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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
祝姨娘的霞飞院里,各位姨娘和祝姨娘的亲眷,小表弟苏公甫和舅母岑夫人欢聚一堂,进行了亲切的会晤。席间其乐融融,载歌载舞,各方还就最近的生活问题和学习问题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才怪!
在席间,处处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大多数人虽然都在客套和寒暄,但也仅仅是客套和寒暄而已,就连白姨娘的俏皮话听起来都干巴巴的,她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肴上。
就连祝姨娘也是如此,她的脑电波难得地和其他几个姨娘都调整到了一个频率上:
让这个宴会去见马克思吧!
但也有几个人,没能读取到姨娘们的脑电波,安荣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祝姨娘的舅母和小表弟苏公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安荣禹很快喝高了,还跟苏公甫推杯换盏起来,眼看着苏公甫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两片红晕,安荣禹的兴致越来越高,甚至拉着他,要来行酒令。
韦姨娘坐不住了,她是个面皮薄的,而且自以为自己虽然出身底层,但好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想想看吧,祝姨娘和季姨娘曾经都是丫鬟,白姨娘以前是个戏子,乌姨娘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专门钻男人被窝的荡妇,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却被安荣禹命令这样坐着“接客”,还要面对一个十二岁的、可能已经初通人事的小郎君,她着实是扛不住。
韦姨娘假托身体不舒服想要回桑卓院,却被安荣禹以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扫兴”呵斥了回去,她委屈了起来,强忍着泪水,不至于在席间失态,而安荣禹的注意力却早早地从她身上转开了,询问起苏公甫最近的功课来。
乌攸淡淡地扫了韦姨娘一眼,然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林回今。
他早就蹲在一边,乌攸以为他正严阵以待,随时等候着自己开始行动的吩咐,可现实是,林回今正望着满桌子的饭菜,跃跃欲试地想要伸出爪子捞点儿食吃。
就不该对他有指望!
乌攸抬起脚踢了他一脚,用思维和他对话:
“时机到了,去,把东西放到他的酒里。”
林回今恋恋不舍地从盘子上转开了视线,站起身来,走到了面色酡红的苏公甫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把纸包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到了苏公甫的酒里。
眼瞅着苏公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和安荣禹两个人趁着酒意勾肩搭背互称哥们儿,林回今才折回了乌攸身边,手里抓着一块从苏公甫的小桌上顺来的糕点,炫耀似地冲乌攸晃了晃手,一口把糕点吞了下去。
乌攸压根不想搭理这个货,端起面前的酒杯,笑容甜美道:
“苏小公子真是海量,竟可和三少爷一较高下,我敬你一杯。”
乌攸的位置很好,在苏公甫的斜对面,明亮的烛光投射在她脸上,把她的脸衬得越发娇嫩明艳,苏公甫刚刚喝完一杯酒,头正晕晕乎乎的,就听到了乌攸软媚的声线,一抬眼,又撞上了乌攸含情脉脉的双眼。
在视听的双重冲击下,苏公甫可耻地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苏公甫可不是什么不经世事的雏儿,尽管还没和女性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深入接触,尽管还没有用自己的长短去探测过别人的深浅,可他自认为对女性是有百分百的掌控力的,所以,上午乌攸对他的冷淡态度,让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自己一个翩翩佳公子主动亲近一个出身青楼的浪荡女子,是给了她多大的体面,她可倒好,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居然给自己摆脸子看。
不过这婊/子,喝了两口酒,也不过如此。高贵冷艳?那都是假象,是因为她想摆谱,到头来,她还不是得对自己媚笑?果然是天生的贱坯子。
顶着一张翩翩公子的皮,苏公甫愉快地如是想着,与此同时,他张开了自己的腿,双腿下垂,尽量掩盖住自己尴尬的反应。
假使乌攸能够明白苏公甫的心声,绝对会干净利落地抛给他三个字:滚犊子。
乌攸看到苏公甫迷离的眼神,和明显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朗:
“苏小郎君,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苏公甫察觉自己失态了,立刻挤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笑容,说:
“没有,我身体很好。”
说着,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但这杯酒并没有起到熄火的作用,反倒把他身体里的欲火撩拨得更加旺盛。
祝姨娘率先注意到了苏公甫凝望着乌攸的眼神,先是错愕,继而一阵恼火:
阿甫不是个挺聪明稳重的孩子吗,怎么灌了两杯黄汤就如此把持不住!要是坏了自己的计划,那就不妙了!
三少爷这回已经做得太过了,万一传到了安老太爷那里,怕也是个麻烦。祝姨娘更不敢确定,喝得蒙圈儿了的苏公甫,会不会酒后吐真言,吐出来点儿不该吐的东西。
综上所述,这场宴会必须提前结束!
