过度,反为不美。不说,这孩子虽然看上去沉静乖巧,可骨子里是个傲的牛性的,她坚持不收,自己还真没办法。
徐氏见母女两个僵持不下,便浅笑着劝慰杜霜醉:“妹妹也别多心,这不过是爹娘、大爷和我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拿着,起码能让爹娘安心,哪怕将来爹娘回京之时你再还给爹娘呢。”
这是给杜霜醉一个台阶,让她代管,至于将来她肯不肯还,能还多少,那就是她的事了。
杜霜醉感激的朝着徐氏笑笑,道:“都是霜醉无能,让爹娘、兄嫂担忧,霜醉自愧不已……”杜霜醉垂首,目露忧伤歉然,却很快抬头,朝着杜夫人和徐氏嫣然一笑,道:“可我还是不能收。”
她能明了杜夫人的苦心,可她不想满足楼家阴暗的私欲,她禀承的就是玉石俱焚的原则,绝对不会搭上杜家。
她坚定的道:“娘,女儿并不是一时任性,变卖嫁妆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也知道您心底的隐忧,可请您相信我,我会没事,我会活的很好,真的……”
杜夫人是带着遗憾走的,杜霜醉不只不收她的田产、银票,竟是连她当初送过来的那三千两也坚持不收。
万般无耐,杜夫人把所有都交给了徐氏。徐氏再三保证,只要杜霜醉有需要援手之处,她和杜景辰定然会不遗余力……
杜夫人对她和杜景辰很是放心,也只能满怀着恋恋不舍,登车而去。
杜景辰和徐氏回了杜家,杜霜醉也上了马车,由着杜荣慢悠悠的赶着,不急不缓的往楼家走。
杜霜醉在楼家的生活进入了艰难时期,在杜老爷致仕回乡之后,在杜霜醉没了倚仗之后,在杜霜醉不再刻意隐瞒的时候,她的生活终于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生活不过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楼夫人想要为难杜霜醉,也只能从生活的细节着手,毕竟,杜霜醉还算稳重,大事上不出格,楼夫人又不愿意把矛盾激化,她更倾向于在小处给杜霜醉难受、憋屈。
她的禁足已经结束,恢复了从前的晨昏定省。楼夫人口中说着“体恤”,不叫她们妯娌三个早起,孰不知此时已是六月仲夏,早晚还凉快些,中午的阳光却酷烈无比。她偏挑了接近正午时叫杜霜醉过来请安,其用意不可谓不阴险。
秦氏和郑氏看似也是一样待遇,但一个要料理家事,一个要照顾欢姐儿,不过略站站,就有身边的丫头、婆子走马灯似的来唤,谁都站不住,只得反身去忙,等过了大半个时辰再回来,也不过略站一盏茶时间又有事了……
总之只有杜霜醉无事一身轻,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大太阳底下干巴巴的晒着。
晴暖和晴雨两人没那么缺心眼,只站了一天,看秦氏、郑氏各施手段极力避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就老大不得劲,替杜霜醉报冤。
杜霜醉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和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就是了,叫晴雨躲到长廊里替她打探着楼夫人院里的动静,自己则在院外漫步,用她私下里的话说:权当是饭后消食了。
不提饭也还罢了,一提这饭,晴暖和晴雨又都是一肚子的气。
楼家人口不多,统共就一个大厨房,一来为了节俭,二来不厚此薄彼,每个院里,不论是谁,所用的汤汤水水都是从大厨房里炒、熬、煎、炖出来,然后再送到各院里的。
当然,谁胃口不好,或是谁兴致好,突然想换个口味,不是不行,那就各自拿了银钱提前到厨房和厨娘打好招呼,请托厨娘买了菜炒好了再单独送过去。
可整个府里,除了楼老爷有这份特权,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的私自拿银钱贴补自己的胃。杜霜醉是新媳妇,就更不敢标新立异了。从前楼春平和她一同用早饭,那些饭菜除了冷些还能入口,最近楼春平明显和杜霜醉日渐日远,这些饭菜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这两天尤其的糟,不是粥太稀了,就是馒头没发起来,菜就更别说了,颜色不堪,还有隐隐的酸味,显然是隔夜剩下的。
晴暖但凡蹙眉问一句:“这饭菜敢不是端错了吧?”
厨房里送菜的媳妇便一撇嘴,没好气的道:“错不了,一份一份,都是厨房的张大娘亲自分派出来的,便是端到老爷、太太屋里的,和三奶奶的都是一般无二,姑娘要是不满意,您就亲自和太太抱怨去,可别为难我一个奴才。”
当着和尚不骂贼秃,这话就难听了,谁又不是奴才呢?晴暖只得忍气吞声,还要陪出笑脸来,不软不硬的刺一句:“若果然大家吃的都是一样,我们奶奶自然没有微词。”
这媳妇也不接腔,拎着食盒扭身自走了。直把个晴暖气的两肋生疼,晴雨也气的眼圈泛红,看着这无法下咽的饭菜束手无策。
杜霜醉勉强喝了口粥,咬了半个小馒头就算完事。
晴萱、晴鹃、杜嫂子等人私底下出主意,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没个最后决断,到最后也都落到“大不了在这院里私设个小炉子,由杜嫂子采买些鲜蔬生菜,自己升火也罢”这上头,但到底这院子里不只杜霜醉一个,还有如霞、晴珠、晴雪等人呢,若纷纷效仿,这家里可就更有闹的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