于是,她在参会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后,选中了自从被安荣禹呵斥了之后就蔫唧唧地坐在一旁、眼中含泪的韦姨娘。
她装作一副刚刚发现的惊讶模样,扬声问:
“韦妹妹,你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韦姨娘刚才是被训斥怕了,听到祝姨娘这么说,立刻脑补出了一套阴谋论:
难道祝姨娘是想让三少爷以为,自己因为他的训斥,而对他产生了怨怼和不满?
思及这一点,刚刚还满脸颓丧如同拔毛鸡一样的韦姨娘,刹那间回光返照了,她堆起一脸不比乌攸逊色多少的灿烂笑脸,说:
“怎么会呢?姐姐多心了,妹妹身体很好。”
祝姨娘没想到韦姨娘居然会瞬间变脸,被狠狠地堵回来不说,还额外获赠了安荣禹的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
你大惊小怪个锤子!
祝姨娘用指甲死死扣住了桌子的内沿,使了半天劲,才稳下了心绪,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
白姨娘就不用想了,她一直低着头,连多余的动作都不多做,努力地和四周的墙壁融为一体,生怕安荣禹注意到她。
上次,她被酒兴盎然的安荣禹选中,叫她当着自己的朋友的面唱戏取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安荣禹再发一次疯。
就算他要发疯,也不能再拿自己当靶子!
因此,一个劲儿地猛低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姨娘,她根本不可能和祝姨娘产生任何形式的交流。
季姨娘吗?不行,上次去拜访二房时,就是这个小家子劲劲儿的季姨娘,败坏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如果这回再叫她来帮忙,搞不好她会越帮越忙,到时候问题就大条了。
祝姨娘正在苦苦地跟白姨娘抛媚眼的时候,乌攸暗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瞅准了时机,装作头晕目眩状,直直地朝一边软倒下去。
作为事先被乌攸反复叮嘱交代过、熟悉了剧本的人,蜀葵表示很淡定。
她立在一边,一直在紧张兼期待地等待着乌攸的“晕倒”,一见乌攸有了动静,她动作矫健地直扑了上去,想要抓住乌攸,可手却在关键时刻打了一下滑,没能抓住她。
但乌攸还是没有摔倒在硬邦邦的地上。
在乌攸以柔弱姿态倒地的瞬间,嘴角还挂着糕点渣的林回今一下子扑了上来,把自己的胳膊垫在了乌攸的脑袋下面。
在乌攸闭起眼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纰漏:
自己居然只交代了林回今,叫他准备好伺候苏公甫的药,可是没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啊!
这小子不会是当真了吧?真的以为自己晕倒了?
应该不会,他不是会读心么……
对,他应该只是不想叫自己摔得太难看才对。
乌攸的突然“晕倒”,叫全场都骚动了起来。
安荣禹第一个冲了上来,扶着乌攸的肩膀摇晃了起来:
“乌娘?怎么了?你醒一醒啊!”
乌攸明明是在装晕,却被他摇得真的头晕起来。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安荣禹还有咆哮马的潜质呢?
乌攸被摇晃了一阵儿后,才“虚弱”地醒转过来,眼神迷茫无助地听着被“吓坏了”的蜀葵声泪俱下地对安荣禹说:
“姨娘的身体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又受了寒,身体亏空,怕是担不住久坐,才……”
蜀葵是真的被吓坏了,姨娘刚才歪下去的时候,自己慢了一步,要是姨娘真因此而摔出个什么好歹来,不用乌攸下命令,她就会自我了断。
看乌攸已经醒了过来,安荣禹也稍微冷静了一些,遣人送“身体不适”的乌攸回扶风院。
因为屋子里闹哄哄地乱成一片,没人注意到,苏公甫在乌攸晕倒后,刚想站起来查看,就是一阵恶心,冲出去吐了。
林回今提供的药物,有催情和催吐的双重作用,乌攸在事先把时间就安排妥当了,晕倒的时间、苏公甫出去吐的时间、自己转醒的时间……一切都十分完美。
在蜀葵护送着“晕晕沉沉”的乌攸走出房门时,她“碰巧”和苏公甫擦身而过。
蜀葵也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了乌攸交给她的最后一项任务。
借着夜色,她把一张纸条塞到了苏公甫的手里,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夜半三更时,请往扶风院一叙,后门为君而开。
苏公甫昏沉的脑袋因为这张挑逗意味分明的纸条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把纸条捏在手里,勾起了一个自认为相当邪魅狂狷的笑容。
果然,天下女人一般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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